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一
今天是聖誕節。
葉潼早上出門時和嚴柏說好,中午午休一起吃飯,嚴柏答應了。不料上午又發了條短信說他中午臨時有點事,不能和他一起吃飯了。葉潼雖然郁悶,但也表示了理解,畢竟工作比較重要。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也不是很想吃食堂,尋了家公司附近的西餐廳進去吃飯,沒想到看見了嚴柏,和他一起的是一個穿着時尚容貌靓麗的女人,年齡大概二十七八,和嚴柏差不了多少。嚴柏細心地幫她把牛排切小,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麽,那女人嬌笑不停。
葉潼找了個他們看不到的角落坐,雖然不爽,但又忍不住要看他們,一頓飯食不知味。
葉潼和嚴柏是同性情侶,确定關系并同居将近一年了。
兩人在一家公司上班。葉潼是財務總監,平時基本待在辦公室,嚴柏是銷售部經理,和客戶吃飯,飯局是常有的事,只是這次的女人,怎麽看都不是單純的客戶。
草草填了肚子,葉潼沒心情看嚴柏和女人吃飯,賭氣回去了。聽辦公室的同事說下班後要和男朋友約會,他心情更是郁卒:嚴柏昨天就說了今晚有個酒局,要見客戶,指不定幾點回家,約會是完全不可能了。
其實和嚴柏在一起,葉潼很沒安全感。
葉潼是天生的gay,他高中發現自己的取向後,直接和家裏出櫃了,他爸爸氣的差點沒打斷他的腿。父子兩關系僵硬了幾年,見葉潼改不回來了,他爸爸才妥協,不過警告葉潼不準亂搞,找不到合适的人,就不要找。
嚴柏是直男,至少和葉潼在一起前,他沒和男人交往過。
葉潼剛進公司時,嚴柏也是剛進公司不久。因為年齡相近,兩人倒是關系不錯,但也僅限于不錯——他們互相知道聯系方式甚至住址,但從沒到對方家裏拜訪過。葉潼和公司裏的年輕女孩子一樣被高大帥氣的嚴柏吸引。嚴柏平時話不多,表情也不多,看起來是嚴謹的禁欲系,但和客戶談生意時卻表現得很圓滑,完全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所以業績很高,再加上有管理才能,短時間內就升到了經理的位置。
在葉潼眼裏,嚴柏符合他對男朋友的一切要求,他常常目光不由自主就被嚴柏吸引,只是他不能表現出什麽。公司裏向嚴柏示愛的女孩子不少,不過嚴柏反對辦公室戀情,全都拒絕了。
聽說他有個交往了兩年的女友。聽說嚴柏和他女友分手了。
每當有人說嚴柏的八卦,葉潼都會不動聲色地豎起耳朵聽,生怕錯過了什麽。他喜歡嚴柏,很想同他發生點什麽,只是沒機會也沒膽子。
年初情人節那會兒,下班後公司召集了一個單身派對,一大群年輕人去了酒吧。葉潼本來不想去,他長得很秀氣,公司有女孩子暗戀他的,他不想和女孩子扯上什麽關系,但一聽說嚴柏被他們說動了去派對,他立馬答應了。
派對上,嚴柏是被集中灌酒的那個。男同志們都表示嚴柏太帥,吸引太多女同事目光,害他們找不到女朋友,該喝。嚴柏的酒量在酒桌上練得不錯,但架不住白酒洋酒輪番灌,雖面上看不出,但思維已經開始變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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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潼也喝了不少,灌他的不少是女同事尤其是辦公室裏的幾個下屬,都嫌他作為男人,皮膚比女人還好,長得也比姑娘還好看,真是不能忍。葉潼喝了點酒,膽子也就大了點,不由想灌醉嚴柏後霸王硬上弓,就算以後不确定關系,至少和喜歡的人睡過一次。就是他作為下面那個,不太容易實施罷了。
