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東雲（一）
如果當初沒有遇見他的話，生命也許會完全不同。
跟郁夫時隔6年之後，在結子的墳墓重逢時，那個家夥因為我的大聲吼叫而吓得渾身發抖不停流淚。
這就是命運吧，我和郁夫會再重逢，是由結子老師連結的命運。
郁夫的高中畢業典禮比龍哉的晚，這一天，龍哉提前了十分鐘，等在了校門口，褪去了高中制服的他，似乎在一瞬間成長了起來。
校門口陸陸續續地出現了一些人，龍哉看到郁夫一臉雀躍地跑了出來，揮舞着畢業證書。
幼稚！
在心裏默默吐槽了一下，龍哉上前兩步，淡淡地開口：“恭喜你，畢業了。”
郁夫點了點頭，逐漸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他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阿龍……你真的要……走那條路？”
糯糯的聲音傳了過來，龍哉擡起手按到了郁夫的頭上。
“我都說了幾遍了，你去當警察，我走黑道。”
“為什麽？為什麽阿龍不去當警察？”本想順一下被阿龍弄亂的頭發，結果揉得更亂了，郁夫一臉沮喪。
龍哉不屑的語氣傳了過來。
“不然呢？你去當黑道嗎？不出三天就被玩死了吧……”
“哎？怎麽會？！”
“好了不要說了。”龍哉打斷了他的話，正色道：“這樣是最好的選擇。”
到警校之後，郁夫從原本千葉的孤兒院搬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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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是阿龍嗎？”
“什麽事？”
“你有沒有什麽經濟便宜的租房信息……”
“我不是房産中介，現在很忙，再見……”
“喂！喂？！”
居然就那麽挂掉了電話，郁夫拖着行李箱站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冷得瑟瑟發抖。
三月份夜晚的溫度還是很低，一邊埋怨自己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先找好房子，如此沖動地搬了出來，一邊妥協地想着，算了……要不還是回去吧。
豈不是很沒面子？
郁夫揉了揉頭發，拖着行李箱漫無目的地走着。
在街上閑逛了很久，逛到肚子都叫了起來，郁夫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走着走着到了一棟樓前，嘆了口氣，擡頭看了看那個窗口亮着的燈。
阿龍還沒睡啊……郁夫坐在了行李箱上，歪了歪頭，望着窗口，屋裏看起來很暖和的樣子……
“不對不對不對，我為什麽要到阿龍家來啊？”一個寒顫竄了起來，郁夫一邊胡亂地搖頭一邊趕緊拖着行李箱離開，這個時候手機震動了起來，是阿龍的電話。
“笨蛋，你打算露宿街頭嗎？”
“哎？”總感覺出現了立體聲，郁夫慌亂地回頭，發現阿龍趴在窗口，柔和的鵝黃色燈光打在背上，雖然看不清表情，但郁夫很明顯感受到了對方的目光銳利地瞟了過來。
“你在磨蹭什麽？”龍哉将手機從左手換到右手，“上來。”
又是讓人沒有辦法拒絕的肯定句，郁夫拿着手機愣在了原地。
幾分鐘後，郁夫拘謹地站在門口。
“進來吧。”龍哉将拖鞋擺在地上。
這還是……第一次……進龍哉的家。
空間不是很大，但是十分整潔，床邊鋪了毛絨絨的毯子看起來很熟悉，矮桌上擺放着一盒煙，空氣中卻彌漫着一股飯菜的香味，刺激着味覺神經。
餓了。
郁夫揉了揉肚子。
龍哉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無奈地将飯菜都擺到桌上。
“你沒吃晚飯吧。”
郁夫點點頭，迅速地坐到了桌邊。
“這些……都可以吃掉嗎？”他拿起一支筷子輕敲了下碗的邊緣，眼巴巴地看着龍哉。
龍哉點點頭，拿了罐頭啤酒坐在了對面，默默喝了起來。
得到許可之後，郁夫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哇！好吃！阿龍原來你做飯那麽好吃啊！”
“你吃慢一點……”
“啊……阿龍你太厲害了，咳咳咳……”
“所以說讓你吃慢一點！”倒了一杯水粗暴地擺到桌上，龍哉又拿了一罐啤酒。
捧着水小口小口地喝着，郁夫輕聲問道：“阿龍你心情不好嗎？”
對方并沒有回答。
郁夫緩慢地放下水杯，垂下眼簾：“我租到房子之後就會搬出去的……”
居然在擔心這個嗎？龍哉将手裏的空罐随手一捏，站了起來。
“我沒有心情不好。”他将罐子丟進垃圾桶，“這是常态而已……”
沉默不語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家裏從來沒有出現過第二個人的聲音，習慣并不會改變。
龍哉走進浴室，打開噴頭。
突然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小的時候一起吃飯，一起洗澡，一起生活的人，在時隔那麽久之後，又一次走進了自己的生活，居然還帶着一種安心感。
