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人皮鼓（八）
“巫女？”
杜驕陽聞言, 微微愣了愣。
原本以為是山裏的人比較單純, 所以對他沒有戒心，原來是因為對自己的實力非常的自信。
“是呀，我阿媽可厲害了, 最是擅長下蠱。”
巴郎笑眯眯的說着, 一派天真模樣。
可杜驕陽現在可不敢小瞧他，巴郎年紀雖小，可心眼還是不小。
杜驕陽本就沒有想着有那麽簡單，所以也并不意外。
只是為什麽他感受不到一絲異樣？雖說他現在沒有了之前的能力，可他還是保持着敏銳。
“可我始終無法替代你。”杜驕陽勸道。
“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先幫我照顧我阿媽一段時間, 等我成了大英雄就會回來了。”
“你就這麽想當大英雄？連你阿媽的話都不聽。”
巴郎沉默了一會：“我只是想走一走我阿爸走過的路, 想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還有……”
“還有什麽？”杜驕陽等了半天, 也沒有等到後面的話。
“我想去看看姐姐, 我聽說勇士是會被神召見的。只要我成了勇士，就可以看到姐姐了！”
杜驕陽聞言明白他心意已決，也就不再勸阻。
第二天杜驕陽是被餓醒的，饑餓的感覺讓他腦子都有些轉不動了。
Advertisement
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那麽饑餓過，昨天好歹吃了點東西，怎麽今天就這麽餓？
等到開飯的時候, 杜驕陽更發覺不對勁了。
他吃了飯竟然沒有感覺，完全不能消除饑餓感。
雖然飯菜确實不多，也沒有什麽油水, 可也不至于跟沒吃過一樣啊。
杜驕陽明顯感覺到不對勁，這絕對不是因為食物不夠的關系，而是這裏的食物并不能為他提供能量的緣故。
那為什麽昨天吃了飯就好了呢？
杜驕陽回想昨天的情形，得出一個可能。
昨天估計也沒用，不過是覺得自己吃到了，是一種安慰劑，心理上以為自己已經吃過了。
他畢竟是半神的體質，相對來說是比較能頂餓的。
可今天緩過勁來，這種安慰劑明顯就沒用了。
他雖然存在于這個世界，可依然不屬于這個世界，無法作用于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無法作用于他。
想明白這些，杜驕陽欲哭無淚，老天爺不會是想要把他生生餓死在這裏吧！
難怪杜驕陽沒有感受到巴郎阿媽下的蠱，今天他在屋子裏觀察過，發現了一些昨天他忽視的地方。
只是他沒有見過，也就容易忽視。
得到提醒之後，才發現巴郎阿媽果然不簡單。
巴郎家門口上是有東西的，只要跨進就會有非常細小的粉末掉下，那些便是蠱蟲。
只要踏入這座房子，就被神不知鬼不覺的被下了蠱。
不過蠱這個東西是雙向的，若對方能夠解開，下蠱的人就會遭到反噬。
這種過門蠱，往往沒有那麽厲害，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失去作用。
“好歹不怕被人害死在這裏了。”杜驕陽自我安慰。
他好歹是半神，并不容易被餓死，只是饑餓感也無法消除。
“人皮鼓為什麽會讓我進到這裏？它又是否知道我無法真正的進入這個世界？”
杜驕陽深深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幹癟的肚子。他這次出去非要放開褲腰帶，把整個海城吃一遍不可。
巴郎出去拾柴火的時候，杜驕陽主動跟巴郎阿媽說起巴郎的打算。
巴郎阿媽并不意外，似乎早就已經猜到了。
“這孩子跟他阿姐的感情特別好，他阿姐走的那天，我們都沒敢跟他說。”
巴郎阿媽表情黯然，雙眸空洞，整個人變得木讷。
“聖女不是單純的供奉神靈對不對？”
巴郎阿媽停住手上的動作，聲音冷了下去：“你想說什麽！”
“巴郎阿姐……已經不在了吧？”
巴郎阿媽轉頭怒瞪：“你胡說八道什麽？！”
杜驕陽很是鎮定的與她對視：“我聽說樓國有一種很厲害的鼓，鼓面是由少女的肌膚制作而成。”
“你是誰？你怎麽會知道！”巴郎阿媽戒備的看着他。
“我是山外客，這件事在外頭應該也不算是什麽稀奇的事吧？”
人皮鼓對于現代人來說是極為殘暴和無法理解的‘寶器’，可對于那個時代的人來說，卻是覺得這是最接近神靈的器具。
有的人甚至是自願的，哪怕明明知道生前要遭受極大的痛苦，也會為了神靈去做這樣的事。
他們并不會覺得是一種殘酷的象征，而覺得是能讓他們引以為豪的神器。
巴郎阿媽松開手，差點被捏死的蠱蟲迅速的鑽了回去。
