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兒這姑蘇城中可是熱鬧!街上人頭攢動、寶馬香車絡繹不絕。
起因是今日便是林老爺府上的那個帶玉的哥兒滿月的日子,不少朝中勳貴前來拜訪。
雖說林如海人品貴重不曾與人交惡,且政績頗佳,其才、其德讓衆人敬佩不已,朝中上下無人不贊他。
又因他這個兒子得的奇,所以今兒他兒子的滿月宴,朝中權貴竟到了十之七八!不管有嫌隙的還是沒嫌隙的都來了,就是有沒到的也差人送了禮來。
更有甚者乘船從京城趕來姑蘇,自然不僅只是為了捧林老爺的場,更是為了見見那個帶玉哥兒。
京城賈家寧榮二國公府與林府乃姻親關系,賈夫人乃賈府的嫡親小姐,如今她兒子滿月,賈家人自是要來賀喜的。
本來王夫人、邢夫人幾個妯娌商量着來也就罷了,誰知賈府那位老太太——史老太君偏也要跟着來!
“其實我二人來便罷了,這一路舟車勞頓,老祖宗如何受得了?”馬車上,邢夫人一邊兒給老太太遞茶,一邊兒說道。
老太君接過茶,道:“姑爺和姑娘這麽多年沒個生養,今兒總算得了個孩子了!我高興,如何能不來?敏兒年歲不小了,又是頭一胎,她自幼身子就不好,我得看着她才放心。”
聞言,一旁替老太君剝着橘子的王夫人的手頓了頓,接着道:“還是姑娘命好……”
不像她,就一個珠兒還保不住、護不住……
邢夫人忙附和着:“是呀!這孩子居然是含着玉生下來的!這千百年來何曾有過這等奇事兒?這且不論,據說那玉不僅瑩潤光澤且帶着一股香味兒。這玉又如何能夠香呢?就連皇上都在朝堂之上贊這為哥兒是天降的福星,并且還要親自給他賜名兒呢!”
此言一出,老太君心裏更是歡喜了。
見此,邢夫人繼續附和道:“前幾年您心裏還惦記着姑娘和姑爺,說怕是不好。誰知,今兒就得了個仙童!”
說着,她斜斜的睨了王夫人一眼,勾了勾嘴角道:“可見,這人的福氣是天生的。這有福之人福氣是等得的,這沒福之人……哪怕老天給了她個仙童,神仙菩薩也是要将他收了去的!”
坐在一旁的王夫人猛地的拽緊了自己手裏用來擦手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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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中間的老太君如何不清楚自己這大兒媳婦是存心在給自己那二兒媳婦不痛快?
她看在眼裏,卻也不搭理她們。想珠兒那麽好個孩子,這二兒媳婦卻沒有護住……果真是個沒福氣的!
馬車轱辘不停的轉着,車內依舊婆媳三人依舊說說笑笑的,只是這談笑間夾了多少槍、帶了多少棒就不得而知了。
林府:
今兒小少爺的滿月宴,也是賈夫人出月子的日子。
這一大早的丫頭們便服侍着賈夫人沐浴焚香、梳頭理妝,足足忙了近兩個時辰。
梳頭之時,看着屋裏進進出出的丫頭婆子們,賈夫人嘴裏不停的念叨着:“手腳放輕些,哥兒在裏間兒睡得熟還沒醒呢!”
“是,太太。”
待賈夫人梳妝完畢,便聽她身邊兒丫頭盼蘭進來回話兒說:“太太,外頭管家媳婦兒們等着進來回話。”
賈夫人剛搽好胭脂,聞言她伸手在那白絹子上擦了擦,又朝裏間兒看了看,道:“哥兒還睡着,這麽多人進來驚醒了他如何是好?你且讓她們先去花廳候着,我過會兒就來。”
“是。”盼蘭欠了欠身,打了簾子出去了。
“你們也都出去吧。”賈夫人對屋裏的人說道,“前頭還有的忙,昨兒個都給你們各人安排好了差事的,都忙去罷!”
“是。”丫頭們欠了欠身,跟着出去了。
待人散盡後,賈夫人這才起身朝着裏間兒去。
只見那軟榻旁放着一個金絲楠木制的挂着軟紗香羅的搖籃。
她輕手輕腳的走到軟榻前兒坐下,接着小心翼翼的撩起了那軟紗帳,只見搖籃裏香軟的繡被中正裹着一個生得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小娃娃雙眼緊閉、小嘴兒微張正睡得香,身旁放了幾個布老虎、腳邊兒放了一堆各式各樣的平安福。
見此,賈夫人溫柔一笑,伸手輕輕戳了戳那小娃娃白嫩嫩的小臉兒,輕聲逗了兩聲道:“娘的玉哥兒真乖!”
接着她給那娃娃輕輕掖了掖被子,起身來到外間兒。
安排好管家媳婦兒的盼蘭已經回來了,見她出來忙上前替她戴上了個白狐毛昭君套,說道:“外頭風不小。太太雖說出了月子,還是得少吹風才是,萬一要是坐下個病根兒該如何是好?”
