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琅玉不也是姑媽與姑父成婚多年才得的嗎?我不急這個。抛開‘權’字不談,這個家既然交到了我的手上,我便不可能讓它出什麽亂子。我若圖個清靜,又有哪個是能将這個家料理好的?”熙鳳道。
她從小便是掐尖要強的,在家中被當成兒子似的養大,辦起事兒來,兄弟們也是比不上她的。
凡經她手上的事兒且不說沒辦砸的,合族上下哪個不贊她?
就連父親也曾對她說過:“可惜鳳哥兒不是個兒子!若是個兒子,咱們王家交到她手裏,定能重回祖父時的榮光!”
若她是個男人,她定能夠出去闖一番天地!不過,既然今世托身成了個女人,那這內宅之事她也要料理得比誰都強!
院裏的那棵玫瑰樹開得正熱烈,就着日光透過窗棂映在熙鳳的身上,滿頭華翠閃着靈動的光,使其容貌看起來更加昳麗。
她笑着,眼波流轉之間恍惚還有那麽一絲不甘。
看得林琅玉有些晃神,王熙鳳的能幹、野心他在現世之時便有了解,如今與其相處了這麽久,他這位姐姐的眼界、才華更是讓他佩服之極!
別說現在府裏這群酸腐愚昧的男人,就是拉到現世,多少男人也是比不過她的!
就鳳姐姐這頭腦、這手腕,怎麽說也是董明珠級別的女強人。
只是可惜了……這輩子就只能困在這四四方方的宅院裏,為這個就無可救的家熬幹自己……
想着,林琅玉不禁嘆了口氣,熙鳳瞧在眼裏,轉頭打趣他道:“你嘆什麽氣?難不成也想生兒子了?”
此言一出,屋裏幾人皆笑出聲來,林琅玉低下頭,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賈敏嗔怪熙鳳道:“怎麽說還有倆小子在這兒,說這些你也不害臊。”
“姑媽問我話的時候,不也是當着他們的面兒問的?怎麽反過來說我不害臊?”熙鳳笑道。
她端起茶呷了一口再放下,接着欠了欠身子,離賈敏進了些,細聲說道:“說真的,寶玉房裏老太太還放了個晴雯在那兒,文哥兒和琅玉到了這個年紀了,屋裏還一個人都沒有?”
Advertisement
“他倆還小,這些不急。”說着,賈敏沖着熙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兩個孩子還在這兒,說這些不合适。
熙鳳會意,端起茶盞沒在說下去了。
這時,王夫人身邊兒的玉钏兒尋來了。
只見玉钏進屋向幾人行了禮,便對鳳姐道:“二奶奶,太太讓我來問您,姑媽讓你的事兒辦完了沒?若是完了便快些回去,那兒有一筆賬沒算清楚。”
“哦,這就來。”熙鳳應道。
玉钏兒是王夫人身邊兒的人,她進來見他們在此處吃茶,若是回去告訴王夫人熙鳳辦事兒,辦得吃起茶來,她自然免不得說熙鳳一頓。
若這事兒再傳到熙鳳那尖酸的婆婆——邢夫人耳中,那指不定又從她口中說出些什麽難聽的話來。
思及此處,賈敏輕笑一聲,對玉钏兒道:“你腿腳也是快!你們二奶奶剛忙完,飯都沒吃,才端起茶來喝就兩口你便趕着來了!”
玉钏兒欠了欠身子:“姑太太莫怪,實在是近日府裏事兒多。”
賈敏掏出帕子,壓了壓嘴角:“罷了!也是我的不是,留她留太久了。我這兒新做了一碟玫瑰卷,我嘗着味道不比肴雲齋的差,我讓人包一些給你們帶上,回去記得服侍你們二奶奶吃上兩塊兒墊墊肚子。否則若是餓壞了,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說着,便喚了芳兒來用油皮紙包了一碟,遞給了玉钏兒。
見此,熙鳳狡黠的笑道:“既然如此,那改日再來請姑媽的安。”
“去吧去吧!”賈敏起身,拉着熙鳳的手走到門口,“那我就不送了!今日實在是麻煩你了,若不是你這筆賬該怎麽算,我半天也理不明白。”
“姑媽說哪裏話,我巴不得姑媽天天這麽麻煩我呢!”
“等這陣子忙完了,記得常到我這兒來坐坐……”
待王熙鳳和玉钏兒走後,賈敏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她這麽一走,便是片刻閑也偷不得了。”
林琅玉捧着茶盞,道:“最近為着大姐姐省親,府裏人來人往亂糟糟的,前兒寶玉才同我說他丢了兩個扇墜兒。”
“寶玉是同你外祖母一塊兒住的,外頭采買之人哪兒進得了你外祖母的院子?不過是他自己屋裏的人手腳不幹淨。”賈敏答道。
說罷,她剛将茶盞送至嘴邊,接着又放下了,她轉頭看了看林琅玉胸前挂着的項圈美玉,囑咐道:“兒啊,你的玉可要好生挂着,就是這個項圈兒也丢不的。夜裏我會再安排幾個人在你院裏守夜,你也讓巧荷、靈栀幾人好生看着你屋裏的人,知道嗎?”
