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五】外冷心熱

那晚和跡部偶遇後,希妙每晚臨睡前就多了一項任務——做好一些可以果腹的小糕點,放在客廳的餐桌上。她還煞費苦心地找了個全方位可視角度,确保有人走進客廳一眼就能見到餐桌上的食物。她想的是,無論跡部吃不吃,也不妨礙她傳遞這份心意。而且,在跡部一天沒有給她明确的答複前,她多做一點事情全當加印象分了。

正如她所料,又一個星期過去了,她做的糕點一次都沒有被人動過。雖然有點氣餒,希妙也知道這種事情勉強不得,更別提對方是那個心高氣傲的跡部景吾了,她只能采取持久戰。松本由美倒是對她做的食物無比捧場,每天都會搶走她為了不浪費帶回學校充當小點心的糕點,還一臉幸福地表示這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點心了。還別說,希妙的手藝是得了她家母親大人真傳的,一手杭州菜燒得出神入化,吃過的沒有說不好的。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某天,當希妙吃過晚飯,和希靈在客廳裏看電視的時候,竟然見到跡部從外面走進來了。她當下驚訝得站了起來,以為看錯了,看了看牆上的挂鐘,又看了看自顧自往裏走的男人,驚訝地問出口:“今天這麽早?”

跡部用眼角餘光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腳步平穩地上樓去了。跟随他進來的大木管家有點不忍心,朝希妙笑笑解釋,“前幾天日本的子公司出了點問題,現在問題解決了,少爺自然不用加班加點。”

大木管家是個很慈祥溫和的老人,雖不像其他仆人那樣熱切地歡迎這位未來少夫人,對她卻也一直客客氣氣的。希妙一直很喜歡這個老人,他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外公,于是,每當和這個老人說話,她總是不自覺地放柔嗓音。此時聽到大木管家的解釋,她心下了然,不由得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摟上,直到希靈委屈地喚了她幾聲,才回過神來,坐回去和妹妹看電視。

那天之後,跡部回家的時間明顯比以前早了,雖還是不定時,卻也不會晚到淩晨才回來了。這次希妙知道原因,班上的女生最近都在說呢,日本高中男子網球比賽要開始了,今年是跡部他們帶領冰帝網球部的最後一年,那嚴肅勁兒可以說逆天了,有個男朋友是網球部成員的女生還爆料,別說正選球員了,就算是網球部裏的小喽啰都受不了,紛紛在龐大殘酷的訓練量面前哭爹喊娘的。

希妙得知這件事後,想了一會兒,依然沒有中斷每天晚上的宵夜,只是把小糕點換成熱氣騰騰的食物了,每天估摸着跡部回來的時間做好,然後坐在客廳沙發上邊看電視邊等他回來。跡部對她這樣的行為只是冷漠以對,每天面對她帶着笑意的一句“你回來了”,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就徑自上樓,耍大牌耍得行雲流水。次數多了,希妙也學會了自我開解式地聳肩,目送他上樓後,就腳步輕快地走到餐桌邊把自己做的宵夜吃了,偶爾時間還早希靈還沒睡,就兩姐妹一起享用。到了後來,希妙幹脆以自己的喜好來決定宵夜的菜單了,反正跡部景吾那邊就像走個程序,最後食物還是要進她肚子的。

每當享用着美味的食物,希妙都會忍不住慶幸她有一個永遠都吃不胖的身材,也許還要感謝一下自她加入後援會後就接連不斷針對她,讓她這段時間得到了充足的鍛煉的佐藤部長。

她們的部長——佐藤美娜一副把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的樣子,對她極盡所能地刁難排擠。希妙一開始還納悶,後來經過松本由美的八卦普及,終于恍然大悟了,可是,恍然大悟後緊随而來的是郁悶。她竟然被提上了冰帝校花的候選名單,最有力的競争對手還是佐藤美娜?誠然,希妙知道自己從小就長得不錯,但在美女遍地如雲的杭州地區,她這種長相真算不上頂級的,哪裏料到來到這裏就成了珍稀動物。

