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創口貼

馮向東果然帶着他們去堵人了。

兩撥人見面就心照不宣,換了個地方就開打。孟辛覺着傻逼,但自己還要跟着傻逼一起當傻逼去打另一群傻逼。

傻逼們都挂了彩,也沒分出個究竟來就各自散了。孟辛嘴角被磕破了,顴骨上又青又腫還破了皮,便沒和馮向東他們繼續鬼混而是回了家。

家裏沒人。

孟正宇是出差了還是住公司宿舍沒回來,孟辛不知道,何舒碧應該是打牌去了。他洗了一把臉,胸口悶得難受,沒處理傷口也沒吃飯就爬上床睡覺了。

早晨起來時傷口還在痛,孟辛對着鏡子看,青腫的地方更明顯了,看上去有點慘。

頂着這樣的臉趕到學校,旁人紛紛側目,孟辛只當看不見。他昨晚難得睡得比較早,上午也不瞌睡看,可晚飯早飯都沒吃,一直趴在桌上閉目養神。

因為左邊臉上有傷,他只能朝左趴着,就這麽個姿勢一節課下來脖子都疼了,一下課就直起來扭了扭。

還沒等他多扭幾下,就看到徐簡從前排走了過來,徑直站到他的桌子旁。

孟辛揉着自己的脖頸後側,拿白眼看他:“找我?我數學作業交了啊。”

徐簡沒說話,放了一個東西在他桌上。

“毛病啊……”孟辛茫然地搭下眼簾一看。

一個創口貼。

再擡頭徐簡已經走了,孟辛看着這個普普通通的創口貼,那種沖擊力就像有人打了他一拳,讓他有些發蒙。

什麽意思?

他覺得最該做的就是很不在乎地把這東西随手扔了,他拿着那個創口貼翻過來,翻過去,幾根手指攆着,怎麽都丢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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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辛偷偷往前面看,徐簡坐在第二排,背影和他的人一樣,挺得一板一眼的,長得又不矮,讓後面的人怎麽看?

“……好麻煩……”孟辛吐詞不清地咕哝抱怨。

他重新趴在桌子上,盯着徐簡的背影好半天,又盯住那塊近在眼前的創口貼,很小聲地重複:“好麻煩啊……”

就着窗戶那一點倒影,孟辛還是把創口貼貼在了臉上,因為破皮的地方一旦不小心碰到就會一陣火辣辣的刺痛,很不舒服。

接受了他人的禮物,總得有點表示。

惦記着這麽一件事,他整個人都有點坐立不安的。好不容易蹭到放學了,他拖拖拉拉地收拾着沒什麽東西的書包,眼角餘光一直瞄着徐簡。看到徐簡已經往門口走了,他才一個健步地追了上去,中間還差點撞到別人。

要到徐簡跟前時他又慢了下來,一副心不甘情不願地樣子喊住徐簡。

聽到聲音,徐簡轉頭見是他,略有點意外,放慢腳步配合他:“什麽事?”

指了指臉上的東西,孟辛不甚自在地道:“謝了。”

其實孟辛的長相有種瓷器般的精美,是小時候三姑六婆路上阿姨都會忍不住上來逗一逗的讨人喜歡,可頂着一頭看上去滿是硬茬兒的發型,半張臉都是傷,又斜斜貼着個創口貼,和乖巧整潔差了十萬八千裏。

多了幾分少年氣的桀骜,卻又是別種味道。

徐簡多看了他幾眼,才簡單道:“不客氣,用得上就好。”

兩人到現在能聊的還是沒營養的廢話,孟辛摸了摸臉上的創口貼問:“你怎麽随身帶着創口貼的?”

“只是以防萬一。”徐簡打量的視線落在孟辛的臉,應當是查看臉上的傷,帶着他一貫做事的專注和仔細。

孟辛正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就聽到他不太贊同地問:“你和他們去打架了?”

“啊。”剛才的小情緒霎時褪去,孟辛把轉頭朝另一邊,硬邦邦地回道,“出來混怎麽能不打架。”

徐簡隔了片刻才道:“以後別這樣了吧,你都受傷了。”

“無聊。”孟辛低頭看路,口氣已是很有些不開心,“關你什麽事,管的真多。我媽都沒管我呢。”

這話猝不及防地透出了點委屈來,孟辛回過神來時就習慣性地咬住嘴角內的嫩肉,卻碰到傷口疼得閉了嘴。

徐簡問:“這樣有意思嗎?”

