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辦法

補習班正在上課,幾個教室裏都坐滿了小學生。

暑假裏的打工讓前臺姐姐對孟辛是眼熟了,見他來還有些奇怪:“有事嗎?”

孟辛手搭在前臺的桌上,看了一圈,大廳裏沒有什麽人:“我想問問,最近還有發傳單的工作嗎?”

“最近啊……”前臺像是也有點不清楚,提高聲音往旁邊的小辦公室喊,“陳晨!陳晨,出來一下。”

“什麽事兒啊?”一個人端着飯盒走出來,刨飯刨得臉上都出汗了,“小弟弟過來幹嘛的?”

這個陳晨就是之前給孟辛他們安排工作的,雖然不知道名字,但互相是認識的。

前臺說:“來問有沒有傳單發的。”

“缺零花錢啊?”陳晨一擦嘴,“有是有,但是工資沒暑假高了,一場20,而且要趕在其他學校放學前就到地方,你不上學了?現在周末不發。”

孟辛眉毛皺着,襯得他整張臉都憂郁了起來:“那請問有沒有其他打工的方式?打掃清潔什麽的?”

陳晨砸吧着嘴:“我們雇了保潔員的。”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孟辛擰着眉,告辭轉身,準備到其他培訓學校再問問。

陳晨又把他喊住了:“你真缺錢啊?”

前臺插嘴道:“陳晨,人家還是個小孩呢,你別整有的沒的。”

“你看看,我什麽都還沒說呢,再說我什麽時候整有的沒的啦?”陳晨抽抽鼻子,眼裏帶着估量看了孟辛好一會兒。

孟辛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心裏燃起幾分希望,站着沒動。

“等我一下哈,我馬上下班了。”陳晨把飯盒放了回去,出來時對孟辛道,“走走走,出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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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臺撇撇嘴。

孟辛有些警惕地跟着他走下樓,好在陳晨也沒帶他走多遠,就在街邊站住了,點了根煙:“抽不?”

孟辛搖搖頭。

“先跟我說說。”陳晨抽了口煙:“你身體好不好?有沒有啥病?”

孟辛看了看周圍,大街上人來人往,才放下心來:“還可以,沒病。問這個做什麽?”

陳晨夾着煙繼續問:“缺多少錢?什麽時候要?”

這個孟辛早算過了,他至少得拿1000塊錢左右才湊的夠,他謹慎地道:“1000塊,在周六之前。”

“哦……今天都周四了啊。”陳晨望天算了算,一口氣抽了半條煙,“兩天,還可以。你不要這麽緊張嘛,搞得我好像要逼良為娼一樣。老實說我也不缺人,就是看你缺錢才跟你說的。其實想幹的人不少。獻血,你聽說過吧?”

“知道。”孟辛他們學校還做過宣傳,但他不知道捐血和他需要錢有什麽關系。

“我跟你簡單解釋一下吧,醫院裏的血其實沒那麽夠用,但有的病人急着用,家屬就只好主動去找人來獻血,不過就會給點感謝費。”陳晨夾着香煙的手指晃了晃,“懂了?”

“……懂。”孟辛猶豫了幾秒,“我能拿多少錢?”

“40能換400吧。”看孟辛沒說話,陳晨馬上道,“你別嫌少,這活人都搶着幹,不願意就算了。”

孟辛對這個價格沒有概念,可是400塊錢,意味只要3次他就能拿到足夠的錢了。

他問:“在哪兒?”

“放心,在正規醫院。我看看,你明天過來,我帶你過去就是了。”陳晨一看他答應,态度就熱情了不少,“你說要1000是吧?也不要一次就獻3次,身體受不了,我看分成兩天吧。別怕麻煩,一會兒身體出事了就不好了。”

兩人約好第二天這個時候見面,孟辛心中大石放下了一半。

隔日再見面,陳晨用電動車載着孟辛去了醫院。有人在醫院門口站着,等他們走近就塞了幾張紙給陳晨。

陳晨遞了一張給孟辛,讓他馬上填。

孟辛拿着一看,《互助獻血申請書》。

那人道:“怎麽是個小孩,行不行啊?”

“怎麽不行,年輕人,身體好嘛,上頭又不會管。”陳晨抽了兩根煙,給了他一支,一邊等孟辛一邊抽,時不時指點孟辛兩句,“記得年齡那裏填18歲。”

按照他說的填好了申請書,孟辛聽到陳晨問:“今天抽80吧?明天再抽40。”

把申請書交給他,孟辛對此根本不懂,也就沒什麽意見。

“一口氣抽80啊。”那人咂舌,不過到底沒多說什麽,帶着兩人從後面的樓梯上樓進了輸血科。

兩個成年人把人送到了,守在門口就沒再管其他,兀自站在外面聊天。孟辛是第一次抽血,不免緊張,針頭和管子都比想象中粗,他看着護士整理這些東西,心跳不由加快。

護士公事公辦地叮囑道:“不要亂動。”