然而,不管怎樣,對于希妙這種一向溫和恬淡的性格來說,只要佐藤美娜沒有觸到她的底線,那一切還是有商量餘地的,反正,每天多做點運動,受益的還是自己。抱着這種健康的心态,希妙繼續沒心沒肺地過着自己的小日子。直到某天,當她照例在客廳裏等跡部時,等到眼皮都灌鉛了,還是沒看到那個這些天逐漸熟悉起來的身影。

此時,空蕩蕩的客廳裏只有她一個人,希靈早被她趕回去睡了,希妙抱着枕頭盤腿陷進柔軟的沙發裏,打起精神看了看牆上的挂鐘,竟然都十一點半了,還沒回來,難道今天又有事情要留在公司裏處理嗎?她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剛迷迷糊糊地思考起是要繼續等下去,還是幹脆回房睡覺,就聽到一陣平穩的腳步聲傳來,某個她快望眼欲穿的人影終于慢慢出現在門口,希妙忍不住一彎眼睛,站起來帶了點驚喜地說:“你終于回來了。”

跡部進門的腳步略微頓了頓,看着滿臉疲憊,卻還是笑容清淺的美麗少女,眉頭微微蹙了蹙,眼裏有某種情緒一閃而過。然而,這種失态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他就雙手插兜走了進來,不帶任何情緒地問了句:“怎麽還在這裏?”

“呃,”希妙不好意思說要是他再晚半分鐘出現自己說不定就回房了,想了想,開口,“我沒料到,你今天會回來得那麽晚。”這是實話,要是早知道,她就不會傻乎乎地等在客廳裏了。要知道她這樣做也只是抱着一種報恩+增加印象分的心态走走過場,從沒想過真的要這麽掏心掏肺地每天迎接他回來。要真這麽做,別說跡部了,連她都覺得別扭,就算是妻子的本分也不過如此啊,到時候說她對跡部沒心思,誰信?

跡部看了她一眼,依然是不鹹不淡的語氣,“我記得,我從來沒有要求你等我回來。”

這樣說,是把她之前的行動也囊括在內了。希妙不以為然地笑笑,“你是沒有要求過,但決定要不要等你回來是我的事情。”言外之意就是,這與你無關,當然,在自己有求于人的時候,希妙是不會說出這麽沒有分寸的話的。

然而,她不說,不代表跡部不知道。他看着一臉淺淡笑意的少女,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腳步一轉,竟徑直往餐桌走去,“今天公司開會,沒來得及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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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妙一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小跑過去,“等等,粥都涼了,我幫你熱一下。”說完,她快速地把已經透心涼的粥回鍋熬了熬,重新端了出來,把它往跡部面前一放,自己順便坐在了他對面,笑吟吟地說:“梅菜瘦肉粥,這梅菜是我從家鄉帶過來的,僅此一家,絕無二處,”說着,指了指桌上的那碟點心,“這是綠茶糕,吃了很填肚子。”介紹完,便不再說話,自己捧了杯熱牛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跡部也沒有和她搭話,他仿佛真的餓了,拿起湯勺就慢慢吃了起來,動作優雅,表情恬淡,一臉從容不迫的,希妙眨了眨眼,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男人吃飯也可以這麽有藝術美感。兩人就這麽面對面地坐着,卻沒有說話,空曠的客廳裏鴉雀無聲的,卻奇異的不會讓人尴尬。在希妙喝光了自己手中的牛奶後,終于忍不住開口了,“跡部君,你們後天,就要進行初賽了吧?”

