第20章
第二十章
開始是這樣打算的——
我打着呵欠跟福管家建議道:“不然我們找個幹淨舒坦的客棧包間上房好好吃一頓,吃飽了就去睡覺,怎麽樣?”
在福管家懷疑和鄙視的目光注視下,我只好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啊!我開玩笑的啦……哈哈……這麽拙虐的謊言你居然沒看穿?哈哈……嘿嘿……”
為了打消老奸巨猾的老管家的疑慮,我只好拉着他一圈一圈地在街上瞎晃悠,一直晃到了傍晚。
期間一人買了一盒胭脂水粉,一人買了一個牛頭馬面的面具,還強烈要求他和我一起戴着,引來行人的側目。
好吧,我承認我是在報複他不讓我睡個好覺……
當我路過熟悉的街景時,再也邁不開腳步。
這條街是承瑛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帶我出宮時所逛的那條街。
那些熟悉深刻的人和事洶湧浮現在腦海,滾滾而來的畫面一張張劃過眼睑。
以至于我在我看到宇文宮淡漠疏離的身影時,以為自己還沉迷在幻想裏,但他黯然失色的臉,痛惜的眸光,讓我迅速清醒。
他伫立在賣孔明燈的小攤前,背後是赤紅的斜陽,紅燦燦的天空是他修長清瘦身姿的背景,他像站在團團燒開的火焰中,此情此景,美輪美奂。
但再美的景都在看清他側臉時啞然失色,夕陽金色的線條勾勒着他俊美的側臉,長翹卷曲的睫毛,水波閃爍的眸,挺直的鼻梁,薄涼的唇角……他沉痛地視線定在一個畫着荷花的孔明燈上,荷花栩栩如生,荷葉如微風撫過微微晃動,一如他般清心寡淡。
真巧,那是我最喜歡的荷花,真巧,那是我當時最喜歡的一個孔明燈。真巧,在這裏遇到他。真巧……
要有多少個真巧呢?讓我有幸看到淡雅漠然的宇文宮也能有這樣的表情,他從來不曾有過的痛楚憐惜表情。
攤主獻媚地對着他手上的孔明燈誇個不停:“客官,你手上可是我這裏最暢銷的樣式吶!趕緊買吧,買了送給心愛的姑娘也很好吶!孔明燈都是跟心愛的姑娘一起放的……”
我見過後知後覺的,但沒見過攤主這樣不知不覺的。
攤主的話還沒說完,宇文宮擡眉殺氣騰騰地看着他,手中緊急攥着那只孔明燈,咬牙切齒道:“心愛的姑娘?”
弱智攤主爽快回答:“對啊對啊,買吧買吧。”
宇文宮臉上光華卻突然在那一刻像被抽走了,他頹然地低下頭凝思着什麽,眉目裏流瀉而出的悲涼觸痛我。
他若有所思地緩緩放下我以為他一定會買的孔明燈,背着雙手離開了。
攤主“唉……”的一聲哀嘆,更是襯的宇文宮遠去的身形無限凄涼,他只身一人,形單影只地徐步走着,巨大的、紅彤彤的圓日頂在他的頭上,氣勢磅礴,他的王者氣質卻在此時被他身上的哀愁掩埋了,他消瘦不少的身軀迎着一幕金黃赤紅的落日帳幕前進,仿佛消融在那金碧輝煌的暮色中。
“詩宋姑娘,你認識那人?”福管家奇惑地問。
我斂去悲憫的笑,用明潔地聲音說:“不認識。”
我駐足在宇文宮拿過的孔明燈前,攤主不耐煩地說:“謝絕只看不買,看的話不能超過一刻鐘。”
敢情今天來的人都是看了不買的?
“福管家,這個孔明燈我要了。”我豪爽地說。
“是。”福管家彎腰答應,從懷裏掏出錢兩遞給攤主。
在攤主低頭哈腰的恭送聲中,我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我在這條寬闊的馬路上和魂牽夢萦的宇文宮背道而馳,我們終究走出了對方的生命。
“福管家,你說我們此時要是回家,趕得及看睿王爺最後一面嗎?”我投石問路。
“應該趕不上了,睿王爺每次來府裏都只停留兩三個時辰就走了。我們都出來一整天了……”福管家為難道。
“噢,那太好了!我們回家~”我高興地說。
福管家:“……”
回到府邸,我和福管家牛頭馬面的面具先是把守門的幾名侍衛吓了一跳,接着又把門內打掃衛生的侍女吓了好幾跳。
我正準備摘下惡作劇的面具時,一道溫和平緩的熟悉聲音猛然擊入耳中……
“我先走了,有空再來叨擾你……”
溫絮如風的聲音漸漸淡了下來,因為他看到我……
我不安地站在原地,臉上的面具不知道能掩飾我多少的慌張?
宇文徴止住邁出的腳步,一襲白衣的矗立在大堂門口饒有興味的看着我。李默則是先吓了一跳,回過神來時恢複了平時看我的眼神。
三十六計走為上。
我撒腿就跑,還沒跑出兩步,又聽到宇文徴用絮暖平靜的聲音對李默說道:“近日你入宮可有聽說皇上下了八百裏加急诏書急召孔宋修孔将軍回皇都的消息?”
李默疑雲密布的眼睛看着我跑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心不在焉地答:“好像有這回事……”
我的步伐竟慢悠悠地轉為散步之勢。
緩過神時,宇文徴已經在我眼前摘下我的面具,頗有怒氣的直視我的眼睛:“果然是你。”
我無力地垂下頭不作聲。
李默雖不解但他焦急地上前,像母雞保護小雞一樣地把我護在他的身後。
“表哥這是何意?”李默迫不及待地問。
“你可知道她是誰?”宇文徴反問李默。
“我當然知道,她是宮裏一名犯了大錯要被主子責罰走投無路的宮女。我既然救了她,定然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她。”李默語氣堅決。
我懇求的目光和宇文徴耐人尋味的目光交彙在一起。他終于松懈了緊繃的表情。
“李默,我想單獨和睿王爺聊聊……”我深吸一口氣,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你們真的是舊識?”李默有點醋了。
我點點頭,不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