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裴靖寧是孤兒出身，張晗上輩子父母去世後，自己生活也有好些年，兩人對買東西一點不陌生，很快，兩人便提着大包小包出了超市。
超市離孤兒院不遠，裴靖寧只往前繼續開了将近十分鐘，便到達目的地。
張晗曾多次看過原主留下的相冊，對上面的人倒是有些概念，不至于完全分不清誰是誰，又有裴靖寧打頭，倒是沒鬧出纰漏。
“院長，您怎麽親自出來了？我們常來，你不用這樣。”裴靖寧看着一大群基本不能做事的孩子在門口等他們，臉上笑容深了幾分。雖然這些都是他自願做的，但能得到收到饋贈之人的真誠感激，他會更加高興。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今天周六，孩子們聽到你們要來，都鬧着要出來接你們，我這把老骨頭正好也出來活動活動。”張院長接過裴靖寧手上的東西，笑呵呵地說道。
很快，張晗跟裴靖寧便一身輕，東西全被在孤兒院工作的叔叔阿姨拿走。
“說過多少次了，讓你們不要破費，你們怎麽老不聽？你倆出校門才多久？留些錢以後娶媳婦用。”張院長老生常談，“對了，怎麽沒見柳希？”
“他有事要忙。”張晗笑着打哈哈。原主跟柳希那麽黏糊，孤兒院裏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目前兩人分道揚镳，張晗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索性先暫時糊弄過去。
“也是，他是個大明星，忙一些好。”說到這，張院長停住腳步，轉過頭對走在她身側的張晗說道，“你呢，是不是事業還是沒有起色？”
“嗯。”
“小晗，恕院長我多一句嘴，你啊，在演戲上可能真沒多少天分，你長得也不差，又有靖寧在後頭助你一臂之力，這樣都還是在配角中打轉。我看啊，你寫文比拍戲出頭的機會要大上許多，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院長，外頭熱，我們進屋再聊。”裴靖寧打斷他們的談話，他可沒有在大太陽底下聊天的癖好，“您老就別擔心了，小晗他見機得可比您要快，現在他已經不演戲了，上個月剛寫了篇文，眼下瞧着勢頭挺好，這才剛入行，賺的錢都快比上他出道兩年多每月所賺，還不用東奔西跑，日子好着呢。”
“啊，小晗已經在寫文了？”張院長先是一怔，之後便甚感欣慰，“這個好，小晗以前給雜志社投稿就賺了不少稿費，繼續寫，肯定能更好。對了，小晗，你這次還是在雜志上發文嗎？”
“院長，您可真是與時俱進，對年輕人的喜好都這麽了解。”張晗張口便是一陣恭維，“雜志上得的稿酬少，我那文發在綠原上。”
“這也不錯，那你就好好寫，院裏有幾個小孩特別佩服你，都以你為榜樣，說是等他們能寫文的時候，也要動筆。你發展好了，以後說不定還能帶一帶他們。”說起這事，院長唏噓不已。孤兒院的孩子，縱使不用吃太多苦，依然早早就成熟，在他們心中，成年脫離孤兒院後，賺錢是第一要務，他們都很務實，現在年紀小，判斷力不強，就以裴靖寧他們這樣做出一番成績的人作為榜樣。
盡管裴靖寧只開了個小公司，柳希也才晉升二線藝人，張晗更是還在配角中徘徊，可就算這樣，也是孤兒院孩子所仰望的人，他們每個月所賺，比絕大多數從孤兒院走出去的人都要多。這就造成了一個現象，那就是想進娛樂圈的人特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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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張院長他們及時止住了這個苗頭，這才沒讓這批孩子以後都往娛樂圈裏鑽。娛樂圈豈是那麽好進的？沒有一張好顏就是想當個配角都得比別人多努力不知多少倍。
例子在那擺着呢，張晗長相在普通人中已經夠出挑，但放眼娛樂圈，卻還不夠看。別看張晗即便當個配角，日子也過得不錯，那是有前提的，要是張晗進的是其他娛樂公司，勉強夠着三線的他能有什麽好日子過？最多也就表面光鮮，內裏恐怕比一般工薪階層都還不如。
