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東雲(二)

白天上學,晚上回家。似乎漸漸成了日常,龍哉每天很早就出門,感覺很忙碌的樣子,但是晚上總是會按時回家做飯。

龍哉沒有讓自己搬出去的意思,而自己已經找好了租房的地方也一直沒說。

現在面臨的很大問題就是,租房需要……錢。

郁夫嘆了口氣,轉了轉手裏的筆,學費平時零花錢什麽全部都是阿龍支付的,感覺已經很不好意思了,而且不能再給阿龍增添負擔了。

是時候該打工了啊……

從網上搜尋了一些招聘的信息,郁夫确定了幾份兼職,翻開手機撥通了號碼。

“阿龍,今天晚上要晚點回來,你先吃飯吧。”

“哦……”并沒有問自己的行蹤。

猶豫了半天沒說,郁夫挂斷了電話。

便利店收銀的工作還算輕松,郁夫打開了家門,很意外家裏居然沒有開燈,郁夫發現龍哉靜靜地坐在窗臺上抽煙,地上堆了幾個酒的空瓶。

“我回來了。”打開燈,郁夫小聲地表示自己已經到家。

“嗯……”龍哉回過頭,從窗臺上跳了下來,“晚飯吃了沒?”

“呃……沒有。”郁夫搖搖頭,老實地回答着,一邊揉了揉肚子,“肚子餓了啊……”

“一起吃吧。”龍哉簡潔地說了句,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蔬菜,開始清洗。

“哎?阿龍也沒吃晚飯嗎?”郁夫有些吃驚。

龍哉熟練地切着蘿蔔:“一個人就有點懶得煮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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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郁夫立即笑盈盈地湊了上去,趴到了龍哉邊上:“阿龍只是想和我一起吃飯吧。”

“沒有!”

“有的有的,肯定有!”郁夫肯定地說,“我覺得我是來幫你改善夥食的。”

“煩死了!”龍哉一擡手,将一塊蘿蔔塞到郁夫嘴裏。

“唔……”郁夫瞪大了眼睛,氣鼓鼓地看着他。

龍哉扭過頭去不看他,把切得整整齊齊的蘿蔔放進沸水裏。

啃着生脆的蘿蔔,郁夫走到窗臺邊,默默幫龍哉收拾掉空罐,空氣中還彌漫着淡淡的煙草香和有點甜的酒香。

阿龍有的時候,也是會有點寂寞的吧。

夜間清冷的風吹拂過來,郁夫沉靜下來,默默看着發着光暈的路燈。

其實自己只是為不想離開這裏找借口吧……

卡裏又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大筆錢,郁夫有點無奈,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龍哉打給自己的。

就像昨天晚上飯桌上,自己小心翼翼地談起自己想去兼職打工之類的事情的時候,阿龍擡起頭默默地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你只要安心去學校就好了。”

潛在的話就是,錢我會賺,你就讀你的書好了,是一個意思。

表面什麽都不表露出來的阿龍,看起來很是平靜的樣子,但即使是這樣,阿龍手上或臉上時常出現傷痕,總是讓自己覺得心情低落。

什麽都不說,他什麽都不說……

似乎在黑道的世界裏面一切都是習以為常。

覺得自己最近有點敏感,一點點的變化也能很快發覺,郁夫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阿龍最近每天一沾床就睡着了,感覺累得不行,最誇張的一次一次就是自己興致很高地說着學校的趣事,阿龍有意識無意識地聽着,然後就直接睡着了,明明自己聲音很響。

阿龍真的很累吧,煙抽得越來越多,壓力很大的樣子,睡着的時候眉頭都沒有舒展開。郁夫擡起手觸碰到了他的額頭,手指的微涼感受到了溫暖。

小時候的阿龍,喜歡用手指彈自己的額頭,看着自己痛得呲牙咧嘴,故意在一邊笑,現在的阿龍,都很少露出笑容了。

終于決定好了租用的房子,郁夫決定在明天就搬離龍哉家,但是直到傍晚都沒有開口,與其說是難以啓齒,不如說是從心底裏排斥,一種空虛孤獨和難以名狀的傷感氣息壓抑而來,但是他還是在之前告訴了龍哉。

“今天晚上我來做飯吧。”

“為什麽突然要做飯了?”一回到家,龍哉将外衣挂到衣架上,疲倦地扯了扯領帶。

郁夫将鍋蓋蓋好,調整了一下火候,回過頭說:“因為阿龍每天都給我做飯,産生罪惡感了。”

龍哉輕笑了一下,走到桌前坐了下來取笑他:“請不要做出黑暗料理。”

“喂喂喂!太過分了吧!”郁夫吼道。

晚飯是蛋包飯,磕磕碰碰總算是完成了,郁夫将飯擺在龍哉面前,擠上番茄醬。

“番茄醬是要波浪狀的吧。”龍哉指了指郁夫擠成一條直線的番茄醬吐槽。

“那個……不管是什麽形狀只要是番茄醬就可以了吧……”郁夫有點局促不安。

“一看就知道雞蛋不夠松軟。”龍哉開始批判,“而且你有放鹽嗎?”他塞了一口在嘴裏。

“如果實在吃不下的話……”

“不能浪費食物。”龍哉打斷他的話,繼續一口一口地吃着,面無表情。

真的很難吃,郁夫自己默默嘗了一口之後便放下了調羹。

“阿龍……”