被紮的時候孟辛整個人瞬間繃緊,血液不斷流出身體的感覺很讓人恐慌,他好不容易等到抽完一袋,護士就替他裝上了另一袋。

身體有些發冷,額頭上卻冒出了點汗,孟辛不能控制地有點害怕,只能試着使勁摩挲了幾下手臂,皮膚才稍稍暖和了點。

“好了。”護士過來檢查,跟外面的兩個人說了一聲,又轉過來對他道,“回去吃點營養的東西,好好休息。”

孟辛總覺得有點呼吸不上來,用棉簽捂着傷口,站了起來,眼前一黑,差點沒站穩。他大口喘了兩口氣,心裏空得發慌。

陳晨拿了獻血證,遞給那人,兩人就跟着護士走了出去。過了不久陳晨又走了進來,看到孟辛臉色發白,随口道:“頭暈啊?這正常的,要不要外面坐一會兒?出去自個兒買點面包吃。”

他也沒扶孟辛,從兜裏掏了幾張百元鈔票:“來,先給你。我走了,啊,明天10點,還是這個醫院門口等啊。”

孟辛咽了口唾沫,接過錢:“好。”

陳晨和那人結伴走了。孟辛慢慢走到走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緩了半晌才覺得稍好點。針眼也不冒血了,他把錢拿出來看看,放回書包裏,走出了醫院。

孟辛晚上睡得極其不踏實,半夜盜汗,早上差點沒爬起來,床被都是濡濕的。何舒碧不上班的時候要睡到中午才起來,家裏靜悄悄的。

給自己煮了兩個雞蛋,他10點準時到了醫院,陳晨還晚了十多分鐘,到了就催:“上去上去。”

流程和昨天一樣,只是只抽了40,孟辛沒有昨天那麽難受,可連着兩天抽了120的血,他人也實在是有一些不好,嘴唇都有點發白。

得了陳晨給的400塊錢後,孟辛就回了家,時間還不到1點。

何舒碧在吃面:“一大早去哪兒了啊?”

“到處轉了轉。”孟辛随口說了一句,知道她不會再追問,在她面前坐下來,“這個月的夥食費該給我了。”

“你就只會說這些。”何舒碧責怪地說了一句,打了個哈欠,“等會兒給你。”

孟辛嗯了一聲,起身鑽進了自己卧室,把錢全部拿了出來。

之前他多估了自己之前的存款,加上今天拿到的400塊和何舒碧要給的300塊,不過是剛剛2000出個零頭。

不管怎麽樣,總算是夠了。

他輕輕舒了口氣,倒在床上,腦子還在陣陣發暈。

聽到外面的動靜時,孟辛走出了房門。何舒碧在鞋櫃邊穿鞋:“錢給你放在桌上了,把碗給洗了。”

孟辛沒有問她要去哪裏,默默地把餐桌上的錢收了起來。

門在他背後關上了。

有時候孟辛也會想,是不是天下的父母都是如此,會在最後變成這樣。如果何舒碧和孟正宇一開始就這樣那倒也還好,可偏偏孟辛有一個很美滿的童年。

對比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孟辛進了廚房,何舒碧不光給他留了一只髒碗,她光做不收,打的雞蛋殼都還在流理臺上。先給自己下了一大碗清湯面吃了,孟辛才動作緩慢地把這些一一收拾了,回到自己房間直接睡了過去。

下午醒時他腦子發脹,頭痛欲裂。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他把錢拿上,到小區門口等了半小時,看到姍姍來遲的馮向東。

孟辛沒多說一個字,把錢給了他。

馮向東叼着根煙,當着他面數了個清楚,拿着錢扇了扇,嘴角一翹:“剛好,謝啦。以後有機會再一起玩。”

孟辛木着臉:“不要再來煩我。”

“別這麽說,”馮向東說話的時候那根煙就一翹一翹的,笑得十分別有深意,“說實話我沒想到你還真能湊到這麽多。嘿、以後哥們兒缺錢,再來找你救濟哈。”

他見孟辛沒說話,笑得就非常燦爛。

“……你說過,未成年犯事兒不怕是吧?”孟辛開口,平靜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馮向東,我也是未成年。”

馮向東一愣。

孟辛接着道:“這錢是我欠你的,所以我還你。但你別得寸進尺以為我是軟柿子。真惹急了我,你覺得我怕進去住幾天嗎?”

他從頭到尾情緒都沒激動過,臉上跟一張紙似的,白得發透,更襯得他眼睛黑得吓人,就那麽不動聲色看着人的時候,帶着點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狠勁。

馮向東叼着的煙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暗,他呸地一聲吐到了地上,好一會兒沒說話。

“和氣生財,我也是講信用的。”他拍了拍孟辛肩膀,彈着不存在的灰塵,“不是一路人不一起走就是了。咱們橋歸橋路歸路,行了吧?”

孟辛冷冷道:“你們給我滾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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