“你猜得沒錯，我的女兒是被活生生的制成了人皮鼓。他們從她的腦袋那裏割開，用水銀灌下去，這樣就能獲得一張完整而漂亮的人皮。”
巴郎阿媽描述這樣可怕的事，語氣冷靜得令人心底生寒，可她的眼神卻充滿了痛苦，整個人難以自抑的微微發抖。
“我的戈雅那麽的漂亮那麽的可愛，她才剛剛十二歲，還有大好的年華，卻被生生制作成了人皮鼓。生生世世不能投胎，永遠被禁锢住。”
杜驕陽心裏難受極了，之前也知道人皮鼓的由來，可這種直面受害者的家屬，那種真切感讓非常不舒服。
“你的女兒是被他們抓走的？”
巴郎阿媽苦笑：“我們沒有拒絕的權力。”
“讓我去那裏看看吧。”
巴郎阿媽斜眼看他：“你是想要趁機逃走？”
“實不相瞞，我是因為人皮鼓而來的。”
巴郎阿媽眼神淩厲，舉起手裏的菜刀放到杜驕陽的脖子上：
“你是外面的人，你想要毀了人皮鼓，讓我們樓國沒辦法再借助人皮鼓的力量，以便摧毀我們樓國，你覺得我會同意嗎？！”
杜驕陽并不畏懼他的威脅，依然道：
“你是巫女，應該很清楚他們并不是借助神靈的力量，而是借助惡魔的力量。與惡魔為伍，終将會被惡魔吞噬。”
巴郎阿媽頓了頓，最終将手裏的刀拿了下來。
杜驕陽心裏舒了一口氣，他賭對了。
人皮鼓不會無緣無故的把他放到這裏，一定是有原因的。
有些人即便知道自己的孩子被制作成了人皮鼓，可被蠱惑之後，很可能并不覺得這是一件殘忍的事，而是覺得這是神明的賞識。
很顯然，巴郎阿媽并不是這麽認為的，所以她眼底存着不甘。
“邪物若是不除，只會将樓國帶至滅亡。這期間，會有無數的人像你女兒一樣被它迫害。”
“還有我的丈夫。”
杜驕陽怔了怔。
巴郎阿媽凄涼一笑：“我的丈夫，是樓族最英勇的戰士，應該被無數人所敬仰，最終只能成為人皮鼓上的一顆裝飾。”
杜驕陽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麽一出。
“你們躲進山裏，就是為了避世？”
巴郎阿媽很是痛苦：“我們已經躲得這麽遠，我的女兒還是被帶走了。”
“你為什麽不将這些告訴巴郎？這樣他就不會偷偷跑出去了。”
巴郎阿媽搖了搖頭：“你不了解他，他只會跑得更快。”
杜驕陽抿了抿唇，這确實像巴郎會做的事。
他最崇拜的父親，最喜愛的姐姐都被這樣害死，哪裏能夠冷靜下來。
“你有辦法将人皮鼓摧毀嗎？”
巴郎阿媽苦笑：“我如果有辦法，我的女兒也就不會遭受到這樣的傷害。”
杜驕陽擰眉，問：“那你能讓我出山，讓我見一見那人皮鼓嗎？”
“普通人是無法靠近神廟，你這樣的外族人更不可以。神廟戒備森嚴，只要有人靠近，必死無疑。”
杜驕陽抿了抿唇：“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沒有。”巴郎阿媽搖頭。
杜驕陽原本以為這件事很麻煩，沒想到機會很快就來了。
神廟裏的人找到了這裏，要挑選健壯的男孩為國效力。
巴郎一聽到消息，就積極的去報名了，并且非常順利的被選上。
杜驕陽不解：“你明明知道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不阻止巴郎？”
巴郎雖然是偷偷溜過去的，可巴郎阿媽并非沒有察覺，想要阻止并不難。
“你不是想要靠近人皮鼓嗎，這是最好的機會。”
“什麽意思？”杜驕陽心底有個荒謬的猜想，“你不會是想讓我替代巴郎吧？”
“正是。”
杜驕陽無語：“我和他哪裏一樣啊？他就一個小屁孩，我都多大了。”
“我自有辦法讓所有人以為你就是他。”
巴郎阿媽從屋子裏拿出了一個小罐子，打開一看是很多細小的蟲子，看得杜驕陽頭皮發麻。
“這些小蟲子能讓我變成巴郎？”
杜驕陽擰眉，他現在還不想暴露自己沒有完全融入這個世界，他對這對母子不是全然放心。
可這裏的東西對他沒有作用，一會就回露餡了。
巴郎阿媽搖了搖頭：“這些能讓那些人以為你就是巴郎，只要他們以為你是巴郎，其他人也就不會懷疑。”
“你早就這麽計劃好的吧。”杜驕陽肯定道，“難怪回留下他，并且不讓他出門，恐怕早就想好了這個計策。”
巴郎阿媽并未否認。
這個方案漏洞特別大，也十分的冒險，不過這也是杜驕陽唯一可以離開這裏，靠近神廟的辦法。
“那巴郎怎麽辦？”
巴郎阿媽頓了頓：“你被帶走之後，那些人不會再進來的。沒有人領着，巴郎也就沒法出這大山。”
“你和神廟是什麽關系，為什麽他們盯着你們家不放？”
這家人未免也太倒黴了一點，一家四口，直接就被挑走了三口人，躲進深山裏也沒有辦法逃過。
巴郎雖然是自己跑過去的，但是其他人都沒挑，就挑走了他怎麽也覺得未免太巧了些。
巴郎阿媽眼眸暗了暗：“我是在神廟裏長大的，我才是真正的聖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