林琅玉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瑩潤的玉,點了點頭:“知道了。”
“若是旁的丢了也就罷了,這玉可是萬萬不能出任何問題!”賈敏嚴肅道。
林琅玉忙點頭,如今府裏人多,難免有那些偷雞摸狗之輩混進來,是該注意些才是。
吃過茶,文曲星和林琅玉便将就在林如海夫婦院子裏午睡了,賈敏則拉着幾個丫頭在檐下摸骨牌玩兒。
柳絮輕飄,燕子繞梁飛。
不管外頭怎麽亂,這院子裏始終是清靜的。
午睡過後,林琅玉和文曲星二人便坐了車去忠順王府看戲去了。
前兒是段子真請的,今兒便輪到小王爺了,據王爺說他府上新來了個優伶,是揚州的,唱的比宮中的伶官還好!
二人一到忠順王府便有太監出來迎接,領着二人上了轎,一路來到了王府的戲園子裏。
這戲園子在忠順王府東北角,四周被水繞着,使得聲音更空靈。這個年代沒話筒和擴音器,水便是天然的擴音器。
至院子、下了轎,又由一群丫頭領着到了看戲之處。
連翹忙迎上來:“剛才王爺還念叨呢!可巧兩位爺就到了。”
文曲星輕笑:“你們王爺還有念叨我的?他定是只念叨琅玉一人。”
“文小爺這是哪裏的話?”連翹笑着将二人朝着裏引。
臺下坐了有三人,賢樞、段子真,還有一個身着青竹紋月白錦袍、頭戴銀絲冠坐在段子真身邊兒。
林琅玉認了好半天才認出,那人便是前段時間令段子真魂牽夢萦的匡志之弟——匡正。
見此,文曲星蹙眉:“這向來是咱們四個的局,段子真怎麽把他帶來了?”
林琅玉也有些不喜,不過二人也沒再說什麽,只挨着賢樞坐下了,文曲坐在林琅玉身邊,離那匡正和段子真遠遠的。
賢樞十分自然的将林琅玉的手攥在自己手裏,起初林琅玉還會掙兩下,如今也就随他去了。
現在,王爺這手是牽得越來越順手了,只要林琅玉在他身邊兒,他就一定會攥着他的手。
接着賢樞同往常一樣唠叨林琅玉:“最近吃得可好?夜裏睡得可香?一路來可是累着了?”
林琅玉一一答了,接着吐槽道:“前幾日不是才見過嗎?又問這些,每每問你也不煩?”
賢樞笑着伸手捏了捏林琅玉光潔的臉蛋兒:“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滿打滿算咱們都五六年沒見了,我問這些也是情有所原。”
聞言,林琅玉揮開賢樞在自己臉上作亂的手,笑着斥道:“哪兒學的?好的不學,盡學這些花言巧語。”
“無師自通。”接着,賢樞貼在林琅玉耳邊道,“若是你日日在我身邊兒便好了,我也就用不着問了。”
賢樞的呼吸撒在林琅玉耳廓,他只覺得心跳得猛快,忙側身躲開了些,低聲道:“胡說什麽呢?咱們如今不也常常見嗎?”
“那怎麽一樣……”
想和你日日呆在一塊兒,一起起床、一起用飯、吃茶、讀書、下棋、聽戲,随時随地,每時每刻都呆在一起……
看着林琅玉微紅的耳廓,賢樞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對比林琅玉,坐在一旁的文曲星心情則十分煩躁。
那頭段子真不知同匡正說了什麽,匡正笑得“咯咯咯”的,同只雞似的;這邊兒,賢樞又不知在和林琅玉說什麽,林琅玉将頭埋得低低的,跟鴨子鑽水似的!就他一人端着茶盞,百般無聊。
過了片刻,文曲星蹙眉道:“這戲還看不看了?”
這時,幾人才回過神來,賢樞忙讓連翹将點戲的單子呈了上來。
文曲星也不客氣,接過單子便點了幾出自己喜歡的戲。
段子真是才注意到文曲星沒坐在自己身邊兒,于是他轉過頭對文曲星道:“呆子,你坐得離我這麽遠作甚?”
文曲星冷笑一聲:“我坐哪兒用得着你管?”
這話裏的火藥味兒是個人都聞得到。
林琅玉伸手碰了碰文曲星,他知道文曲星是因段子真帶了匡正來,所以不高興。這事兒私下裏同段子真說說便罷了,若是此時将氣氛弄得尴尬實在沒必要。
文曲星沒在說什麽,畢竟面子上還是得過得去的,只是他覺得別得很,莫名其妙的多了個外人出來,渾身不自在。
段子真則是不解:“怎的?誰惹着你了?”
文曲星一挑眉:“最近春日裏,心情煩躁。”
“所、所以你是……那什麽春?”
衆人:“………”
文曲星:“……你如果嫌命長,我可以幫你折個幾十年壽。”
作者有話要說: 深夜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