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臺上正唱着一出《游園驚夢》,面若桃花的女子與英俊的書生于夢中相見,一見鐘情。
賢樞端坐于主位上,臺上嘤嘤呀呀的唱着,平日裏愛聽的曲子,此刻聽在耳中卻只覺攪得自己心煩意亂的。
一旁的小太監見狀冷汗直冒,顫着聲兒開口道:“王爺,您要是不喜歡這出戲,要不咱們換一出?”
“就這出。”賢樞擺了擺手,換哪出都一個樣兒,這換來換去更是麻煩。接着,他剛想派人去催催送茶的連翹,可巧連翹已經回來了。
見了賢樞,連翹忙道:“回王爺,林小爺說他已經同那琪官兒商量妥當了,這就出來。”
連翹話音剛落,就見林琅玉帶着文曲星出來了。
見此,賢樞忙将林琅玉拉至自己身邊兒坐着,又一臉不耐的叫人給文曲星搬了張椅子來特許他坐下。
文曲星如何瞧不出小王爺對自己的嫌棄?不過他又不是什麽清高之徒,由得坐就不錯了,這幾日他日日跪,跪的膝蓋都快破了,如今能坐坐挺好。
然這場景落在了那戲班班主眼裏,他心裏別提多高興了!王爺賜坐,想來這琪官兒定是要飛黃騰達了,畢竟是從自己手裏出去的人,他飛上了枝頭,自己還怕撈不到好處嗎?于是前前後後忙更加殷勤了起來。
賢樞将林琅玉的手緊緊拽在自己手裏,板着一張臉,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文曲星:“你是如何進到林小爺夢中的?是當真前世有緣,還是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巫蠱之術?你如今從實招來還能留你一條命,若今後查出……那你這條命該怎麽處置,本王可也說不清了。”
聞言,文曲星和林琅玉均是一臉無語,林琅玉忙解圍道:“王爺,這蔣兄若真是行居心叵測他能将我的魂兒拉回來?若非蔣兄相助,我如今哪兒還能好端端的坐在這裏同您喝茶聽戲?”
“蔣兄?”賢樞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林琅玉,“不過兩盞茶的功夫,你倆就開始稱兄道弟了?”
此言一出,一旁的文曲星一口茶差點兒沒嗆死自己,這話怎麽聽怎麽像是小媳婦兒聽到自己的情郎管別的姑娘“娘子”時的口氣?
知道小王爺性子上來,又鑽牛角尖兒裏了,于是林琅玉連忙寬慰他道:“蔣兄于我有救命之恩,且他年長于我,叫一聲兄長是應該的不是?常言道知恩圖報,我待蔣兄好些那也是為自己積福不是?”
此言一出,賢樞意志自己是沒什麽好說的了,但心底那口氣依舊憋着,胸口悶得慌。
見此,林琅玉和文曲星交換了一個眼神,林琅玉側身附在賢樞耳邊低聲道:“蔣兄于我有救命之恩,但我同您朝夕相處了十多年的情誼旁人自然是比不過的。還請王爺看在我命薄,差點兒離魂兒的分兒上待蔣兄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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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林琅玉話音剛落,賢樞忙将其打斷。
他再次憶起了林琅玉病的那一個月,衆太醫束手無策,就連林禦史都棺椁等物備下了!
那時,他看着那口漆黑的棺材才明白“心如死灰”四字之意,那時他就想着,若他的玉哥兒真沒了,自己也就随着他一塊兒去了,獨留在這世間也沒什麽意思。
“不許提這些!哪裏命薄了?”賢樞急得眼圈兒都紅了。
見此,林琅玉也知自己言語冒失了,在“生死”這件事兒上,古人是最忌諱的,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而落在小王爺眼中,便是林琅玉正可憐巴巴的盯着自己,企圖以此來求得自己的同意,又想到林琅玉也不會無故對一個戲子這般的好,想來那夢也應該不假,這小戲子或許真是個有緣法的。
這若将他留下,一來可解了林琅玉那個夢,還一樁願算是積福了;而來這小戲子又有些緣法,将他留在他的小玉兒身邊兒就當個“平安福”了,想來也是有好處而沒壞處的。
思及此處,賢樞松口道:“将他留下也不是不可。”
聞言。林琅玉和文曲星同時眼前一亮。
“只是……”只聽賢樞板着一張臉對文曲星道,“你那些風月場上的習性全都給本王抛開些!若是本王曉得你将林小爺往壞處帶,本王定不饒你!”
文曲星不禁想到了從前他們寝室晚上開“座談會”時的場景,別看林琅玉平日裏斯斯文文,一副仙氣飄飄的樣子,這講“段子”的能力也是不俗。
這誰“帶壞”誰還不一定呢!
