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我們聊聊

深夜的跡部宅,萬籁俱靜,燈影重重。希妙洗好澡出來,一邊擦拭着自己披肩的長發,一邊走向舒軟的大床。諾大的房間裏只她一個人,顯得形影單只,孤孤單單的。希妙在床邊坐下,環顧了豪華大氣的房間一眼,疲憊地低嘆一聲。

她随了母親,一向不喜歡太過空曠的地方,只覺得雖則豪華,卻未免太缺人氣。也因此,無論他們家的生意做到多大,所住的房子也只是堪堪夠一家四口/活動,自己和妹妹的房間對面就是父母的房間,一出房間門就能聞到廚房裏飄來的食物香氣,還沒走出客廳就能聽到電視機裏傳來的笑鬧聲,這種感覺無比溫馨暖人。也因此,就算希妙已經在跡部家住了一個星期了,還是無法習慣這種冷清的氛圍。

她邊擦頭發邊胡思亂想着,突然,細弱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希妙看着桃木色的大門,眉頭微微皺起,卻很快舒展開,揚起一個溫和的笑容,走過去開了門。門外,小小的女生抱着一個白色的軟枕,擡頭怯怯地看着她,小聲說:“姐姐,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希妙佯裝生氣地瞪了她一眼,“不是叫你早點睡嗎?現在都幾點了,嗯?”

“十一點半,”希靈低下頭,聲音無限委屈,甚至帶了點哭腔,“可是,姐姐,我真的怕……”

希妙心裏刺痛,也不忍心再責備她,蹲下身子輕聲問:“又做惡夢了?”

希靈眼睛紅紅地看着她,咬着下唇點了點頭,小小地“嗯”了一聲。希妙摸了摸她的頭,讓她進了房間。希靈明顯是困了,一上床就睡了過去。希妙坐在床沿看了她一會兒,才輕嘆一聲,走去衛生間洗漱準備睡覺。

這個小了她9歲的妹妹,總讓她有種不知如何是好的心痛憐惜。

第二天是個豔陽天。希靈在前天就開始到冰帝附屬小學上學了,希妙卻還要等幾天,因為她在中國讀書時是跳級,早已修完了高二的內容,只是現在來到日本讀書,跡部優拿不準是讓她按照實際年齡從最适合她的高二讀起,還是直接升高三。後來,她叫希妙抽空去了趟冰帝做小測,等小測結果出來後再做決定,因此,這幾天,希妙都是送走妹妹後,就閑在了跡部家無所事事。

也不是無所事事,希妙從來不是能閑下來的人,特別在父母出事後,她更是閑不下來,一閑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摧毀她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堅強。也因此,她拼命給自己找事情做,不是去廚房幫忙,就是向在花園裏忙碌的園丁偷師,或是和宅子裏的女仆們閑聊。于是沒幾天,跡部家上下都熟悉了她的存在,甚至有年長直率的女仆毫不掩飾自己的欣慰,對她說:“風間小姐,你人好,将來嫁給我們家少爺,我們就有福了!”

每當聽到這樣的話,希妙都有一瞬間的晃神,然後,溫和地笑笑,沒說什麽。

她們家少爺啊……別說嫁娶這種八字都還沒一撇的事情了,希妙現在連見他一眼,都難。

很明顯,那位自傲自大的大少爺十分不待見她,她都住進來一個星期了,竟然只見過他幾面,每次還都是匆匆擦身而過,希妙連開口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

原來,就算住在同一個屋檐下,要是有心躲避,兩人的交集還是可以約等于零的。

希妙不認為那位大少爺這樣做是出于讨厭她什麽的,她和跡部景吾無冤無仇,頂多就是兩人間有個口頭婚約,以她對跡部景吾的了解,他不是這種會随意遷怒的人,就算他再不滿那個婚約,也不會給她擺臉色。他現在這樣的做法,應該是一個暗示吧——

本大爺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別再在那個莫名其妙的婚約上做什麽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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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想讓她知難而退。

希妙不禁想,跡部景吾未來的女朋友肯定很幸福,不喜歡的女人,就一點暧昧的幻想都不給予她,不得不說,這男人出乎意料的潔身自好。

也可能,只是他懶得應付她罷了。

不管是哪個原因,希妙都知道,這種情況不能再繼續下去了。無論跡部景吾怎麽想,她都不可能放棄那個婚約,厚臉皮就厚臉皮吧,無恥就無恥吧,希妙只知道,她現在如果不無恥一點,将來就是別人對她和希靈無恥。

