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喬是個大方的殺手。
打車錢自然不在話下,他主動拿了一張鈔票,從出租車師傅那換回了一大把零錢。然後潇灑的下了車。
“喂,你朋友好像睡着了。”
師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已經離車幾步遠的喬頓住腳步,思考這個嚴肅的問題。
良久,喬開口了,“你把他叫醒。”
“叫了啊,喝醉了吧,你趕緊來把人帶走。”
喬站着沒動,不想管他怎麽辦。
“你們不是一起的嗎?喝醉了你怎麽不管他?來來來,趕緊帶走。”師傅急了,大半夜的,丢人也不能丢他車上啊,這都到家門口了,看人還不動,又是一陣絮絮叨叨。
喬受不住這種攻勢,不情不願的回到車上,某個人靠着窗戶睡的無知無覺,雙腿微張,上面放着一件外套,大半掉到地上,身上那件襯衣也皺巴巴的,模樣實在有點狼狽。
偏偏這副慘遭蹂躏的模樣還能讓喬看得生悶氣。
陪他幹坐了那麽長時間,等了半個小時車,現在還要把他抗回家。
怎麽這麽煩人。
喬寒着臉推了推人,沒動,又推,還沒動,繼續推。
“你趕緊把他扛回去,給他煮點醒酒的,別賴我車上了,這天都要亮了,我要回去了。”
師傅看着一個站着一個靠着的人,語重心長的告誡,“出門靠朋友,一定要互相扶持啊,鬧矛盾也不能把人丢下是吧,要遇到壞人怎麽辦?我看你臉色不好看,有什麽不高興等人醒了好好說說不是?”
喬想,不,他就是這個表情,高不高興都一樣。
喬看着踩油門翩然離去的師傅,又推了一把人。
眼看某個還處于無意識狀态的人要跟地面來個親密接觸,喬手一攬,又把人圈了回來。
不知道為什麽要管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覺得不能把他丢在這裏。
怎麽能睡這麽沉?喬有點奇怪,如果自己被這麽折騰還沒有醒,只有兩個可能,不是死了就是被下藥了。
可惜,喬顯然沒把喝醉放在眼裏。
既然不能把人扔這裏,喬只好扛起人,幾步來到鄰居家門口。
沒有鑰匙。
喬把人放下,看了下門,以前還沒發現,原來是密碼鎖。
這就好辦了。
應時隽醒來久違地體會了一把頭痛欲裂的宿醉感。捂着眼睛在沙發上緩了半晌。
是被陽光晃醒的,在睡覺這方面他實在沒辦法和他鄰居比,他是半點光都見不得。唉,他這鄰居都把他送進屋了,也沒想把他送到床上。
昨晚上的事慢慢回籠,應時隽捂着眼睛笑了,努力這麽久,多少還是有點收獲。
悠閑的日子沒多長,應時隽很快就忙起來,沒辦法再在他鄰居面前刷存在感。
夥食倒是少不了。
來自各家餐館的招牌菜。
應時隽原本以為都是吃的,喬應該沒什麽意見,在第四晚送上晚餐時,卻發現并不如自己所想。
“不是你做的。”喬把食盒接過來,沒預兆的,說了一句。
應時隽愣了下,心卻劇烈的跳動起來,兀自按捺下激動的心情,強裝鎮定道,“是嗎,你怎麽知道?”
喬沒看他,皺眉看着手上食盒裏的餐食,卻沒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但他就是知道,也嘗的出來。不是不好吃,但就是不是他做的。
算了,懶得計較。
喬幹脆把門關了,自己吃飯去了。
應時隽好脾氣的笑笑回了自個屋裏,這幾天累得很,他自己都沒吃晚飯,也實在吃不下。
身上還穿着上班的衣服,他回來就拿着外賣去投喂鄰居,現在才算是坐下來歇口氣。
半晌,他起來開了瓶紅酒,有一口沒一口的喝,沒一會就見鄰居家燈熄了。
又要出門了嗎?
“嘿。”應時隽靠在兩人共同的樓梯口,叫住意圖視他不見的鄰居。
昏黃的路燈看不清喬的眼神,不過不妨礙應時隽想象那雙寒眸裏面的不耐煩。
啧啧,還有的他煩。
“要出去散步?算我一個?”
喬的回答是徑直離開。
應時隽厚臉皮的跟上,問話顯而易見沒什麽意義,他是打定主意同不同意也要跟着的。
忙了這麽一天,還要出來撩人,老天爺不看功勞也要看在苦勞的份上給他點甜頭。
“去那天去的小樹林?”應時隽跟在後面問,喬沒走太快,他勉強能跟上,看得出來有人遷就了他,應時隽竊喜,鄰居雖然面上不大樂意,到底還是沒狠下心。
“反正也是散步,帶你去個更好的地方?”