不過這念頭一冒出來就止不住了,葉潼盡量控制自己少喝,時時注意着嚴柏,卻見他一直沒有醉意,不由有些氣餒。
散場時,葉潼才發現嚴柏其實已經醉了,腳步有些踉跄。他忙上去扶住,和其他人打招呼說要送嚴柏回家就離開了。打的到嚴柏家,葉潼扶嚴柏上樓,從嚴柏兜裏摸出鑰匙開門,進門後把嚴柏送到床上。嚴柏家是兩室一廳,不過次卧基本是空的,床上被單都沒鋪。
葉潼幫嚴柏脫了鞋子衣服,猶豫了下又幫嚴柏脫了褲子。嚴柏睜着眼任由葉潼動作,滿眼醉意。葉潼看到嚴柏下面有擡頭的跡象,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興奮。他自己也醉得不清,順從本心自己脫了衣服抱着嚴柏蹭,兩人就這麽發生了關系。嚴柏醉着也沒怎麽做擴張,幾乎是直接捅進去的,葉潼沒跟人做過,只有自己拿道具玩過,肯定是承受不了的;也虧得他喝了不少,酒精麻痹了大腦,沒那麽疼。
第二天嚴柏醒來,看到葉潼撕裂流血的下身,還是有些無措的。葉潼醒後疼的不行,一下子就流眼淚了。但他幾乎是瞬間就意識到這也許是個機會。不過他當時怎麽說的來着?
“昨晚,我們都醉了,這也不怨你……反正我喜歡你,被你睡了我也算不虧。不過,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我是真的很喜歡你。”這話說的有些裝可憐,配合流淚的臉和受傷的下身,效果挺不錯。
嚴柏看着他有點心疼,聽葉潼告白後,有些無措,再加上心裏愧疚,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和葉潼交往試試。之後他去買了藥給葉潼抹上,替葉潼請了幾天假,說是着涼發燒。
葉潼覺得這是自己算計嚴柏才得到的結果,不過能追到心上人,他也不在乎用的方法正不正經了。
二
兩人算是就這麽确定了關系并且同居了。嚴柏是銷售部的,他做成生意會有提成和獎金,賺得比葉潼的死工資多不少,所以嚴柏是有房有車的鑽石王老五,葉潼自己的小公寓只是付了首付,預計兩年就能完全買下。這會兒搬到了嚴柏家,自己家就不住了,嚴柏也不要葉潼付房租,只說既然交往,沒必要分那麽清,家務多分擔點就是。葉潼估摸着自己那小公寓付清房貸後還可以租出去。不過這也只是想想罷了,葉潼還是打算攢攢錢,嚴柏答應交往多半是出于愧疚,而不是因為感情,等他找到真正喜歡的人的時候,或者想清楚了,就是這段感情結束的時候吧。
葉潼覺得比起情人,在嚴柏家裏,他更像一個暫住者的身份,就像租住在嚴柏家的房客一般,雖然他不用付房租——因為他是住在客卧的,兩個都不太習慣和另一個人分享一張床。嚴柏沒提,葉潼更是不好意思提。
嚴柏既然把葉潼當成情人,即使沒有感情基礎,還是盡到責任的。他平時本來也是潔身自好,以前下班後偶爾會去酒吧和朋友喝兩杯,交往後,下班則是和葉潼一起去買菜,然後回家看葉潼做菜,時不時打打下手。