走出浴室的時候，龍哉發現郁夫在沉默地洗着碗，背影看起來異常孤單。
聽到了動靜轉過身，看到阿龍□□着上身，郁夫微微別過頭不去看他，臉頰有些發紅。
“碗都洗好了。”
“哦，辛苦了。”龍哉擡起手用大拇指指了指浴室說，“你快點洗澡，我要睡覺了。”
郁夫聽話地點頭。
從浴室出來之後，郁夫驚訝地發現龍哉已經睡着了。
好快！
郁夫環顧四周，發現只有一張床的時候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最後只能在毯子上躺下，還是有點溫暖，郁夫很快進入沉睡。
半夜起來的時候，龍哉差點踩到地上的人，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到郁夫在地毯上蜷縮成一團，一頭蓬松的卷發使他看起來像一只溫順的小貓。
不會凍死嗎？
無奈拿了條毯子蓋了上去，龍哉重新躺到了床上，郁夫淺淺的呼吸聲從斜下方傳來，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
最後，他煩躁地再次起身，把地毯上的郁夫連同毛毯一起抱了起來輕輕放到了床的裏側，自己睡到了床的外側，用一半的棉被将他捂了個嚴實後，龍哉放心地背過身剛準備睡。
“阿龍……”某人跟糯米似的糯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讓自己的動作瞬間停止了。
感受到了另一個人的溫度，龍哉察覺到郁夫将頭靠在了自己的背上。
微弱潮濕的呼吸和溫暖的體溫清晰地傳來，刺激着神經……
龍哉覺得身體僵硬了起來，因為睡前喝了很多酒，頭暈乎乎的，只是覺得很熱，熱得要冒汗。他往床邊上挪了挪，想離郁夫遠一點，但是對方的一只手卻極為自然地環到了龍哉的腰上，郁夫又莫名其妙地貼了過來，還咂吧砸吧嘴。
帶着一種敏感的觸摸，龍哉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要翻了起來，立馬抓起他的手扔了回去，不一會兒手又伸了過來，和第一次不同，這回郁夫拽得很緊，似乎将睡衣都要抓破了一般。
“阿龍……”
是帶着哭腔，糯糯的聲音。
感覺到身後的人在微微顫抖，龍哉清醒了一大半，沒有動彈，就由他那麽抓着。
啧……是噩夢嗎？
聲音變成了哽咽，龍哉嘆了口氣，終于忍不住轉過身去。
郁夫将整個人都埋到了被子裏，只露出了一小戳卷卷的頭發。
這個家夥想要悶死自己嗎？龍哉趕緊把被子往下扯，露出了郁夫的頭，讓他透透氣。
近在咫尺，隐約間還能看到睫毛上的淚珠，龍哉擡起手胡亂地擦了下郁夫的眼角。
小的時候，夏天打雷下雨的夜晚，郁夫總是吓得哭着跑到自己面前，阿龍阿龍地叫着，于是兩個人就躺在一張床上聊天。
“有阿龍陪我的話，可是完全不會覺得害怕的哦～”郁夫在黑暗中眨巴眨巴眼睛。
龍哉別過頭不去看他，淡淡地說道:“膽小鬼……”
“哎？哪有！”郁夫挪了挪身子靠近了他，“其實阿龍也怕打雷的，對嗎？”
被說中了，龍哉愣了一下，随後斷斷續續地說道:“不是……有你嗎……”
沒想到郁夫聽到這句話之後激動地撲了上來狠狠地擁抱住了自己。
“咳咳……郁夫你幹什麽，要掉下去了！”
“阿龍謝謝你！”
“不用謝！不要用你的腿勾我的腿！很癢的！”
于是現在當郁夫的腳很熟絡地勾住自己的腳的時候，龍哉拼命忍住想要把對方踹下床的沖動，拼命掙紮着，而對方似乎全然無知覺地到處亂蹭。
最後郁夫半個身子都趴在自己身上，簡直無力吐槽極差的睡相。
好重……累到不行的龍哉終于妥協了。
啜泣的聲音逐漸消停下來，郁夫恢複了平靜。
小的時候時常看到郁夫哭，但是長大之後哭成這樣還是第一回吧……
大概是夢到結子了吧……
一種莫名的情愫湧了上來，龍哉伸出手輕輕拍着郁夫，看起來就像在安慰受到驚吓的小寶寶。
懷着同一個目标，在一條道路上頂着各種危險的兩人，惺惺相惜又互相把對方當做依靠。
時時刻刻都在對方身邊，都快到了難以從彼此眼中消失的地步。
龍哉側過身，将郁夫輕輕摟了過來，讓他可以把頭埋在自己胸口，下巴抵到了郁夫毛茸茸的頭上。
仿佛有感應一般，郁夫微微擡起頭，無意識地用微微發冷的鼻尖蹭了蹭龍哉的臉頰。
郁夫很溫暖。
龍哉的手漸漸縮了起來，将他緊緊抱在懷裏。
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麽心情，只是單純地想抱住眼前的這個人。
真的……很溫暖。
微微張開了眼睛，清晨的陽光诠釋着恬靜與美好。
幾分鐘後清醒過來，郁夫驚訝地發現自己把頭舒适地枕在龍哉的手臂上，而龍哉的臉此時就放大在自己眼前。
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溫熱濕潤的氣息撲面而來。
有點糟糕……
郁夫緩慢地開始往後挪，眼前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呃……早上好，阿龍……”
“手麻了……”
“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