聽得出他話裏帶着真心的疑惑,并不是一句諷刺的反問。

孟辛心道,沒意思。

可不這樣也沒意思。

和身邊走着的徐簡對比,這樣的感覺尤其深刻,孟辛越發煩躁起來,一出校門口,他就迫不及待撇下一句“拜拜”,也不等徐簡再說點什麽,一溜煙跑了。

今天沒和馮向東約好,被徐簡這麽一攪孟辛也沒心情再去找他們,幹脆直接回了家。何舒碧也在家,瞧見他那張臉:“怎麽回事?你跟人打架了?”

孟辛道:“沒,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何舒碧狐疑地打量他,最終沒從孟辛坦然的臉上看出個所以然來:“你少給我惹事啊。要讓老師請家長,我可沒空去。”

“哦。”孟辛随口答應,往廚房走去,“吃飯了嗎?”

“吃了,誰知道你要回來。”何舒碧拿着遙控器翻看頻道,牢騷道,“和你爸一個死樣。”

冰箱裏東西也不多,孟辛将就着給自個兒下了碗雞蛋番茄面,端着碗在廚房就唏哩呼嚕地吃完了,連着何舒碧放在水槽裏的碗碟都一起洗了。

何舒碧在外面喊:“把水果削來吃了。”

孟辛就濕着手出來,茶幾上放着兩個包裝好的蛇果,一看就是超市裏買的,賣相上佳。

現在何舒碧很少買水果或者零食回家了,不知今天怎麽就心血來潮了。

孟正宇早就不往家買東西了,孟辛每個月才得何舒碧給的兩百塊夥食費,這就包括他的早餐和午餐,就算學校食堂吃着很便宜,一個月下來也沒什麽富裕買別的。

何舒碧也不知是賭氣還是怎麽回事,讓他缺錢去找他爸拿,他爸有錢。

不過孟辛從沒找過,所以他還真很久沒吃到水果了。

把兩個都拿到廚房洗了幹淨,孟辛握着一個看了半天,找了個小塑料口袋裝了給塞到寬大的校服兜裏,把另一個削皮切塊裝在碗裏,給何舒碧端了出去。

電視上男女主角的感情正是破鏡重圓的時候,何舒碧看得眼睛都不眨,也沒注意碗裏只有一個蛇果的量,拿着牙簽戳來吃。

這玩意兒孟辛是沒興趣看的,和何舒碧又素來沒什麽好聊的,便揣着蛇果回了卧室。不過回了卧室也無事可做,他一沒游戲機二沒電腦,作業翻開一個不會寫,全等着明天去借別人的來抄了。

他彎身打開書桌最底層的抽屜,裏面雜亂地堆滿了用舊的本子和亂七八糟小玩意兒。撥開上面的東西,孟辛從一堆掩埋物中抽出一張全家福。

七寸的照片邊角處已有破損,上面孟正宇抱着五歲的孟辛,他身邊站着何舒碧。他們家至少在那個時候是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孟辛并沒有看多久,像一個只有一顆糖果的小孩只敢偷偷舔一下,就又把它小心地放回了原處。

孟辛特意趕了個早,到的時候教室裏沒別人。

他手腳極快地把包好的蛇果塞進徐簡課桌抽屜裏,要往自己位置走時又覺不妥,拿出作業本撕下一頁,龍飛鳳舞地寫了三個字:還你的。

把紙壓到蛇果下面,孟辛才回了自己位置坐下,盤算今早要抄多少份作業。

陸陸續續來人了,孟辛沖同桌道:“作業借我看看。”

謝薇薇把書包放好,語氣不太好:“你怎麽又不寫。”

她的不滿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孟辛也很有自覺自己這種同桌會讓人喜歡才叫奇怪,看她不願意也不勉強,轉而找前面的人:“作業借我看看,謝謝。”

前面那人比較耿直,甩過來時叮囑道:“你別全抄啊。”

“知道。”孟辛把數學先拿出來,運筆如飛間眼角餘光瞄見徐簡來了,筆下一頓。

徐簡整理好書包,騰出作業和課本,把書包往抽屜裏放,突然間奇怪地低頭朝抽屜裏看了一眼。

看到他發現了,孟辛陡地升起一股做賊般的心虛,忙埋下頭奮筆疾書。徐簡好像往自己這邊看了,又好像沒有。

不過不管怎麽說,徐簡始終沒過來詢問,這讓孟辛松了口氣,接着又很是忿忿,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心虛個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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