葉潼手藝不錯,一開始就留心觀察嚴柏喜歡吃什麽,現下更是有空就琢磨新菜色,算是抓住了嚴柏的胃,起碼葉潼覺得嚴柏不會那麽快對他厭倦。
兩人平時交流不多。嚴柏的話都對着客戶說了,到家裏就懶得說話,多餘的表情也懶得做。沒事時,兩人就一起看看電影什麽的。
生活很平靜,只是葉潼覺得不滿足。倒不是他貪心,而是他太敏感。嚴柏很紳士、很細心,但葉潼總覺得他做的都像是在盡責任,而不是出于感情——好吧,本來嚴柏就不喜歡他,但一起住了那麽久,也不該這麽冷淡吧。
不過真正令葉潼郁悶的是房事。按理說男人二十多歲三十不到精力該是旺盛的,該有挺多那方面的需求,但嚴柏從不主動提出要做些什麽,都是葉潼想了,自己做好準備後去嚴柏房裏找他。嚴柏很節制,做個一回,或是兩回就停了,之後葉潼照例回自己房間睡。頻率算起來最多只有一周一次,多了葉潼也不好意思。這不像情侶,簡直就是床伴。葉潼原先懷疑嚴柏是不是性冷淡或是不行,但從他的表現來看完全不是。葉潼猜想嚴柏可能是心理上不太能接受,畢竟他原先是直男;因為他發現嚴柏能接受用手或嘴纾解,卻不大願意做完全套。葉潼甚至有試過穿濕成半透明的白襯衫和女仆裝勾引嚴柏,嚴柏确實挺激動,不過仍舊很節制,雖然明顯更賣力,時間更長,只是次數并不增加。
說到底,嚴柏是不喜歡自己吧。葉潼想着,如果是相愛的人,即使不□□,也喜歡膩在一起,撫摸對方,親吻對方。
這段感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結束了,畢竟只是出于愧疚,時間長了,這種不堅固的感覺淡了,關系就結束了。他們的戀情就是那麽脆弱。
下午下班,葉潼自己回嚴柏家。他還不敢把那嚴柏家當做自己家,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搬走呢。
他忘了問嚴柏要車鑰匙,幹脆散步,不過走着走着他就後悔了。大街上充斥着聖誕的氣息,商店帶着聖誕裝飾,播着聖誕歌曲。他走在街上,百無聊賴地看着一對一對的情侶牽着手,摟着腰——中國人總有種把什麽節日都過成情人節的能力。有賣花的女孩子,跑到情侶面前,每個男生都會給女朋友買上一朵。葉潼也去買了一朵,索性嚴柏不會送自己花,幹脆自己買一朵帶回去送嚴柏好了。嚴柏一向是不在意這些節日的,倒是自己每次都精心準備禮物。這次聖誕節倒是沒有特別準備,上次嚴柏說了讓他別費心準備了,又不一定會用上。
既然嚴柏不回家吃飯,葉潼也懶得自己做飯,買了塊蛋糕,又買了幾聽啤酒就回去了。
葉潼挺喜歡吃蛋糕的,他自己也會烤,不過嚴柏不喜歡甜食,他就沒在嚴柏家做過,那麽好像這麽将近一年他都沒吃蛋糕了,自己生日時也因為太忙,忘記了而錯過了。
葉潼進了門,打開電視随意開了電影頻道,把蛋糕和啤酒放在茶幾上,自己也不坐在沙發上,而是窩在沙發和茶幾之間的那塊空地上,背靠着皮沙發。蜷着腿有些難受,不過葉潼也不太在意。
蛋糕散發着奶油的香氣,塞進嘴裏,甜得讓人想落淚。今天電影頻道播的是一部浪漫愛情喜劇,葉潼打開電視時已經播了一半了,劇情沒頭沒腦的,舒銘覺得沒意思,也懶得調頻。蛋糕吃完了,電影也播完了,過了一會兒又開始另一部電影,是與聖誕節有關的一部挺溫馨的片子。葉潼還是覺得沒意思,不過比剛才那部好點,起碼這部他看了開頭。
全世界都沉浸在慶祝聖誕節的歡樂氣氛中,葉潼沒來由的煩躁,看着電影往嘴裏灌酒。本來今天該吃火雞的吧?不過本來就是洋節,過不過都無所謂,吃不吃火雞更是無所謂。昨晚倒是和嚴柏一人啃了一個蘋果來着,也算重視了平安夜吧。