應時隽看人沒有表示,再接再厲,“更近的,更好玩的,人更少的。”
喬回頭看了他一眼,應時隽一看有戲,故意賣關子,“怎麽樣,去不去?”
喬很沒有原則的改道了。
應時隽帶他去的是這處山坡的後崖。下了山之後,順着一條小道能通到後山的峽溝,海水沒有倒灌進來時有長長一片淺白色的沙灘,水間是嶙峋的礁石,占據了大片海域,游泳是不可能的,到處是暗礁不說,還有的地方水深有的地方水淺,在這種地方浪簡直不要命。
正因為如此,加上一條十分隐蔽的甚至都算不上常規意義上的小路,這地方很少人知道,知道也少有人來。
應時隽看着已經消失在黑暗中的人,悠閑自在的坐到沙地上等人回來。
就知道他喜歡,不過還是很好奇啊,他這個鄰居到底是怎麽長成這個樣子的呢?
武力值奇高,社交極差,以及偶爾極度落後于現代社會偶爾又超現代的種種怪異行為。
應時隽強打着精神坐了會,剛想不顧形象躺下休息,就聽到海風裹挾着某種尖銳而詭異的女聲傳過。
應時隽頓時來了精神,側耳傾聽,這聲音斷斷續續,實在難以辨別來自何方。
他往海邊走了幾步,聲音明顯大了一點,是哭喊聲。
有人在水裏?是遇難?
應時隽心知怕是有人出事,幾步踏進水裏,大聲道,“有人嗎?”
那聲音停了一會,繼而加大了聲音哭喊,“救命,救救我……”
真的出事了。應時隽兩把把運動外套脫下,估量了下這片暗礁遍布的區域。這地方他小時候跟他父親常來,但畢竟是十來年的事了,再熟悉也拿不準海裏面的情況,一時還真不知道從何處過去安全。
但是等不及了,誰也不知道那女孩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求救聲也只大了那麽一兩聲,然後又恢複成先前斷斷續續的的小聲呻吟哭泣。
“你堅持一下,告訴我你的位置!”應時隽一邊摸索着前進,一邊讓女孩子打起精神。
喬什麽時候到身邊的他不知道,但隔着T恤,他感覺到一只微涼的卻強勁的手扳住他的肩膀。
“別去。”他說。
然後不等他反應,手的主人放開他,身形如鬼魅,也不知那人如何看清水下的礁石,腳點礁石,往海峽中間而去。
應時隽氣急,大聲叫他停下。
他一個對這片水域熟悉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他竟然就這麽不管不顧的往中央去了。
喬哪裏是聽他話的人,能被他說服過來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
他常年在黑暗中訓練,夜視能力好過尋常人幾倍,腳下的礁石他很容易就能看清。
順着微弱聲音,他很快就定位人的位置。
一個女孩子。
大半身體泡在水裏,一只手還拉着個男人。
但他只聽到一個人的呼吸,微弱的,瀕臨死亡的。
男人死了。喬立馬就下了結論。
但那個女孩子卻像是沒發現,即便是抱着一具屍體,也沒想過要放開。
“過來,我帶你出去。”喬說。
女孩子在月光下空洞洞的大眼睛盯着喬看,“他,你先把他帶出去。”
喬看了眼已經完全沒有生命體征的人,搖頭,“他死了。”
“不,你,你先把他帶出去。”
喬沒回答,顯然耐心告罄。
他沒有助人為樂的覺悟,要讓別人知道他一個殺手幹起救人的行當,簡直要讓同行笑掉大牙,雖然他現在也不算殺手了。
不是看某個想找死的人往海裏跑,他不會來瞎摻和。
喬幹脆利落的把人打暈了。
女孩子白色裙子上血跡漫漫,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某個已經死去的人身上的。
應時隽又氣又擔心,看到喬單手摟着一個女孩子回來,才算是放下一半的心,剛想看看他受傷沒有,就見他丢下人又折身返回了。
應時隽看到躺地上渾身斑斑血跡的女孩子,一時也顧不上去罵人,看他熟門熟路消失的身影,心裏只能祈禱沒事。
喬回到剛才的位置,提起男人的屍體,嫌惡的拉着他的後領想把人拉回岸上,卻在看到那人胸口的槍口時頓住動作。
他近乎粗暴的扯開男人的襯衣,傷口完整的露出來,一槍斃命,正中心髒。胸上那槍口是奇怪的粗糙炸裂狀,周圍還有蛛網狀的黑色紋路。
喬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