張晗起碼還有張臉能看，孤兒院大多數人可都是普通長相，要是就這樣不管不顧沖進去，能有什麽好結果？裴靖寧可不是專職慈善家，總不能讓他一直養着他們吧？
不過明星不一定能當，其他還是可以努力一把，導演、攝影師、經紀人、化妝師、道具師甚至明星助理，都是一個安生立命的職業，只要能力尚可，裴靖寧并不介意給他們搭一個梯子。
不過這些都只是孩子們對未來的憧憬，他們羨慕歸羨慕，但也就僅此而已，最多便是從現在開始為以後入行做準備，但寫作不同，只要能把句子寫順溜，基本有個初中文化水平，就可以進行嘗試。
這對孩子們的誘惑就大了，更何況身邊就有個例子擺着，只要在文學上有一定天分的，不心生向往都不可能。
那還是在之前張晗僅僅兼職為雜志社供稿的情況下，現在張晗直接在綠原上寫文，且第一本小說就得到了不菲的收入，其中幾個本就有點心思的，頓時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就算寫書真不行，那也不妨礙他們的生活，大不了老老實實找一份工作，寫作當作是兼職，只是辛苦一點罷了，對他們不會造成任何損失。孤兒院出身的孩子，難道還怕辛苦不成？
自打裴靖寧說張晗在綠原寫文成績還不錯之後，好多十幾歲的半大孩子都圍在張晗身邊，問東問西，張院長看了，眼裏閃過笑意。
她能幫孩子們找的也就是普通工作，若是進了大學，她就幫不上什麽忙了，眼前這兩位才是真正能幫到孩子們的人。
他們這個孤兒院成立時間不算長，卻也不算短，但并不是每個出去的人，都能再回來看看。有些是自己生活都過得拮據，總不好空手進孤兒院，不來看他們倒也還算說得過去，可也有一些過上了好日子，卻自此杳無音信，張院長對此也沒太過不滿。
孤兒院孩子多，不可能所有人都照顧周全，總有些人得到更好的照顧，一些人被遺忘在後，她能确保她所在這個孤兒院孩子們不缺吃少穿，但感情方面，她還真不敢保證。
也是因此，張院長對出去後再不回孤兒院看一眼的人并無怨言，但對于常回來看看，即便随手拎一把白菜蘿蔔，她心裏也高興，這證明她的付出并不全白費，還是有人領情的。
像眼前這兩人，三個月來一次孤兒院，半年彙一筆錢入孤兒院賬戶，雖然這錢相較于孤兒院的日常開銷來說，不多，但也足夠讓孤兒院上至張院長，下至無償幫忙的義工，都幹勁十足。
這不，一聽說張晗跟裴靖寧今天過來，不說張院長他們這些在孤兒院工作的人員，就連孩子們都早早就候着，他們清楚，張晗裴靖寧的到來，意味着他們當天能加餐不說，還能分到不少平常吃不到的東西。
其實張晗跟裴靖寧花的錢不多，買的也不是什麽名貴品牌吃食，都是些很普通的東西，卻受到了孤兒院孩子們的大力歡迎。
孤兒院并不存在資金問題，孩子們吃用比起早些年已經好了許多，可孤兒院終究只是孤兒院，經費不足以支撐院裏的孩子們，像有父母的孩子那樣被長輩捧在手心，想要什麽便能得到什麽。
就算孤兒院現在條件好了一些，大點的孩子依舊要做事賺錢，否則等他們年滿十六周歲以後，日子會很難過。那些一到年齡就出社會的還好，總餓不死，還想繼續往上讀的，高中學業繁重，邊打零工邊學習，壓力太大，一般都會在之前就攢好學費。
很快，一行人便到達食堂，一些小零食和瓜果按人頭分下去，餘下那些肉蛋奶則作為今天中午的加餐。
這些事情都由孤兒院裏工作人員和十幾歲的大孩子負責，完全不用張晗跟裴靖寧動手。
裴靖寧見慣了這樣的場面，神色一切如常。張晗不一樣，雖說他上輩子最後也變成了孤兒，但那時他已經大了，不需要監護人，更沒有過住孤兒院的經歷。可以這麽說，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踏入孤兒院，以前他只是聽說有這樣的機構，卻一直都未曾有緣得見，要說一點不新奇，那不可能。
張晗只能盡量繃着臉，免得露出破綻，原主可是在這裏生活了好些年，他得小心應付。
“你們随意，我去接個電話。”衆人正聊得歡快，張院長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她打了個招呼，起身走到外面接聽。
沒過一會，張院長重新回到食堂這邊，盯着張晗看了好一會兒，才幽幽開口：“小晗，你老實跟我說，你跟小希之間是不是出了問題？”
“院長……”張晗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