等嚴柏帶着醉意回到家時,只看到客廳開着燈,開着電視,葉潼坐在地板上靠着沙發睡着了,手裏還捏着一朵玫瑰。茶幾上是蛋糕的包裝盒和幾個空的啤酒罐。
嚴柏有點愧疚。他把葉潼抱到他自己的床上,脫了他的衣服,用毛巾擰了熱水給他擦了身體,套上睡衣,再把人塞進被窩。葉潼這麽受他折騰,眉頭皺了皺,沒醒——他睡着後一向不易醒。
安頓好葉潼,嚴柏去收拾客廳,其實就是把茶幾上的垃圾扔進垃圾桶罷了。他突然意識到,葉潼住進來後,他幾乎就沒做過家務了。葉潼真的就像小媳婦一樣,把家裏收拾得井井有條,更別提還會做飯。嚴柏清楚葉潼早就走進了自己心裏,只是他卻不敢多做什麽越界的舉動。一開始他抱着負責的念頭留下葉潼,就葉潼說喜歡自己,所以想補償他。同居後葉潼對自己身體的需求并不大,可見他不是離不開自己的,那如果葉潼有一天不喜歡他了想離開呢?付出的是葉潼,他沒立場留下他。
三
12月26號早上,葉潼被鬧鐘鬧醒,發現自己穿着睡衣躺在自己床上。頭有點疼,是昨晚喝多了的緣故。
葉潼沒有賴床的毛病,醒了就去洗漱準備早餐了。
走到客廳,見茶幾上的垃圾都已經被收拾了,也不意外。意外的是在早餐沒備好時,嚴柏就起來了——往常都是早餐好了,他去敲嚴柏的房間門他才會起來。
“今天怎麽這麽早?”葉潼打着哈欠問。
“明天周六,出去吃飯吧。”嚴柏答非所問。
“嗯?是對昨天爽約的補償?”
“是。”嚴柏說着,拿過一個煮好的雞蛋想剝殼,剛拿起來就燙得放下。
“剛煮好,太燙了。”葉潼說着,到了點冷水,把兩個雞蛋浸到水裏,又說:“早上起來先喝杯溫水。”
嚴柏乖乖地去倒水喝,喝完又給葉潼也倒了一杯。
“你昨天中午是什麽事啊,發展新客戶嗎?”葉潼把鍋裏的餅盛到盤子裏,裝作不經意問。
“不是,見個朋友。”嚴柏說着幫他把盤子端到餐桌。
“哦。”葉潼沒問了。他不敢問太多,怕嚴柏反感。他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嚴柏或許真的只是見了一個老朋友而已。
吃完飯,嚴柏迅速洗完碗,開車去公司。
到了辦公室,幾個女同事叽叽喳喳讨論昨天都和男朋友幹了什麽。
葉潼聽着煩,讓她們趕緊工作,別說閑話。
“葉老大一定是因為單身欲求不滿才火氣那麽大吧!”葉潼一向沒什麽威信,下屬嘻嘻哈哈開他的玩笑,惹得他直翻白眼。
到了周六,嚴柏果真和葉潼一起出去吃飯了,到一家日料店吃,結果兩人都不太喜歡,興致缺缺。吃完飯倒是上街逛了逛,買了兩件衣服。
嚴柏給葉潼選了一條圍巾。
“還是你第一次送我東西。”葉潼自己對着店裏的鏡子戴好圍巾,轉頭對嚴柏說。
“喜歡嗎?”嚴柏問,其實他想親自動手給葉潼戴圍巾的,不過在外面,算了吧。
“嗯,還好,挺好看的。”葉潼滿意地點頭。于是嚴柏又買了一條同款式不同顏色的,自己戴上了。
葉潼覺得心跳有點加快,但也沒說什麽。
之後有幾個晚上,嚴柏不在家吃飯;又連續幾個周末,嚴柏說要出門,具體幹什麽也沒說,葉潼雖然奇怪但也沒問。
嚴柏其實是挺宅的人,周末除了固定去健身,偶爾和朋友聚一聚,其他時候都待在家裏。所以現在的情況算是很反常了。當葉潼有幾次聞到嚴柏的衣服上沾了香水味時,危機意識空前強烈。
嚴柏是直男,他一直知道的。嚴柏是有喜歡的女孩子了,所以經常出去約會嗎?葉潼控制不住胡思亂想,分手是早晚的事吧?索性自己先理理行李,這樣搬出去也方便一點?