心中雖這般想,但文曲星依舊低眉順眼道:“是。”
見他還算乖順,賢樞心情好了不少,又道:“今後這些歌兒、曲兒的就丢開些,也跟着林小爺讀些詩書在腹中才是。”
聞言,文曲星連忙起身行禮:“草民多謝王爺垂憐。”
“起來吧。”賢樞看了他一眼,道,“要謝也是謝林小爺擡舉你,今後好生伺候着。”
“草民遵旨。”
見此,林琅玉還挺詫異,沒想到文曲星這小子還挺上道。
過後,三人又看了出戲,小王爺便讓連翹去聯系戲班班主處文曲星,也就是蔣玉菡買了下來。
先讓他入忠順王府,自己再想法子替他消了賤籍,待林琅玉回去給自己爹娘通了氣兒,再将他送到林府去。
本來賢樞打讓文曲星以“書童”或者“小厮”的身份入林府。偏林琅玉不從,說什麽“蔣兄乃我恩人,怎可如此怠慢?”偏要讓文曲星以“清客相公”的身份入府。
為此,兩人又鬧了一場。
最後小王爺發現這小戲子還是個腹中有點“墨水”之徒,談吐間也并非那等風塵谄媚之輩,加之實在拗不過林琅玉,于是便允了此事。
要說忠順王府辦起事兒來那叫一個利落,消賤籍、換戶籍,這等大事兒不過三日功夫便成了。
最後将文曲星挂在了揚州一個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去世不久的老秀才名下,第四日便讓文曲星入了林府。
對于文曲星,林琅玉倒是沒有向林如海和賈敏隐瞞其戲子的身份,與其等他爹娘以後發現心裏膈應,還不如現在交代,以免後患。
所以,他将對王爺說的那個故事、那個夢向他父親、母親說了一遍,又将他們如何相遇、相識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将這一切歸功于天意!
古人對鬼神之事向來是敬畏的,因此林如海和賈敏聽了此事,便将文曲星奉為了林府的座上賓,自此文曲星在林家過得就跟個二少爺似的。
本來還些許介意文曲星出生的林如海,見文曲星文墨極通,且談吐不俗,全然不像從那等風月之地出來的,因而心裏對他也是越發滿意,也樂意林琅玉同他接觸。
因着林琅玉為他這一番謀劃,文曲星心裏感激不盡。
兩人每日同進同出,感情也越發親密,好得跟親兄弟似的。
文曲星為人溫潤如玉,心眼兒也實誠,待林如海、賈敏,就同待自己的親父母一般,因此林如海、賈敏待他也是越發好了。
外頭的人都怪道:“這林家何時又多了個少爺?”
因此,沒過多久林如海幹脆便将文曲星收做了義子,一家人也是和樂。
當日,林如海便寫信派人送去京城賈家給黛玉,告訴她,她母親、哥哥已經大好,她又多了位義兄,不日家裏便會派船來接她回家。
林琅玉曉得後,也給黛玉寫了封信,還将前兒剛按照宮中樣式給黛玉打的一支珠釵一并托人帶了去。
從揚州到京城,先船後馬。
這日,黛玉正同寶玉坐一塊兒解九連環玩兒,就見一身着绫羅面容和善的婦人捧了個攢盒進來,來者乃賈家的管家媳婦兒,周瑞家的。
“周姐姐。”黛玉打了聲招呼。
“周姐姐,您怎麽來了?”寶玉問道。
周瑞家的笑道:“薛姨太太讓我來給姑娘送花兒戴呢!”
寶玉素來喜歡女兒家的東西,一聽送花來了興致:“什麽花?給我看看!”說着便忙将花從盒子裏拿了出來。
周瑞家的忙道:“呦!別看這是紗堆的假花,可是宮中的新樣式呢!”
黛玉只借着寶玉的手看了一眼,問道:“是只給我一個人的?還是姐姐妹妹們都有了?”
周瑞家的笑道:“各位姑娘都有了,這兩支給姑娘。”
聞言,黛玉心裏不悅,她是來走親戚做客的,又不是來打秋風的,将自家姑娘挑剩的東西給客,這算是哪家的禮?
于是乎,她冷笑一聲:“呵!想來若不是別人挑剩下的,也不會給我。”
此言一出,周瑞家的笑立馬僵在了臉上。
這時,又見寶玉房裏的晴雯笑容晏晏的來了:“林姑娘!林老爺和林小爺給您寄了信來。”
聽了這話,黛玉一掃方才的不快,忙笑道:“是嗎?快給我瞧瞧。”
晴雯将信和一個小雕花紅木漆盒一塊兒遞了過去。
黛玉只顧着看信,便将盒子擱在了一旁,寶玉拿過盒子道:“這是何物?”
黛玉一邊兒看着林琅玉寫的信,一邊兒笑道:“那是我哥哥給我寄的珠花,說是他讓人照着宮裏新樣式給我打的。”
寶玉将盒子打開,只見裏面是一支白玉打造的芙蓉并蒂步搖,金穗下還挂了四五顆圓潤潔白的珍珠,看上去俏皮可愛。
周瑞家送來的假花與之一比,便是雲泥之別。
見此情景,一旁的周瑞家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寶玉便道:“周姐姐,您先回去吧。替我和林姑娘問姨太太和寶姐姐安,過些日子,我再親自去向她們請安。”
周瑞家的将應了一聲便匆匆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明白為什麽我的十二章審了兩天還沒有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