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書房一片靜默,陸彥文擡起頭,眉宇深鎖,滿腹狐疑地看着坐在對面的女人。

她今晚喝了酒,臉頰帶着微紅,被酒醺過的眸光在清冷的吊燈映照下顯得尤為旖旎動人。

結婚兩年,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認真打量這個名義上的妻子。

她也正看着他,直勾勾的,帶着幾分挑釁、幾分不屑,全然不似以前的溫順。

他就知道,這個女人的溫順乖巧都是裝出來的,她裝得還那麽拙劣。

興許是坐的姿勢不夠舒适,她微微調整了坐姿,信手撩了一下鬓邊的長發。

陸彥文的目光不自覺地追着她撩發的手,看她白皙纖長的手指穿過細細的發絲。

他知道顏月少有出去玩,曾淑芬不喜歡她以前的明星身份,對她諸般挑剔。她在陸家也小心翼翼地扮演着一個名門淑媛、賢惠媳婦,一改在熒幕前的精致豔麗。

她甚至沒做指甲,指尖幹淨瑩潤,帶着淡淡的粉,天然純粹。

撩完發,她又随意地将手肘擱在真皮大椅的扶手上,身體微微朝一邊偏,坐姿慵懶散漫。

卻又帶着一種勾人的性感。

的确,她稱得上外界的稱贊:絕色尤物、風情萬種、可純可欲。

即使她現在沒有濃妝襯托。

不過,這樣的顏月很少見,這兩年多她一直在裝乖。

“你不必用這種懷疑的眼神打量我,我是認真的,簽了字,今後你我兩清,我絕不纏你。”顏月被他看得久了,也生了幾分不耐,她料到陸彥文肯定不會這麽輕易相信。

畢竟她是真心實意從中學時就暗戀他,即使被他冷落、被他無事,也依然體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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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彥文眉宇皺得更深,雖說他心中從未有過眼前女人,但婚姻之事,兩年來他也看得淡了。在蘇念茹出現之前,他們之間沒有太大的矛盾,只是他不愛她而已,顏月也沒有犯什麽過錯,除了今晚這場不愉快的鬧劇。

“我和念茹只是朋友,并不是你想的關系。”陸彥文沉聲道。

原本他覺得沒有必要給眼前女人解釋這些,不過看她今天這反常、激進的反應,陸彥文只好退了一步。

顏月清淺一笑,笑得有點嘲諷,“陸彥文,我今天不是想和你探讨你與別人的關系,而是和你商量你我之間的婚姻關系。”

陸彥文神情緊繃,他直直地注視着眼前笑中帶嘲的女人,試圖透過那雙帶着些許水汽的黑亮眸子看穿她的內心。

多年感情喂了狗,若說顏月心中毫無波瀾,那是不可能的事。

她面上笑着,心口卻泛着酸楚。

不過人生難免會遇上一兩個渣,她這次栽倒在陸彥文手裏,她也認了。

及時止損,是她眼下唯一的選擇。

“這兩年我也累了,我一度以為……”她一度以為陸彥文心中多少還是有她的位置,也一度以為終有一天自己的真心可以換來同樣的真心。

沒想最後只是自我感動而已。

她頓了下,自嘲地笑了笑,“配合你演的戲也該散場了,你和誰交朋友确實是你的自由,簽了這份協議,我今後再無理由‘跟蹤’你。”

陸彥文臉色一沉,“你醉了,等你清醒再說。”

他站起身,大步走出書房。

随後顏月聽到走廊盡頭處的卧室傳來砰的關門聲。

很沉悶。

看來陸彥文氣得不輕。

顏月靠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離婚協議書,心中也不禁生出幾分煩躁,同時又覺得嘲諷。

把她娶回家,當擺設一樣放着,就算不喜歡,也不肯放她自由。

這就是陸彥文。

不過也很好理解,陸家是很愛面子的大家族,這麽随随便便離婚似乎不符合他們的家風。

在那個真實的夢中,他們撕得一地雞毛,陸彥文依然沒有提出離婚。

直到她入了魔,做下各種瘋狂之舉後,他再站在道德的高度,把自己推向永遠無法回頭的深淵。

顏月心中的酸澀漸漸被這份殘酷的理智取代。

她不能任由這樣繼續下去,即使現在的她不可能再走上夢中的路。

既然無法協議離婚,那看來要走法律途徑了。

唉,她也不想大告天下自己結婚兩年還是完璧之身,到時候毒舌的媒體又不知道會怎麽編排。

陸彥文坐在陽臺的單椅上,冷冽的夜風迎面吹來,讓他有了幾分清醒。

這一場沒有感情的婚姻,也曾是他兩年來的陰影,他是個對感情執着的人,他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接受顏月這個女人。

剛才其實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如果他點頭,這段讓他麻木的婚姻能就此結束。

他心中煩躁不堪,他也搞不清自己在糾結什麽。

叮咚——

手機收到一條微信消息:彥文哥,對不起,你和小月姐和好了嗎?

陸彥文看着亮着的手機屏幕,直到它又黑屏。

他伸出手,放在冰冷的手機上,屏幕亮了一下,沒有解鎖,很快又暗下去。

陸彥文腦海裏浮現出顏月嘲諷的笑容,帶着些倔強,卻也藏着淚光。

興許自己心中對她也有些愧疚吧!