一月中旬了,這個周六嚴柏又出門了。葉潼一個人在家裏沒事幹,幹脆整理房間裏的東西。衣櫃裏挂着的都是冬季的衣服,葉潼找了行李箱,把春秋和夏季的衣服都疊好放到行李箱裏。這樣搬家時少點工作量吧。他又仔細打量房間,自己的東西真的不多。在原先自己獨居的公寓內,他的床頭櫃上、房間裏的櫥櫃裏都擺了不少裝飾用的手工藝品和盆栽,不過這個房間就沒這些東西了。看來自己一早就知道不會長久居住,所以也就沒有費心布置。之前還以為公寓可以還完貸款租出去,結果在它還沒有完全屬于自己的時候,自己就要住回去了。
嚴柏在這時候回來了,看到葉潼收拾行李箱,有些不解:“你要出差嗎?跟項目?都是夏天的衣服,去熱帶的地方?”
“沒啊,就是理理衣服。”葉潼說着,合好箱子放回櫃子。
“你最近好像很少出差。”葉潼問嚴柏。他記得前幾年嚴柏時不時會到別的省,這一年好像沒那麽經常出去。
“嗯,給下面的人一些鍛煉機會。”嚴柏說。
“你不出差,我都少了給你收拾行李的樂趣了。”葉潼開玩笑說。
“怎麽,你很喜歡我出差?”嚴柏心裏一緊。
“是喜歡理行李。”葉潼說。
“你最近黑眼圈有點重,沒睡好嗎?”嚴柏看着葉潼眼底的烏青,忍不住問。
“沒吧,就是有點累。快要年底了,要算的賬很多。”葉潼這段時間确實沒睡好,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最近很容易做夢夢到和嚴柏分手,強迫自己醒來發現眼淚把枕頭都沾濕一塊,而一看時間才淩晨三四點。之後再睡回去就不再進入深度睡眠了,黑眼圈自然重。
“晚上早點睡。”嚴柏皺皺眉,說。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葉潼覺得好笑,其實他更希望嚴柏說一些諸如“我晚上陪你睡”之類的話的,不過再怎麽想嚴柏都是不會說的。
四
最近辦公室裏大家的睡眠狀況都不怎麽好,快年底了,大家心裏浮躁,睡不太着。
“我安裝了一個手機APP,可以記錄晚上睡眠的質量。”一個同事說,“我睡得淺,所以睡眠質量一向不太好。”
“那個我也安了。”一個已婚的女同事說,“不過我是用它錄音,我老公晚上有時候睡覺時說夢話,我說他他還不信,只好錄音當證據了。”
同事們都笑。
“這對睡眠有幫助?”葉潼好奇問。
“算是吧,幫你看看睡眠狀态的。葉老大最近也睡不好嗎?”
“嗯,白天太累了,晚上做夢都在算賬,吓醒自己好幾次了。”葉潼說,同事們又笑。
晚上葉潼回家,下載了那個APP,他想知道自己每晚睡眠質量如何,還有就是好奇自己會不會說夢話打呼之類的,大學四年室友沒有投訴,自己睡覺應該是挺安靜的吧?