“小希說他一會也帶東西過來，你們也沒說買的東西中有他的份，而且你們以前都是周日過來，這次換成周六，本來我還不覺得這有什麽，現在一看，可不就是特意選的日子嗎？估計小希也是這個打算，好巧不巧，你們都是這樣的想法，要是說其中沒點什麽，恐怕連那些大孩子都不信。”
“院長，其實真沒什麽，就是前陣子我跟柳希分了，自然不好再一起過來。”張晗沒想真瞞下此事，反正瞞也瞞不住，只是沒打算在這次就說，豈知事情就這麽湊巧，兩撥人撞在一起，讓張院長起了疑心。
聽了張晗這話，張院長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沒說。她能說什麽？張晗跟柳希兩人那要好勁，孤兒院中長眼睛的都知道，都這樣了，還能分開，那估計緣分真走到了盡頭，恐怕就算任他們說破嘴，都無濟于事。
“你們既然已經決定好了，那就不要後悔，一直往前看，說不定有更好地等在前面。”張院長這麽說了一句，便将這話題揭過。她能從兩人表情看出來，這事十有八九是柳希那邊起了變故，在張晗面前說這個，怕會令他想起傷心事。
“小晗，你要是不想見到柳希，那我們現在就走。”裴靖寧靠近張晗，小聲說道。
“不了，不可能永遠避不見面，總要面對。”張晗面無表情拒絕了裴靖寧這份好心。
“這才像樣，你要是真這麽跑了，我一定鄙視你。”裴靖寧神色也是一松，捱過這一次，下次再見面，就不會再有什麽。
孤兒院的孩子都很敏感，見張晗這邊氣氛不太對，原本熱鬧的場面，瞬間安靜了不少。
裴靖寧見了，直接走到孩子們中間，跟他們一起玩積木七巧板之類，食堂這邊很快又充滿了歡聲笑語。
張晗看了不由失笑，都二十六七的人了，玩心還是不減，跟不到十歲的孩子都能玩到一塊去。
他剛這麽想，一不注意腿邊就扒了個三四歲的男孩，還奶聲奶氣地說道：“晗哥哥，抱。”
張晗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他從來沒抱過這麽大的孩子，得虧這孩子已經有三四歲了，怎麽抱都抱不壞，要是換成個小嬰兒，這會他怕是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就這麽一遲疑，小男孩再次出聲提醒他的存在：“晗哥哥，抱！”
張晗無奈，只得抱起他：“來，告訴哥哥，你叫什麽，今年幾歲了？”
“晗哥哥，我上回都告訴過你了，我記性很好，不會忘的。我叫王清，今年三歲，晗哥哥，下次你可別再這麽考我了，我可不是小豆子。”
“哦，好的，下次哥哥一定記着。”張晗覺着這孩子挺好玩，才三歲口齒便這麽伶俐，不知道是孤兒院孩子太過早熟才如此，還是他個人原因，張晗不由起了逗弄之心，“肚子餓不餓，要不要給你泡杯奶喝？”
“不要。”王清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小臉都皺成一團，但眼中的渴望卻騙不了人，“我要長高高，像晗哥哥一樣高，他們說喝奶長不高。”
“這誰告訴你的？”張晗皺眉。
“叔叔阿姨們逗小豆子時這麽說的。”
張晗“噗哧”笑出聲來：“你也知道那是叔叔阿姨們逗弄小豆子時說的話，玩笑話能信嗎？”
“晗哥哥，你說的是真的？喝奶真不會長不高？”
“嗯，不會，小時候多喝奶，長大了都高高壯壯的喲。”張晗悶笑不已。孩子是挺聰明，就是還小了點，連旁人的玩笑之語都還分不清，明明喜歡喝奶，卻偏偏忍住，這小模樣還挺可愛。
裴靖寧一擡頭便瞧見張晗跟王清玩到了一起，一大一小，兩人有說有笑，不知為何，心裏閃過一絲不爽，在他自己都還沒察覺到時，這個念頭便消隐無蹤，繼續開開心心和小孩們嬉笑玩鬧。
“靖寧、小晗，小希馬上就到，我帶孩子們出去迎迎，你們随意。”
“院長，這裏我們熟，您忙您的，不用管我們。”張晗把王清小朋友放下，走到裴靖寧旁邊坐下。
張院長也沒有跟他們客套，讓大孩子領着小孩子，去院門口棚子下面等候。很顯然，他們不是第一次這麽做，門口涼棚都搭好了，估計只要是有人捐款之類，為了表示孤兒院的重視，他們都會出門迎接。
沒辦法，要想孤兒院日子好過一些，不這麽做又能怎麽辦？好歹這樣，興許捐款會多上一些，院裏的孩子們也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孤兒院中就食堂面積最大，不出意外，張院長領着來人往這邊走，張晗老遠就聽到動靜。誰讓有孩子們在的地方，想要徹底安靜下來幾乎不可能呢？