于是,她利用一個星期的時間,徹底掌握了跡部景吾的作息。在又一個空氣清爽的星期一早上,她起了個大早,此時外面的天色還帶着拂曉的黯淡,希妙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給妹妹蓋好被子,簡單洗漱了一下,下樓去廚房接手了廚師們的工作。

這幾天已經和希妙混熟了的廚師們雖然也訝異她竟然起得那麽早,卻也沒有拒絕她提出的想親手做早飯的要求。畢竟,希妙就算是個客人,身份地位也是比他們高的,何況,雖然老爺夫人沒有明說,她和跡部之間那個婚約也早在下人中間流傳了開來,甚至有些好事者還下了賭約,賭一向溫和大方的風間小姐,究竟能不能贏得自家那位心比天高的少爺的心。

看着希妙唇邊擒着一抹柔和笑意,纖細苗條的身子挺得筆直,雪白的頸項微微彎着,幾縷黑發自她圓潤的肩頭滑落,俏皮地垂在精致的鎖骨邊,手上的動作卻無比麻利熟練,整個人站在了清晨柔和的陽光下,說不出的明豔動人。一群廚師們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管他們是什麽身份,好歹,都是男人啊。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首先沉不住氣,笑着說:“風間小姐,您可真是有心,我在這裏做了十幾年,您是第一個親自給少爺下廚的女性,少爺肯定會很感動的!”

第一個?希妙有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動作卻沒停,小心地把劃開的雞蛋倒進了平底鍋裏。

另一個看起來毛毛躁躁的年輕人嚷嚷出聲:“是啊是啊,夫人不懂下廚,少爺又從來沒帶女生回來過,所以風間小姐是第一個呢!”雖有點毛躁,卻誤打誤撞地回答了希妙的疑問,希妙忍不住朝他抿嘴笑笑,那年輕人一呆,臉慢慢地紅了。

“田中,夫人和少爺,是你能在背後議論的嗎?”一個兩鬓發白的中年婦女慢慢走了進來,先是瞪了那年輕人一眼,才把深邃的目光投到希妙身上。希妙的身體微微一僵,轉頭朝她笑笑,低喚一聲,“佐川媽媽。”

要說這個家裏希妙最怕的人,不是跡部景吾,不是跡部優,而是這個為跡部家奉獻了大半輩子的老人。據說跡部景吾是她親手帶大的,在這個家裏,她地位特殊,連跡部景吾對上她都會客氣幾分。而這樣一個老人,從希妙進來第一天起,就沒給過她好臉色。

若說跡部景吾無視她只是給她警告,這個佐川媽媽,就完全是沒有掩蓋的冷漠了。希妙不知道為什麽,卻也一直笑臉迎人。

到底是寄人籬下,行事總要有幾分彈性的。

“嗯,”聽到希妙的輕喚,佐川媽媽應了一聲,微垂的雙眼犀利地看着她,慢慢地說:“這活一向是傭人幹的,風間小姐,您在這兒,不太合适吧。”

雖是用上了敬語,可那語氣,明擺着跟尊重搭不上邊。希妙好脾氣地笑笑,說:“難得起早,就想找點事做。”

佐川媽媽懶洋洋地看她一眼,突然陰陽怪氣地說:“希望真的是單純找點事情做,我可不希望這宅子裏的身份因為風間小姐的到來亂了呢。”

希妙微微挑眉,笑吟吟地看着她不說話。

“做好了就端出來吧,少爺已經在等着了。”佐川媽媽沒再說什麽,一轉身就出去了。她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外,叫田中的年輕廚師就憋不住了,憤憤地為希妙打抱不平,“風間小姐,佐川媽媽真是太過分了,她剛剛完全就是一副指使下人的語氣嘛!怎麽可以這樣!太過分了太過分了!”田中從心底裏喜歡這位溫柔可親的風間小姐,只覺得她太憋屈了。只是這樣的話他也只敢在佐川媽媽背後說說,畢竟佐川媽媽的地位,在某種程度上比掌管人事的大木管家還要高。

站在他旁邊稍為年長的廚師用手肘撞了撞他,示意他別亂說話,心裏卻也輕嘆了一口氣。其實,也不怪佐川媽媽是這樣的态度,本來在這個家裏,除了老爺夫人少爺,就屬她地位最崇高。小時候老爺夫人在外面忙生意,別說關照少爺的日常生活了,就是少爺傷了病了也沒辦法趕回來。在這種情況下,是佐川媽媽一直陪伴在少爺身邊,盡心盡力,甚至連唯一的兒子提出要接她出去養老時,也拒絕了。現在她年紀大了,難免帶了點老人家的苛刻,而且在這個家裏她傲慣了,自然不會把一般的人放在眼裏。