睡前他打開了APP,把手機放在了床頭。錄了一晚上,第二天醒來,葉潼匆匆掃了一眼APP就關掉了,具體睡眠情況如何也沒來得及看,白天一忙又全給忘了。到了周末,因為第二天不用加班,他心情放松了些,晚上睡覺前,他才再次想起來之前錄音的事。打開APP,翻之前的記錄,他才發現他的睡眠可能真的不太好,因為有一段二十多分鐘的夢話。
葉潼其實挺驚訝的,他從不知道自己會說夢話,而且他也不記得自己那天晚上夢到了什麽。
葉潼戴上耳機,關了床頭的臺燈,躺下聽自己的夢話。
先是很輕微的機械轉動聲,似乎是門把手,然後是微不可聞的腳步聲。
難道我會夢游?還是說那天晚上家裏進賊了?葉潼震驚了一下,下次要不要在房間裝個攝像頭?
“啪嗒”,好像是自己床頭那盞臺燈開關打開的聲音。
等等,難道真的進賊了?但是房間裏并沒有東西被動過的痕跡啊!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
“葉潼。”
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是嚴柏的聲音!葉潼覺得自己心跳加快了,其實是嚴柏到自己房間裏來了?他為什麽要在自己睡着後來自己房間呢?
“葉潼。”
嚴柏的聲音繼續叫着葉潼的名字,非常溫柔,葉潼有種心裏小鹿亂撞的感覺。平時嚴柏叫自己時并沒有用過這樣的聲線和語調……葉潼覺得自己的腎上腺素激增,手不自覺地往下身探去。
接着又是布料摩擦聲。嚴柏的呼吸似乎加重了,一聲一聲急促地叫着葉潼的名字,還夾雜着喘息聲。
嚴柏這是在幹什麽?葉潼聽得面紅耳赤,這種低沉性感的聲音……他靈光一現,嚴柏是在……□□?
想到有這個可能,葉潼一下子也有些呼吸加快了,感覺有些口幹舌燥,身體的反應愈發明顯。
嚴柏對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思?他喜歡自己嗎?平時對自己挺冷淡的也不像喜歡的樣子啊,但如果不喜歡,為什麽要晚上到自己房間裏,看着自己□□?說起來,如果要發洩欲望,為什麽不直接找我而要靠自己?明明在交往不是嗎?
葉潼胡思亂想着,聽着嚴柏的聲音,也有點發洩的欲望了,但他現在心裏很亂,總覺得猜不透嚴柏在想什麽。
十幾分鐘後,嚴柏的喘息聲又重了些,然後猛地一滞,停頓了幾秒,接着是抽紙的聲音。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接着又聽嚴柏輕喚:“葉潼。”聲音有些慵懶沙啞,葉潼覺得鼻血都要流出來了。
“寶貝,晚安。”嚴柏說。
接着好像是親吻的聲音,很輕,葉潼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嚴柏并不經常親吻他,兩人之間的肢體接觸并不多。
“啪嗒。”臺燈關閉的聲音。
極輕的腳步聲。門把手轉動聲。
音頻到這裏就結束了。
什麽啊。葉潼有些不敢置信,他把自己整個人埋進被子裏,只覺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嚴柏這是哪一出?他甚至懷疑音頻的真實性了,忍不住又播放了一遍,然後聽着嚴柏的聲音釋放了出來。
意識回籠後,葉潼再開始思考。嚴柏到底喜不喜歡自己?該不會是因為和別的女人偷情,出于愧疚,晚上來他房間看他,然後……□□?怎麽想都不太合理。
葉潼不知道該往哪方面想,他私心裏希望嚴柏是出于對自己的喜歡才這麽做的,但又害怕真相是嚴柏出軌。嚴柏這麽做幾次了呢,是就那一次被錄下來了,還是已經不止一次了?以前自己不知道這事,現在知道了,應該怎樣面對嚴柏?裝作不知道,像以前一樣?但一看到嚴柏,想到這事,就會覺得尴尬的吧……直接問嚴柏為什麽?怎麽問?“我不小心錄到了你念着我名字□□的音頻,能給我解釋一下嗎?”不不不,關鍵是嚴柏應該不希望他知道這件事的吧,如果這麽問,嚴柏會不高興吧!兩人之間的關系本就不冷不熱,這麽一問只會更糟糕。
到底應該怎麽處理這事才好?葉潼糾結來糾結去,在床上滾了幾圈,愈發睡不着了。他很少失眠,越想讓自己睡就越清醒,覺得被子裏太熱,把手臂伸出被窩又覺得太冷,簡直難受。
沒想到這時,傳來了輕微的機械聲——是門把手轉動的聲音!