跡部擡眸看了她一眼,低低“嗯”了一聲。

對方的淡漠沒有打擊希妙說話的熱情,說實話,她也習慣了,當下眉眼一彎,笑容愉悅地說:“我會去給你加油的。”

跡部微微一愣,看着她。少女白皙小巧的臉蛋在燈光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感覺,眼角眉梢盈滿笑意,臉頰邊有兩個小酒窩若隐若現的,跡部的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他不自覺地端過旁邊的水杯,輕抿了一口。

希妙不理會他的沉默,自顧自地說下去,“雖然,我知道已經有很多人替你加油了,但我還是想盡一份力,我真心希望你能贏。不對,我相信你一定會贏的。”每天那麽辛苦地訓練,怎麽可能不贏呢。希妙不禁想起了這幾天去旁觀他們訓練時的場景,那是她第一次,由衷地佩服起這個身姿提拔的少年。

他這個肩膀上,到底挑了多少責任,承擔着多少人的期望?

如果,他答應了幫她,那她也會變成他的責任。希妙突然覺得有點不忍,但是,她只能無視這一份不忍,她能做的,只是盡量不給他添麻煩。

這下,跡部終于沒再沉默是金了,他淡淡地瞥了有點晃神的希妙一眼,眉毛微挑地說:“這種事情,還用你說?”說完,就站了起來,說了句“味道不錯”,離開了。

希妙有點愣神地看着他走遠的身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由得微微一笑。

今天還真難得呢,他竟然跟她說了這麽多話。也許,他們可以這樣相安無事地度過這三年,仿佛兩個住在同一片屋檐下的陌生人,等時候到了,就搭乘各自的列車離開,遠離這短短相交的時光。

就算跡部從沒有給過她明确的答複,希妙就是覺得,他不會放任她不管的。

就像優姨說的,這孩子,一向外冷心熱。

就在希妙确認了未來是充滿希望的第二天傍晚,命運卻再次跟她開了個玩笑。當她一如往常般準點往樓下走,準備吃晚飯時,還沒走到樓梯拐角處,就聽到了一聲委屈的嗚咽。這個熟悉得讓她心顫的聲音,頓時讓她慌張了起來,三步并兩步地下了樓。眼前的場景讓她有一瞬間的愣神,只見希靈正站在沙發邊委屈地低頭抹着眼淚,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回來得特別早的跡部正站在她面前,眼神冰冷,一臉嫌棄地看着她。

希妙頓時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快步走上去攬過希靈,輕聲問:“希靈,怎麽了?”

小小的女孩緊緊抱住了她,在她懷裏細碎地嗚咽,仿佛受傷的小貓,哭得希妙心都碎了,“姐姐,我怕……”

希妙當時的第一反應是,跡部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父母不在後,希靈就等同于她的命根子,平時希靈扁一扁嘴她都憂心,何況是現在哭得那麽肝腸寸斷?她當下面無表情地看向眉頭緊皺的跡部,聲音緊繃一字一字地說:“跡部君,你讨厭我、怎麽對待我都不要緊,只是,希靈只是個孩子。你欺負一個孩子,就不會良心不安嗎?”說到後來,她也不由得顫了嗓音。

跡部仿佛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麽指責他,眉頭鎖得更緊了,“風間希妙,在你心裏,本大爺就是這樣的人?”

對上他陰沉的雙眸,希妙沒來由地心顫,她微微合起眼簾,沒說話。

時間似乎靜止在了這一秒,仆人們都遠遠站着,不敢過來沾染是非,于是,這片空間裏一時只能聽見希靈偶爾壓抑不住的哽咽聲。忽然,跡部低笑一聲,沉沉的笑聲中竟帶着絲掩不住的嘲諷。希妙驚訝地看向他,只見他微擡下巴,面無表情地說:“本大爺真是瘋了,竟然覺得可以跟你這個女人心平氣和地相處。”

說完,就不再留戀地轉身大步離去。希妙眼睜睜看着他越走越遠的身影,說不出心裏那股空虛從何而來。

也許,某些她努力了這麽多天才換來的東西,此刻徹底粉碎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雖然已經過了十二點,但也算是雙更了啊雙更了啊!我真是太佩服自己了,握拳!要鼓勵要擁抱要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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