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幺兒病情怎麽樣了?我想去看看她。”我鄭重地提出要求。
“不行,你現在還很虛弱。我遣了太醫看過了,你放心。”
宇文宮次次都是不行這兩個字。
我憤慨地扭頭不理他。
“等以後……”宇文宮把我攬入懷裏,我坐在他的大腿上,發洩般多使了分力氣。
“以後以後,我都好久沒見幺兒了。”我噘起嘴。
宇文宮壓下腦袋,又來那套熟悉的熱吻。
日子在悄無生息地前進。轉眼腹中的胎兒已經三個月了,巫醫所說的症狀在我身上愈發明顯,孩子像要榨光我的精氣,我一天比一天疲憊,一天睡得比一天多。有的時候走着走着就突然睡着了,後來太醫告訴我,那是間歇性昏厥,我為了不讓宇文宮知道我的病情,請太醫隐瞞了過去,又是花了一大筆銀子。照此發展下去,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五個月腹中的胎兒不見紅,到時候要是又出現出血的症狀,宇文宮一定會讓太醫和巫醫想盡辦法拿掉他保住我……
我的耐心也在每天等待幺兒病愈的日子裏被消磨殆盡。
今天我終于忍不住了,決心要偷偷溜出清涼殿跑到幺兒如今所在的南院看看,反正宇文宮這幾天也沒回來過夜,大多都在宣政殿裏批閱完奏折後就在那裏就寝,只有中午會定時的過來瞧瞧我。
我貓着腰,實際上我的小腹微挺,已經找不到腰了。一想,我堂堂一個貴妃,除了皇後、太後和宇文宮,要去哪裏有誰敢攔我,于是大大方方地走出大門。
差點和慌慌張張的小太監撞個滿懷。
這一撞,又将尋幺兒的事暫擱淺了。
小太監吓白的小臉劇烈顫抖着身軀萎跪在地上:“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沖撞了貴妃……”
其實我也吓的不輕,不過比起平時裏毫無征兆的暈倒,這點小驚吓還是承受的住。
“什麽事慌慌張張的?”我問道。
小太監止不住渾身的顫抖,顫顫巍巍道:“禀貴妃,太後娘娘病危,急召六宮的妃嫔前去……”
太突然了!
我捂着心髒,又揉揉太陽穴,以防随時暈倒,因為兩個月多以來都被宇文宮圈養在清涼殿裏,兩耳不聞窗外事。各宮娘娘也都各自安好,不相打擾。
我腦子裏恍惚飄過前兩個月多回宮初見太後時候她的面容微有疲色的場景。要說她老人家被我活活氣死未免說不過去,因為這兩個月來我們未曾碰面,宇文宮把我保護的很好,她從未再找過我的麻煩。但也有可能太後是自身累了,或許她那時候就生病,對我的歸來已經自顧不暇了。
我哀嘆一聲,加快前進的腳步。
宇文宮是個孝子,太後病危了,他該多着急呢?為什麽他從來沒有跟我提過這件事,還是他也不知道?