“誰?”葉潼條件反射得坐起,迅速按亮了床頭的臺燈。
“是我。”嚴柏站在門口,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但很快恢複了平靜。
“怎麽還沒睡?你前一段時間說睡不好,我來看看你。你臉怎麽這麽紅,不舒服嗎?”嚴柏說着走進房間裏。
葉潼很快冷靜下來,他猜測嚴柏說的只是借口。
“嚴柏,你坐過來,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五
嚴柏點點頭,走到葉潼床頭坐下。葉潼想到剛才聽到了錄音,禁不住一陣臉紅心跳。深呼吸幾下平靜下來,他示意嚴柏鑽到被窩裏。是要長談的意思。
“嚴柏,你先別說話,我思路有點亂。”葉潼說。他本來打算今晚先想想如何解決,是攤牌還是裝作不知道。他私心裏是想拖着這件事,因為他害怕承受不好的結果。但他也沒想到嚴柏現在就來了,而自己又一時沖動就說了要談談,那就只好現在就把話說清楚。他心裏很慌,覺得如果不把兩人之間的感情關系攤出來說清楚,就會始終不明不白的。
嚴柏點點頭,示意他說。
“嚴柏,我想知道你對我到底是什麽感覺。我們剛開始在一起,是因為發生了關系,你……心裏愧疚,所以沒有拒絕我想交往的念頭。我想,即使你不喜歡我,我們這麽久相處下來,總會有感情的。我怕你厭倦我,克制自己,盡量不多打擾你,在生活上各方面遷就你的愛好。但你一直都很冷淡。我都覺得有點絕望了,就算是一塊冰也要被我焐熱了,你嚴柏怎麽就這麽不解風情?聖誕那天中午,我們的約會泡湯了,我一個人出去吃飯,看見了你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吃飯,你們……看上去很開心。之後你經常不在家。我想,那是你的隐私,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讨厭我太過幹涉你的生活,所以也沒有問。但是我真的很難受,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經遇見了喜歡的女孩子,我們的關系是不是就要結束了……”葉潼說道這裏停下來,聲音也帶了一點哭腔。他說着說着,這麽久以來的委屈都湧了上來,心裏堵堵的。
嚴柏覺得心疼,伸手輕撫葉潼的背,想讓他平靜一點。剛想開口,葉潼又制止了他。
“雖然你讓我很沒安全感,但我覺得如果你要結束我們的感情的話,不會不說。不過我克制不住不想這事,因為你,我前段時間一直沒睡好。我下了一個APP,記錄睡眠狀況,無意間錄下了一段……你來我房間,念着我名字……□□的聲音。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對我抱什麽感情,是終于喜歡上我了,還是因為有外遇覺得對不起我……”聽葉潼這麽說,嚴柏露出了錯愕的表情,之後是淡淡的無奈。
“我喜歡你。”嚴柏打斷了葉潼。
葉潼還想說什麽,突然聽到嚴柏的告白,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其實我想以後慢慢告訴你的。你先聽我說吧,之後你問什麽我都會回答你的。”他苦笑道。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其實我也挺沒安全感的。這個社會不是廣泛接受認可同性戀的,我們在一起只能是見不得光的。我想得不到社會的認可,但起碼得得到家人的認可。其實最近不在家,是回父母那裏了。因為先前沒有告訴他們,他們以為我單身,要給我安排相親。我跟他們攤牌了,再給他們做工作,一開始他們根本不相信我有對象了。聖誕節和我一起吃飯的是我表姐,我請她當說客。一直瞞着你是怕如果我搞不定,你會失望。不過現在我父母也差不多能接受了。本來,我還想明天問你過年回不回家,要不要跟我去看父母。”
嚴柏的父母住在城市的另一頭,嚴柏開車回家至少要花上兩個多小時。周末他得開四個多小時車往返,給父母做心理工作,就為了想讓他們接受自己。嚴柏竟是這麽把他放在心上、甚至已經準備好了把他介紹給父母嗎?