這位風間小姐,說是少爺的未婚妻,然而所有人都是看在眼裏的,少爺自己并沒有承認她,而且風間小姐到底是寄住在跡部家,身份怎麽說也是尴尬的。一句故人之女,能有幾斤幾兩重?說白了,就算風間小姐跑到夫人面前告狀,夫人頂多責備一下佐川媽媽,卻也不會真拿這位跡部家功臣怎麽樣的。

畢竟夫人對佐川媽媽,是又愧疚又感激的。想想吧,自己家兒子,是別人一手帶大的,自己這個母親反倒沒盡過多少做母親的責任,光是這樣想一想,跡部夫人就沒辦法對佐川媽媽擺什麽黑臉。

希妙感激田中對她的維護,不由笑着對他說了聲謝謝,小夥子的臉立刻紅了,真是單純得讓人一覽無餘。希妙微微憋笑,心情似乎輕快了點,用托盤裝好熱氣蒸騰的早餐,謝絕了田中的幫助,腳步平穩地走了出去。

雖然來這個家裏的時間不長,對于裏面人的身份地位,希妙卻也了解了個大概了。剛剛佐川媽媽那态度,說一點也不惱是假的,但希妙也真的覺得沒必要跟她計較那麽多,而且自己現在的身份,也确實沒那個能耐去計較。

什麽事都計較一通的話,遲早會抑郁早衰的,倒不如沒心沒肺一點,老老實實地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端着托盤來到客廳時,坐在餐桌旁看報紙的跡部明顯一愣,眉已經微微蹙了起來。希妙無視他明顯不歡迎自己的臉色,認認真真地把早餐一一擺在餐桌上,老實不客氣地在他身邊的位置上一坐,語氣誠摯地說:“跡部君,我們聊聊?”

“呵,”沉默片刻後,跡部低笑一聲,醇厚的聲線裏帶着些許嘲諷,“所以,大早上來堵人,就是你來找本大爺聊聊的誠意?”

希妙看着他無辜地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怎麽會是堵人呢,我的誠意明明是這頓特意早起做的早餐。”

站在跡部身後的佐川媽媽聞言擡了擡眼皮,不滿地看了希妙一眼,希妙只當不知道。

跡部挑了挑眉,掃了一眼桌子上豐盛的早餐,不屑地掀唇:“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是本大爺吃了你做的早餐,就不得不答應你的要求了,嗯?”

希妙微微睜大眼睛,這次是真的無辜了,好一會兒,才好笑地說:“跡部君,我該稱贊你一句,理解能力超群嗎?”

跡部難得被人噎了一下,臉色更差了,不由得把報紙往旁邊的壁爐上一丢,一手抱胸一手捂唇,語氣不善地說:“風間希妙,本大爺以為你就算沒有自知之明,也至少會做人,看來,倒是我對你期望過高了?”

這幾天,雖然有意避開這女生,卻也不是不知道她輕輕易易地就收服了跡部家的一衆仆人。老實說,跡部景吾對她這樣的行為很不爽,非常不爽。他雖然沒見過風間希妙,卻也見過她的父母幾次,知道她的父母因為飛機失事早亡時,還暗想過,這兩姐妹這麽小就遭逢這樣的變故,是怪可憐的。

然而,可憐她們并不等于要賠上自己的人生。也因為自己對這兩姐妹的些許憐憫,在母親不顧他的意願把她以他的未婚妻這個身份接到跡部宅時,跡部只是無視了她,并沒有對她做什麽過激的行為。他本以為,他的冷處理已經充分傳達了他的意圖,只要是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看不出來他想表達的意思。

這女生,明顯不是沒腦子的,那只有一個解釋,她想賴上他。

想到這裏,跡部不由得冷笑了,銳利的眼神逼視着笑容淺淺的少女,“風間希妙,在我還能對你和顏悅色的時候,你最好擺正自己的位置。我很讨厭、十分讨厭自己的人生被人左右。”

希妙迎上他的雙眸,嘴角的笑容收了收,語氣溫和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我一向很清楚我的位置,我的位置,不就是你的未婚妻麽?”

跡部的劍眉倏地皺緊,沉臉瞪向他。在這樣灼人的目光下,勇氣終是告罄,希妙在心裏輕嘆一聲,移開視線,把一開始的話又說了一遍,“跡部,我們聊聊。”

作者有話要說: 咱們妙妙是個米女哦米女,絕對的賢妻良母型~~

還有一章正在碼,希望能在今晚十二點前放上來~

因為是全新的故事了,文章名和簡介都要改,嗯,大家留意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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