賈夫人笑道:“還是你仔細。”
接着她又說道:“哥兒還睡着,你讓岫梅回來伺候着,免得待會兒哥兒醒了身邊兒沒個人。”
“我方才讓她去瞧瞧那前頭那些小丫頭子們便回來,想來也快了。”盼蘭道。
賈夫人點了點頭,盼蘭又笑道:“今兒蘇州可真是熱鬧!聽趙媽媽說,除卻多年前太上皇還是皇上時下江南來游玩的那幾日,就數今日最熱鬧了!朝中勳貴十之七八都來了,皇上還特地派了忠順小王爺帶着禮部的人來賜名兒、賜禮。這天底下誰家孩子能有這麽大的福氣?也就咱們玉哥兒了。”
這話賈夫人聽着心裏歡喜的緊。
這盼蘭原是打小伺候她的。後來嫁到了林家,她也将其從閨中帶了來,前幾年給林如海做了通房,兩人可謂是情同姐妹。
兩人說笑着聊了些關于滿月宴的事兒,這時賈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頭岫梅回來了。
“太太您找我?”岫梅道。
見她回來了,賈夫人便起身道:“你回來了。我和盼蘭得去外頭看着,那些命婦們也該來了。這屋裏可不能沒有人,哥兒還睡着,你且去裏間兒守着,等開宴時再将哥兒抱來。”
岫梅欠了欠身,答道:“是。”
賈夫人又出門吩咐了幾個丫頭婆子在外頭守着,過後便攜了盼蘭出去了。
岫梅輕手輕腳的走進裏間兒坐在軟榻上,輕輕撩起那軟紗,就見着搖籃裏錦被裏頭裹着的小娃娃正睜着那水靈靈的眼睛盯着她。
見此,她輕輕晃了晃搖籃,低聲道:“哥兒醒了?待會兒出去外頭可是熱鬧得緊,到時候可不許哭哦!”
林琅玉一臉冷漠:你看我除了憋不住尿褲子時嘤幾聲,其他什麽時候哭過?
這一個月下來他已習慣了這嬰兒的生活。雖說不能說、不能跳,好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是?這可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他是這般安慰自己的。
現如今他已算是放平了心态,想他剛睜眼時的那個懵呀!
我是誰?我在哪兒?
本以為只是一場噩夢,他足足花了十天的時間才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實。他們教授也是牛逼!能夠一本書将他砸穿越了!
在他“爹”和他“娘”的交談中他得知他“爹”叫林如海,他“娘”叫賈敏。
這倆名字聽起來實在耳熟,像是在哪兒聽過,但由于他上課釣魚去了實在沒想起來。
他又在他娘和她娘身邊兒那個陪房丫頭的口中聽到了他娘娘家原是金陵賈家,現居京城乃寧榮二國公之後。上頭有兩個兄長,長兄賈赦現襲爵居一等将軍之職,二哥賈政現任工部員外郎。
賈政?居然和賈寶玉他爹一個名兒,真巧。
只聽他娘又說:“我那二嫂嫂準備将她那內侄女兒指給琏兒。雖說我素來不喜我那二嫂嫂的為人,但她那侄女兒倒是個爽快人。鏈兒生性貪玩兒,該找個厲害點兒的媳婦兒管管才是。”
“內侄女?”
“對!就是王家嘴皮子利落極了的姐兒,從前還常來咱們府裏玩兒,叫熙鳳。”
“只是琏二爺年紀也還不大,這麽着急就說親事了?”
“常言道‘成家立業’。早些将事兒定下也是好的……”
王家小姐?熙鳳?
王熙鳳?!
賈赦、賈政、賈琏、王熙鳳……
林琅玉總算知道他為什麽聽他爹媽倆的名字耳熟了,記得林黛玉她爹媽貌似也是這倆名。
呵呵……真巧……
此時,他想起教授用書砸他時說的那話“做你的紅樓夢去吧!”更是欲哭無淚。
曹公啊!曹公!您是因為我不好好拜讀您的著作,所以故意整我嗎?!
我錯了還不行嗎?!我給您上香磕頭行不?!您讓我回去,我定會将各個版本的《紅樓夢》倒背如流!
曹公自然沒有理會他,總之到了這步田地他不接受也得接受。
人家穿越開金手指不是這個心法、就是那個武器的,而他穿越唯一的優勢估計就只有看過原著了。
然而那通行版的《紅樓夢》他不過是粗粗讀了幾遍,裏頭人名兒都記不完!人物關系也沒怎麽理清楚,這算是哪門子的金手指?!
雖說如此,但林琅玉這人最擅長的便是苦中作樂。
往好地方想,至少他是穿到了林如海家,而不是穿去了劉姥姥家。
別的不說,他總算完成了自己這輩子的最高夢想——當個富二代!
本以為只有等下輩子了,誰能想到他一輩子的時間居然那麽短?!不到二十年就迎來了這“下輩子”。
林府前頭可是熱鬧極了!
車馬、轎攆停都停不過來,狡童豔婢擁擁簇簇,來往行人又不住駐足。
要說林如海平日裏穿的衣袍都是以月白、黛藍等儒雅的顏色為主,今兒卻破天荒的穿了件大紅色的袍子,整個人看起來年輕風流了不少!
當年瓊林宴上這林如海也是這麽一襲大紅袍子,那潋滟的眉眼間帶着三分醉意,好不風流!
只是後來為官、為夫那這個豔麗的顏色他便丢開了,想來今兒是他那寶貝兒子的滿月,他歡喜的緊,這才又穿了這大紅色的袍子。
衆人都贊道:“當年林探花瓊林宴上的風姿咱們今兒總算是又瞧見了!”
林如海連忙笑道:“不敢不敢!老得沒羞,圖個喜慶兒。快往裏請!”
此時只見賈府的車停在了門前,老太君被王夫人、邢夫人攙扶着,在丫頭、婆子們的簇擁下下了車。
見了家夫人,林如海忙迎上去行了禮:“岳母大人遠道而來,小婿未能遠迎實在是該死!”
老太君忙讓他起身,笑道:“姑爺快休如此!今兒大喜的日子可不準提那個字。”
林如海忙作揖稱是,又讓丫頭們帶着老太君和兩位夫人坐了小轎去向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