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菩薩蠻

第二天才是地獄的開始。

每天除去基礎訓練和半夜拉練外,還有固定的訓練項目。

第二天:五公裏負重跑。

第三天:泥地匍匐爬行。

第四天:射擊訓練。

第五天:合力舉木。

……

平均每天每班有三到四位學生退出軍訓,受傷的人不在少數,因為怯懦而臨陣脫逃的不在少數。

這時,他們才明白為什麽軍訓前,學校要求選擇讓孩子參加軍訓的家長,必須簽保險單和免責書。

第六天上午,(7)班在烈日下訓練三個多小後,被謝冰帶往籃球場,籃球場旁已經坐着不少學生。

“班上有沒有會打球的人,跟我走三個。”謝冰摘下軍帽,英氣勃勃。

每年軍訓最後一天的籃球賽,兩位教官和三名學生組隊,兩隊對抗。

輸的一隊完成軍營指定區域的清掃任務,贏的一隊下午三點開始訓練,晚上提前解散。

“西洲!”

“南桑!”

“裴悅己!”

有三人呼聲最高,沈西洲、南桑和裴悅己出列,随謝冰往場內走。

“七班加油!”沈西洲回頭,在衆人吶喊聲中捕捉到宋纾的聲音,她朝宋纾一笑,提手将頭發束高些,微擡頭,下颌弧度優美。

“嗳,娘子軍!”薛教官見謝冰帶回三名女生,語氣半是調侃半是輕視,他這邊清一色的男生。

謝冰懶得回應他,把袖口往上折了幾圈,她迎上灼熱陽光,斂眉,和她們交換眼神:“贏了這場,你們班下午只用練一個小時,輸了這場,晚上加練。”

獎懲加碼,三人答得飛快:“好。”

她們不可能輸的。

“哔——”哨聲起,謝冰發球。

一開場,南桑帶球連過三人,然後抛給右後方的沈西洲,沈西洲接到球,抛手投籃,一記空心球!

這一場從開始到結束,前後不過一分鐘,歡呼聲如浪潮般洶湧撲向場內。

男教官面露尴尬,挽面子地說:“剛才是熱身,這位女同學挺厲害。”

沈西洲沒有給他撿面子的機會,這裏,是她翻雲覆雨的主場。

接下來的賽況毫無懸念,沈西洲和南桑是受過正規訓練的人,裴悅己技術也不差,三人打球手法利落幹淨,配合得天衣無縫。

又一個三分球!

“好!”女孩們的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

場上,投完球的沈西洲低下頭,雙手扶住膝蓋,她抿唇,臉上的汗水順着下巴砸落,地上是一小灘一小灘的水跡,深呼吸,她立刻往回跑。

“好厲害。”宋纾喃喃自語,滿眼驚豔。

旁邊的駱駱搭話科普:“沈西洲是我們校隊的特邀教練。”

校隊分籃球隊和足球隊,她說的顯然是前者。

“學生當教練?那麽優秀?”校隊的水準是全省高中組第一,女生隊更是從無敗績。

駱駱眯眼,拿紙巾擦掉額頭上的汗:“對啊,這所學校的體育特長生,在初中時都聽說過她。”

“初三那年,她和學校的籃球老師打比賽,一挑二,兩位老師都是國家一級運動員,她比他們多進一個球,比賽視頻現在在網上還能找到。”

高一剛開學,籃球隊教練就邀請沈西洲加入,她把打籃球當成鍛煉身體的運動之一,談不上熱衷,初中又訓練了三年,實在不想繼續,幹脆拒絕了。

校隊主教練不肯放棄這棵好苗子,索性邀請她當特邀教練,不用參加日常訓練,平時有空指導一下校隊,學校有比賽的話她直接當主力上。

隊伍裏的人和她熟,私下會和她打球,所以完全不必擔心配合度的問題。

“你很了解她?”宋纾記得駱駱是體育特長生,入學考的是乒乓球,按理說不該那麽了解才是。

她在意駱駱熟稔的語氣,似乎将有關沈西洲的信息反複臨摹過,張口即可說出,她卻什麽也不知道,好奇與失落摻半。

年輕人的進取心讓駱駱目光灼熱,她笑如桃李:“因為我想站到她這樣的高度,甚至超越她的成就,哪怕不是同樣的體育項目,她也是我追逐的方向。”

宋纾一愣,心神被大家的叫聲拉走:“贏了!贏了!”