裴靖寧拐了張晗一肘子，提醒道：“一會可別失态。”
“我像是這樣的人嗎？”
“像。”裴靖寧一點面子都沒給他留，直接脫口而出。
張晗一時竟無語，索性側過頭，不跟他一般見識。
“小晗，我跟你說，以後要是有看上的人，就要竭力抓住，不要拖拖拉拉，火候差不多了，就趕緊扯證結婚，省得中途出意外。你跟柳希最終沒能成事，也有你自己的因素，要是柳希一成年，再不然，等到他畢業，你立馬把他标記了，哪會有現在這破事？”食堂裏目前就他們兩人，裴靖寧心血來潮，開始總結經驗教訓。他這個好兄弟就是太過理想主義，這才讓即将煮熟的鴨子都給飛了。
雖說現在标記也能解除，但一般這種情況只會出現在喪偶并有意再嫁時，去除标記對omega來說，對身體會帶來一定損傷，不是迫不得已，沒誰願意做這個手術。
這事張晗還真沒法反駁，只能乖乖受教，嘴裏嗯嗯啊啊應着，直到食堂門口傳來動靜，他這才從裴靖寧的說教中解脫出來。
張晗朝門口望去，張院長打頭，身邊跟着兩個衣着精致，長相出色的年輕男性。其中一個不用說，就是原身前男友柳希，另一個想來便是柳希的現男友，看起來出身不錯，沒有經受過苦難，只是不知具體身份如何。
雙方打了個照面，誰也沒說話，場面竟有些滞住。
“小希，這兩位就是和你在孤兒院一同長大，對你多有照顧的小夥伴？”柳希身邊的年輕男子率先開口，打破一室沉默。
“嗯，左邊這位是張晗，右邊那位是裴靖寧，我在孤兒院時，受了他們頗多照顧。”柳希聲音溫溫柔柔，聽起來十分悅耳，“靖寧哥，晗哥，這是我朋友，華肅。”
“兩位好，小希多虧有你們照顧，改天我們去喝一杯？”華肅順勢提議。
張晗和裴靖寧目光交彙，不約而同委婉拒絕了這個方案：“最近我們手上事情比較多，恐怕要等很久了。”
華肅這人也挺有意思，不知道他是沒聽懂，還是聽懂了裝糊塗：“好，等哪天有空喊一聲就行，我随時恭候。”說完，他對身後跟着的人說道，“你們把東西放到桌上，下午再過來接我。”
這時，張晗跟裴靖寧才發現孩子們後頭還跟了幾個人，拿的東西可比他們要多多了。張晗對這裏的名牌還不太了解，只能認出最常聽到見到的那些，就算這樣，他也認出了幾樣，想來其他也是同檔次水準。見此情況，他不用算都知道，袋子裏的東西不便宜，至少比他們帶過來的要好上許多。
張晗并不在意這些，打腫臉充胖子的事情他從來不屑于去做，別人有錢，那是別人的事，跟他不相幹，他只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沒必要跟人比較。現在他是比不過別人，不代表他以後也沒錢，《漁夫逍遙行》為他開了個好頭，他不信他這一輩子就這麽過了。
原主一廂癡情錯付，真追究起來，他卻是連報複的由頭都沒有，兩人a未婚o未嫁，追求自己的幸福誰也不能指責，最多也就從道義上譴責柳希一聲，可這又有什麽用？
張晗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讓自己過得好一些，最好比柳希未來的日子過得更好，這也算是為原主出口氣。
張晗眼角餘光掃過柳希，仔細觀察，其實也能發現他神态有些僵硬，看來雙方這次不經意間撞上，都有些尴尬。
裴靖寧雙手抱胸，看着柳希跟以往一樣給孩子們分發禮物，眼睛眯了眯。華肅，這個名字他似乎在哪裏聽到過，想來家世不差，瞧着人也相貌堂堂，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像張晗那樣對柳希。這人這樣的品貌家世，也難怪柳希會舍了張晗選擇華肅。
張晗今年二十四，畢業整三年，除了供養柳希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結餘，無車無房，又是孤兒，确實，這樣的條件沒幾個beta和omega願意跟他。
可問題在于柳希跟這些人不同，卻做出了跟他們一樣的選擇，不說張晗，就連裴靖寧都有些意難平，開弓沒有回頭箭，希望柳希把握好現在，不要為自己的選擇後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