陸彥文收回放在手機上的手,将手機倒扣在小圓桌上,拿起旁邊的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

顏月将大衣随手扔到收納袋裏,過慣了老年般的生活,突然去一趟夜店還真是很不習慣,就連衣服上都沾染了不少混雜的氣味。

她打算将衣服拿去洗衣店洗,自己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

沒想這一覺她竟睡得很安穩,可能昨晚回來太遲的緣故,她并未出現半夜醒來睡不着的情況。

想着昨晚陸彥文說等她清醒再談,顏月便又洗漱一番、穿戴整齊後下了樓。

“顏小姐。”曾嫂客套地打了聲招呼,她是曾淑芬安排過來照顧陸彥文的傭人,也是曾淑芬監視顏月的眼線。

顏月覺得很可笑,她一個毫無實權的家庭主婦,有什麽好監視的?無非就是挑她的刺而已。

“陸彥文呢?”顏月瞥了曾嫂一眼。

曾嫂似乎有點意外,總覺得顏月今天的态度過于冷漠。她們之間雖然沒什麽交情,但她好歹是曾淑芬親自安排的人,顏月平時也很給她面子,并沒有真把她當傭人使喚。

不過在顏月冷淡的視線中,曾嫂還是很有眼色地回過神道:“陸老板剛才在院子跑了步,後來回卧室去了。”

還真是難得,她以為自己得去公司才能見着這大忙人。

顏月猜陸彥文估計在洗澡,便趁着這間隙去廚房做了三明治面包,熱了一杯鮮牛奶。

嫁到陸家之前她在娛樂圈混,娛樂圈表面風光,背地裏還是有很多不為人道的艱辛。她混娛樂圈的那幾年也落下了一些病根,腸胃很不好,早上得吃早餐,不然會胃疼。

當這兩年陸太太也并非全無收獲,這胃病養好了不少。

顏月端着溫牛奶,坐在餐桌前吃着三明治。

陸彥文下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一個人坐在桌邊安靜吃早餐,晨光透過明淨的玻璃窗照射進來,給她鍍上了一層暖色。

顏月聽到腳步聲,擡頭淡然看了他一眼,卻并未像以前那樣熱情相迎。

陸彥文心中泛起一絲不快,不過也只是忍了忍,走到顏月旁邊的餐椅坐下,“也給我一杯牛奶和一只三明治。”

顏月略帶詫異地擡眸,今天的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大忙人有閑暇坐下來一起吃早餐。

他這話是對自己說的?

顏月看了四周一圈,曾嫂不在。

她很快會意了,以前她要是知道陸彥文在家,定會早早起來為他準備豐盛的早點,不過陸彥文常常都有借口直接離開。

看他這麽理所當然地使喚着自己,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欣喜若狂,不過現在嘛——

摘除了愛慕的濾鏡,她只覺得這人腦子有病,還病得不輕。

顏月繼續旁若無人地吃着她的早餐。

被忽視的陸彥文面色尴尬,恰巧曾嫂從院子進來,看見陸彥文和顏月都坐在餐桌上,顏月徑自吃着早餐,陸彥文面前什麽都沒有。

這畫面在曾嫂看來有種說不出的詭谲。

陸彥文很少和顏月一起吃飯,不過只要陸彥文在家,顏月都會做豐盛的早點。陸彥文偶爾會吃上一兩次,每當這時顏月便會面露欣喜。

今天的情況顯然不太對。

顏月被他們這樣審視地看着,也是很不爽,她便擡頭看向曾嫂:“陸先生想吃早餐,你去給他準備。”

曾嫂一愣,沒反應過來,又看了陸彥文一眼。顏月道:“我剛才說的話那麽難懂麽?”

曾嫂見陸彥文沒反駁,這才哦了一聲,趕緊去廚房,給陸彥文做了一碗雞蛋面。

陸彥文看着面湯裏浮着的一層油,面色更難看了。

陸彥文鮮少在家吃飯,就算在,也是顏月下廚。曾嫂并不了解陸彥文的飲食習慣,但顏月知道,陸彥文不喜歡吃面,口味清淡,更別提一大早就吃這麽油膩的湯面。

顏月心中莫名有那麽一點痛快,“以前你總是那麽忙,浪費了那麽多食物,怎麽今天有空坐下吃飯了?”

陸彥文看她似笑非笑的臉,越發覺得煩躁不已。

顏月也沒奢望陸彥文能回應她,便對一旁的曾嫂道:“這裏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哦,對了,院子的落葉有點多,你去掃幹淨。”

曾嫂面上難堪,不過就算顏月在陸家不受待見,但終究是這裏的女主人,曾嫂還是憋着一肚子不痛快退出了房間,去清掃院子的落葉。

陸彥文也轉身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等他回來坐下時,顏月正慢條斯理地喝下最後一口牛奶。

陸彥文端起杯子,正打算喝,卻聽顏月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考慮了一整晚,我的想法還是不變。我現在很清醒,如果你也同意,吃完早飯,我們就一起去民政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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