“嗯?”察覺到郁夫語氣有點不對,龍哉停了下來,擡起頭。

“呃……我想說的是……”郁夫右手的手指不停地捏緊左手手指,垂下眼簾不去看龍哉。

“房子租好了,我明天就搬出去。”

龍哉的手明顯一僵,空氣似乎瞬間凝結了,氣壓開始驟降,沉默蔓延了開來。

但沉默只持續了一會兒,,龍哉放下勺子,風輕雲淡地說了句:“哦。”

郁夫一瞬間不知道如何接話,只好機械地往嘴裏塞飯。

失敗的蛋包飯苦澀的味道,竟顯得如此可笑。

龍哉依舊是慣例,無聊的時候就坐在窗臺喝酒抽煙。而自己則是乖乖地完成一些課程作業,看點書。

今天根本就沒有心思看書,郁夫放棄了,站了起來走到窗臺上,自己蹦了上去,坐到龍哉邊上。

“陪我喝酒嗎?”龍哉遞了罐酒過去,“哦,你還是算了。”突然想起什麽又縮了回來。

“偶爾喝喝也是沒事的。”郁夫想要接過酒,龍哉卻笑了一聲說:“你跟酒精向來不合。”

泛着橘黃的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臉頰因為酒精而微微發紅。

“就算和酒精很合的話也不能放縱喝太多。”察覺到龍哉已經喝了很多酒了,郁夫恢複了嚴肅的神情勸說道。

龍哉眯起了眼睛,歪着頭看他:“我又沒醉。”

這句話出口的時候,就代表已經醉了,可是龍哉還是不停地罐着酒,一刻不停。

“阿龍,少喝點!”郁夫發現龍哉已經在窗臺搖搖晃晃快要睡着了,便去奪他的罐子。

掙紮了幾下,龍哉死活不肯給,酒從罐子中灑出,空氣中的酒精味越來越濃。

也許是掙紮得累了,龍哉靠着牆壁,居然悄無聲息地滑落下去。

“阿龍?阿龍!”郁夫趕緊過去扶他,這樣子的龍哉是第一次見到,居然有點不知所措。

自己在渾身發抖。

龍哉推開了眼前的人,沒有一點猶豫,他緩慢地再次站了起來,嗓音中很是平靜:“我沒有醉。”這麽反複強調這一點。

郁夫呆立着,僵持了很久,随後妥協道:“不要再喝了,我困了。”笑了一下,自顧自地轉身,表情就瞬間黯淡了下來。

明明很想跟阿龍說些什麽的,但關鍵時候總是開不了口。

窩在床上,習慣地留出了半個床的空隙,郁夫把頭埋到被子裏,閉上眼睛卻沒有睡意,龍哉還是沒有過來,而是重新坐回了窗臺。

如果再叫的話阿龍會不會生氣?郁夫蜷縮起來,将頭伸出被子,稍微提高了點聲音。

“阿龍……”

對方沒有回應,郁夫直起身子看向床邊,發現阿龍靠着窗子睡着了。

這樣是會感冒的啊!

無奈起身,郁夫嘆着氣走到他身邊,将龍哉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撐着他走向床邊。

濃重的酒精味撲面而來。

“抱歉……今天組裏遇到了點事。”耳邊含糊的聲音傳來,微微睜開眼睛,龍哉用僅存的意識說道,“最後一晚了,還要你照顧這樣的我。”

“沒事沒事。”郁夫搖搖頭,正想要故作輕松地吐槽他,但龍哉的下一句話就那麽平靜而沖擊地出現了。

“不要走……”

他這麽說着,語氣突然軟了下來,有點沙啞,盡管喝醉,卻帶着一如既往的平靜。

郁夫的動作一下子停止了,鼻頭莫名開始發酸。

不要走……

那是自己當年說過的話。

樂園事件之後,大家都散了,為了避免自己和阿龍在一起會時常想起結子的事情而産生負面情緒,于是被分配到了不同的福利院。

離別的時候,自己死活不肯上車,扒住車門向阿龍的背影哭喊着。

“阿龍……阿龍……你不要走啊阿龍!”

感覺這個世界的親人都在離去一般絕望,将臉貼在汽車後的玻璃上,目送着阿龍的離開,眼淚不停地流。

不要走……

不要走……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啊!”郁夫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每回看到阿龍很累的樣子我都覺得自己是個累贅,不停打工為了支付昂貴的學費一邊還要付着房租,因為黑道的事情受傷連句怨言都沒有……”平複了一下聲音中的哽咽,郁夫繼續說道,“我有的時候……有的時候也希望可以分擔一下阿龍的痛苦……為什麽你什麽都不肯告訴我?為什麽阿龍總是什麽都不跟我說?為什麽?”

龍哉直直地看着他噙着眼淚,向自己吼着這些話,腦中因為酒精的作用而眩暈,好不容易建起的防線在漸漸崩塌。

下一秒,龍哉伸出手,托起了郁夫的頭,湊過去吻住了他。

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一股酒精味彌漫開來。

郁夫腿一軟,帶着龍哉一起倒到了床上。

瘋狂又火熱的吻像在灼燒着自己的內心,嘴唇上柔軟的觸感清晰地襲來,龍哉很認真地吻着,微微地喘息,放縱又恣意,帶着索取與掠奪的味道,不給自己一點喘息的機會。

眼淚終于從眼角一顆顆地滑落,滲入到被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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