我趕到太後寝宮時候,它裏裏外外的被跪着的人群包了好幾圈,我心裏咯噔一下,看來情況果然很不妙。
人群中哭聲多,淚水少。我拖着素色的裙擺經過人群時候,看到跪在前列美豔的不可尤物的皇後,皇後的身側是承瑛,她清亮的雙眸腫大,近乎絕望又期盼地盯着寝殿的大門。
從我的位置上看,不難看到陳彧在百官的隊伍裏心疼地遙望着承瑛,他是太後的遠房親戚,且妹妹在太後面前很受寵,會出現在此并不奇怪。而他會有那樣的目光也不奇怪,因他是少數幾個知道承瑛身份的人之一。
我走上階梯時候,不小心打滑了一下,宇文宮立即上前扶住我,我看到他疲憊不堪的臉時,心疼的紅了眼眶,最終還是壓下了流淚的沖動。
宇文宮身着正裝,九龍鳳袍顯得挺拔威儀萬分。我安慰地拍拍他的手,準備轉身和衆人一起跪着為太後祈福,宇文宮拉住我的手指,我回頭,聽他嘶啞着嗓子道:“本來不想驚到你,是皇額娘執意要見你……你放心,我等會兒跟你一起進去。”
回宮以後,聽他說得最多的就是“你放心”三個字,其實我沒有他想象中的懦弱,當然也不堅強,會的只有逃避。
太後此時病危,沒有傳诏任何人,獨獨傳了我,我心裏也是空落落的沒有底。
服侍太後多年的李全總管在旁邊急的不可開支,又為難地直擦冷汗道:“皇……皇上……太後娘娘只诏見了宸貴妃一人,只準她一人進殿……”
宇文宮正要發作,我按住他青筋浮起的手,輕輕搖頭說:“皇額娘要我進去一定是有要緊的事跟我說,這是她的心願,我們要成全她。我跟你保證,我會保護好自己。”
見他艱難地點了頭,我目光轉向李全,說道:“進去吧。”
李全走在前頭,他推開門領我進去,待入了後殿,我們行到一半時,忽聞太後蒼老啞弱地喊了一句:“胭兒……”
當時那樣一位雍容華貴,氣魄攝人,萬人之上的女人,如今竟會發出如此哀涼絕望的聲音,她的語速不緩不急,像在深情地呼喚久別重逢的戀人,我深感震撼。
而身旁的李全已經被震走了,臨走時還無奈地搖搖頭。
當見到本尊時,我更是震的怔住。
她虛弱的平躺在鳳榻上,身着的是正裝鳳袍,我知道那是皇宮裏的規矩,在活人即将離世時要身着在世時的正裝,帶着屬于自己的身份地位入土為安。她的臉色白的幾乎透明,應該說全身像失了血色,能清晰的看見放在身側手背上縱橫交錯的血管。臉部泛着不自然的詭異潮紅,我想到了回光返照四個字,頭腦一下空白,一向見不得生離死別的我死死壓住抵在喉嚨口翻動的哀傷。
“你來了。”她半瞌着眼眸,衰弱的光芒隐隐流出,好似等了我許久。
我終于哽咽出聲,她竟然笑了,不過笑的比哭還難看。
我夾着哭腔請安,她嘲弄的笑語傳來……
“沒想到你居然會為哀家而哭……別哭了,不值得,哀家非常憎惡你,就像憎惡哀家自己一般。”我擡手擦淚的動作僵在那裏,直直地看向無力的她。
“從皇後的貓丢失的那天開始,哀家就知道,你不該留……宮裏上下皆道皇上皇後鹣鲽情深,皇上對皇後的一只貓都能上心到憂思成疾,只有哀家知道,那段時日,你從宮裏失蹤了……哀家不說破,不過是想早于宮兒找到你之前殺了你,可惜你藏的很隐藏,哀家未能找到你……”太後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話斷斷續續地說出來。
我皺着眉頭凝視她,跟一個将死之人置氣,我還沒小氣到那般地步。
“後來有段時間宮兒一直往返于李府和皇宮之後……哀家派出的探子說,你就在李府之中,不過宮兒派出了他身邊所有的暗衛護你周全……直到你私自出了李府哀家才有機會下手……我盡量把事故弄的像意外,是希望宮兒不要有所察覺,可惜的是沒有死,還回了宮,宮兒對我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轉變,哀家想他或許是知道了……”
我瞪着驚愕的大眼,依舊沉默。我知道了……是那次的馬車事件……我因為那次撞車又被人行刺險些喪命!
我的婆婆為了她的兒子來傷害我,也間接地傷害了她的孫子,我能恨她麽?養兒方知父母恩,每個母親為了孩子所做的任何事都是為了孩子着想,不過我委實覺得我被她傷害的有些莫名其妙,她要置我于死地只是因為宇文宮愛我這個蹩腳的原因?
“你知道為什麽哀家非要你死麽?”太後半笑着望着站在床側一動不動的我,自嘲一笑,似自問自答道:“因為你和哀家很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