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理科班
轉眼到了期末,孟辛毫不出意外地又沒一科及格,而且每一科的分都極低,不僅是全班最低分,全校倒數也能排上號了。
周麗娟十分嚴肅地對何舒碧道:“孟辛再這樣下去,只能混個高中文憑了。”
孟辛坐在一邊,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盯着自己抖個不停的腳尖。
“孟辛,你到底想做什麽?”周麗娟也是無奈,說也說過了,罵也罵過了,家長都請了。
成績差的學生她不是沒見過,但像孟辛才高一就這麽無所謂的也是蠻少的。這家夥天天不遲到,上課就睡覺,作業按時交,從沒認真做,校規沒犯一條,可學習才是一個學生的義務,成績爛成這樣算怎麽回事?
她算看出來了,孟辛不是腦子不好使,就是不肯學。
孟辛抖着腿道:“不想做什麽啊。”
“給我好好坐着!”何舒碧臉色一沉,扇了一下他的腿,“怎麽和老師說話的?”
孟辛坐直,還是那種你們說什麽是什麽的态度。何舒碧氣一來就不顧這還在三方會談了,指着他就開始數落。
周麗娟對着這樣的母子倆真的有點無話可說:“下一學期就要分班了。”
她翻了翻卷子:“孟辛數理化的成績不如語文和外語,我建議他考慮一下文科班。”
就孟辛這分數,其實分不出誰高誰低。但選擇理科班會留在原班級裏,選擇文科的人就會離開原班級重組合成一個新班級。
對周麗娟來說,孟辛選擇文科班就代表他不用再在自己班上拉分數了。這一點何舒碧不清楚,但孟辛是心知肚明。
于是孟辛道:“我要讀理科。”
說完還沖周麗娟笑了笑,他笑起來還是很可愛的,可話裏的意思把周麗娟好好哽了一下。
何舒碧對此沒有概念,但之前聽到周麗娟說孟辛讀文科好,不由地道:“你懂什麽?聽老師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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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讀理科,周老師。”孟辛看到周麗娟眼裏的煩惱就很開心,說的話都顯得十足的誠懇,“我非常喜歡數理化。”
周麗娟按捺脾氣勸道:“可你不太擅長……”
孟辛道:“沒關系,我會努力的。”
他這吃了秤砣鐵了心地反複重申,周麗娟又不能幫他做決定,心氣不順地替他記錄在案,話都不想多說:“可以了,幫我把李鑫和她家長請進來。”
孟辛撩眼看了看她,得意洋洋地拿過自己的所有卷子和何舒碧出了辦公室的門。何舒碧估計也是罵累了,單單只總結了一句:“你就混吧,混個高中文憑就給我去上班。”
把何舒碧送走後,孟辛又轉回了學校。期末家長會開完之後學生就可以走了,他溜達進操場邊上的看臺,靠大路這邊種了一排樹,綠蔭剛好能遮一半太陽。
孟辛坐在這一片樹蔭裏,覺得累得慌。
不然幹脆這學也別上了吧,反正也上成了這種JB樣。
這個年紀出去什麽都幹不了,孟辛心裏清楚,他現在常常會不知自己在幹什麽,對于他這種年紀的人來說,這樣的體驗尤為茫然。
充斥在他生命中的仿佛都是狗屎,每發生一件事都讓他更厭惡自己的生活。
熙熙攘攘往外走的人群裏出現了個很眼熟的身影,孟辛在反應過來之前就撐着下巴把目光黏了上去。
就是這麽奇怪,孟辛每次都能從一堆人裏找出徐簡來,在意得他自己都覺得傷腦筋了。
由此可見,徐簡确實是個很煩人的家夥。
離他二十米外,徐簡和他爸并肩走在林蔭道上。徐簡他爸和上一次家長會一樣,也是這麽西裝革履的,大概是天氣有些熱,他把外套挽在手臂上,裏面是白色的襯衫,盡管也有不少家長同樣穿着襯衫,但都不如他穿得這麽好看。
看上去像個很可靠的父親。
孟辛漫無邊際的想,徐簡這身氣質應該就遺傳他爸的。孟正宇是什麽氣質?孟辛試着想了想,印象居然是模糊的。他只能又悻悻然地去想徐簡,這次肯定又考得很好吧?也是當然了,徐簡哪次不是考得最好呢?
是哦,這樣的徐簡肯定會選理科。
那麽下學期,他們還是同班同學了?