一哨吹停,七班比十三班多十七分,勝負已定。

場上的人個個和從海裏鑽出來一樣,滿身滿臉的水,衣服濕噠噠的貼在身上,透出深色。

沈西洲用腕帶抹去額頭上的汗,視線往回掃,她定位到宋纾的位置,大步朝她走去。

很多女生在途中擋住她送水遞紙巾,還有的想要她的聯系方式,都被她禮貌地婉拒。

宋纾坐在看臺最高一階,看着她背對驕陽,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等她走近,宋纾笑問:“贏得漂亮,想要什麽獎勵?”

沈西洲站在下面,仰頭,眯起漂亮的鳳眸,臉上清汗淋漓,她不假思索地說:“你抱我一下。”

“只有這個嗎?”宋纾挑唇,往下走,距離沈西洲還有兩階時,張開手臂撲進她懷裏,輕聲道:“辛苦了~”

沈西洲身上沒有汗味,只有淡淡的香皂味,她沒想到宋纾真會抱她,來不及阻止,只好尴尬扶住人,有些不好意思:“全身都是汗。”

宋纾的唇幾乎要貼上她的耳尖:“沒關系。”

她只是想抱抱她。

沈西洲的手在她背後懸空一會兒,才輕輕放下,回抱她,嘴裏嗫嗫:“累。”

适當地示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這是南桑教她的。

宋纾心疼她,哄道:“明天就結束了,睡會兒,乖。”

她的話似在催眠,沈西洲立刻感到困意往上湧,她阖上眼,真得靠着宋纾的肩睡熟了。

沈西洲再醒來時,映眼便是宋纾的清眉秀目,她枕在她的大腿上,平躺在看臺階。

宋纾見她沒有完全清醒,按捺不住惡作劇的心,捏住她的鼻子不讓她呼吸。

沈西洲不同她惱,問她:“我睡多久了。”她的鼻音悶悶的,奶裏奶氣。

宋纾匿笑,看一眼手機時間:“半個多小時。”

沈西洲扣住她捏住自己鼻子的手往下,對準大拇指和食指的虎口,不輕不重咬上一口,一個清晰的牙印慢慢顯出來。

宋纾呆住,半晌,她語無倫次地說:“你你……你咬,咬我?”

“不要捏我鼻子。”沈西洲本來是要假意兇她,因為剛醒,嗓音還沒恢複,顯得特別弱氣。

“嗯……”宋纾別開眼,心裏一陣酥麻,兩人的臉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紅。

蟬聲逾噪,(7)班的學生自覺地分坐在她們兩邊,不讓其它班坐過來。

大家忽遠忽近的玩鬧聲與此刻的靜谧相織,讓沈西洲恍若與宋纾置身在另一個時空。

“西洲醒了。”沈西洲坐起來整理自己的儀容,宋纾輕撫虎口的牙印,眸光搖曳。

“最後那記三分球你投得漂亮!”南桑拍拍她的肩膀,做一個投籃的姿勢,其餘幾人坐到她身邊簇擁她。

沈西洲扭開孟秋遞過來的礦泉水小口喝水,一邊喝一邊聽她們複述剛才的賽況。

豆蔻枝頭浮現濃深春意,燕子雙飛,人語細碎,少年偶爾擡頭應幾聲,笑意謙遜又溫柔。

那是宋纾十六歲時曾有的樣子,與友嬉鬧谑笑,不知明日憂,不識何處愁。

作者有話要說:  曾記,二八年華。

不知明日憂,不識何處愁。

如今已不複,舊時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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