“可是你……”葉潼沒想到是這樣,原來嚴柏已經喜歡上自己了嗎?幸福來得太突然,他有太多問題想問,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問什麽了。
“我們同居後,慢慢地我就喜歡上你了。不過你有時候會躲着我,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和你接觸太多。”嚴柏大概猜出葉潼想問的,主動解釋道。
“你真的喜歡我嗎?”葉潼還是不敢确定。
“是真的。如果不喜歡就不會介紹給父母了。我是想跟你過一輩子的。”嚴柏說。
“可你都沒表現出來,如果喜歡的話,總歸是會有……需求的吧,你從來不會主動和我……那個,一般隔那麽久一次,怎麽都不正常吧!”葉潼覺得問這個很不好意思,不過到後面又有些理直氣壯起來。
“你喜歡嗎?”嚴柏問,葉潼看見他帶着笑意的眼睛,郁悶地轉頭。
“第一次,你傷的很重,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你每次來,我都又興奮又痛苦,我想占有你,又怕弄傷你。而且第二天你會很累,會不舒服,我怕影響你工作。一開始我還不确定自己對你的感情,我承認自己對你沒有欲望;後來是因為我還沒有做好家裏的工作,沒辦法保證未來,不想太虧欠你。”
“所以寧願在我睡着後來我房間看着我□□?”
嚴柏沒有說話,是默認了。
“其實事先做好準備就不會受傷的。如果擔心,以後可以周末……”葉潼越說臉越紅。“好啦,既然都說清楚了,我要睡覺了,你回去吧。”
“明天是周六,你不想要嗎?”嚴柏嘴上說着,手上已經開始解葉潼的睡衣扣子了。
葉潼猛地瞪大眼睛,這是邀請嗎?嚴柏是第一次主動問這種事。
“我會好好做準備的。以前每次都是你自己準備,太委屈你了。我查了很多資料,知道該怎麽做,不會傷到你的,相信我。”他的表情這麽認真,葉潼被他看得紅了臉,身體也放松了。
嚴柏準備得很仔細,比葉潼自己做準備時花的時間都要長,期間也很注意觀察葉潼的感受,見他表情有不舒服的感覺就馬上停下。到後來兩人都有些失控,葉潼的眼淚止都止不住。結束後嚴柏抱着葉潼去清洗。葉潼安心享受嚴柏的服務,這一晚上,就像做夢一樣。
“葉潼,你會一直喜歡我嗎?”嚴柏給葉潼蓋好被子,問。
“不會,我已經愛上你了。”葉潼迷迷糊糊地回答。不說話卻把一切都暗地裏安排好的你,為了我的身體寧願克制自己的你,雖然有些大男子主義,但這樣的你……真的好喜歡。
“我也愛你。晚安。”嚴柏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關上燈,抱着他睡下。這是那次酒後亂性後第二次兩人同床共枕。相互依偎着睡下,連夢裏都是甜的。
六
第二天葉潼醒來時已經快要中午了,嚴柏醒得早,不過見葉潼睡得香就沒有叫他。躺在床上看了葉潼的睡顏好久,越看越喜歡,見他醒了,先是親了他一下,才起床準備出門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