意識到這件事,孟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講道理徐簡人挺好的,怎麽就讓他覺得這麽煩呢?
一想到就煩,還偏偏老想,越煩越想,越想越煩。
煩來煩去,孟辛真覺得自己才是最煩人的。
一整個暑假孟辛都沒怎麽和馮向東混。自從那天晚上後沈昌偉就對他看不太順眼了,孟辛也不是好脾氣的人,你看我礙眼,難道我看你就喜歡了?
他和馮向東他們是教科書式的狐朋狗友,私下沒有聯系方式,一旦不去學校,孟辛又不去主動貼上去,就徹底見不到了。
很省心。
不過沒有朋友,也沒有零花錢,他就十分閑,閑得長毛,沒事幹就成天在外瞎溜達,和他一樣溜達的只有買菜的老太太和遛狗的,又熱又憋屈。
熬過一個星期,孟辛總算找到點事。他們小區附近的補習班招人發傳單,半天20,全天50。孟辛這輩子還沒打過工,手裏緊得還不如現在的小學生,一聽到能賺錢,興趣大得很,颠兒颠兒地就跑去了。
在夏天最熱的幾個小時裏頂着太陽做這麽招人白眼的工作,錢又沒多少,就只有大媽大嬸和找不到其他打工途徑的高中生來做。高中生做得還都兩天打漁三天曬網的,體驗了一把生活就不來了。就孟辛一個,天天和一群中老年婦女混跡一塊,背上小十斤的宣傳資料去各個還有學生出入的學校發傳單。
累還是累的,然而能賺錢的興奮感很是激勵人,握着自己賺來的錢時,孟辛油然而生一種踏實感,一個暑假他沒閑下來過,手上居然也攢了點零用錢。
這種愉快的心情持續到開學,全班人都被夏日驕陽荼毒得黑了一個色號,孟辛自然是其中一個,相比之下徐簡就毫無變化。
孟辛猜他肯定在家讀了一假期的書。
班上新進了幾個同學,都是自己原來班級被拆散了重組成文科班的。周麗娟按照成績安排了座位,但順序出人意表地是倒着來的。
孟辛第一次坐到了第一排,他前面就是講桌,擡頭就看得到老師的下巴。
這滋味,一言難盡。
“每一周我們都換一次座位,第一排的人坐到第二排,依次類推,最後一排的人坐到第一排來。”周麗娟講解道,“這樣每個人都有坐到第一排的機會,對大家都公平。”
對于想學的人來說坐第一排當然是好事,然而孟辛很想舉手說他不用,每一周都要挪一次位置,多麻煩。
一周後,孟辛把東西搬到第二排去,徐簡從最後一排挪上來,不知這座位怎麽排的,就剛剛好坐在他正前方。
第一名和最後一名,前後排。
周麗娟用心良苦,這樣安排能先進帶後進,而且不是同桌上課優等生們也不容易被幹擾到,想得很周全。
孟辛的同桌是他們原班裏的趙佑,他有一點和徐簡挺像的,身上穿的用的都是牌子貨,但他成績只能和孟辛做同桌。
不過趙佑成績稀爛,內裏卻是個要求上進的,動不動拿他那個最新款的MP3出來聽英語,還經常向永遠第一名的徐簡請教問題。
徐簡給人的感覺不好接近,為人卻沒那麽高高在上無法交流。每次趙佑麻煩到他,他都側轉過身來,一邊講解一邊演算給趙佑看。
孟辛只需稍稍擡眼就能看到他的側臉,他目不斜視地盯着草稿紙,遵守着那天答應孟辛的事情,沒再和孟辛說過一句話,索性連眼神都不對上。
他這麽故意,老實說,孟辛都覺得有點可愛了。
要說在外人看來兩人間那一絲奇怪氣氛也不是很明顯,可約莫是因着徐簡無私的解惑,在趙佑心中的徐簡已是相當平易近人的光輝形象,對這樣的情況便注意到了,好奇地問過孟辛一回:“我說你,是不是和徐簡鬧過矛盾啊?他連正眼都不瞧你。”
這孩子應該出身優渥父母寵愛,說話也不知拐個彎,那語氣還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仿佛孟辛以前真怎麽着徐簡了,他就要教育教育孟辛似的。
孟辛和校外小混混有來往的事班上的人捕風捉影,模模糊糊心裏有數,看他自然會往不好的方向偏。孟辛也沒放在心上,幹脆利落地甩了一個白眼,祭上了萬能金句:“關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