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念朕

“朕擔心你的傷。”雍熾冷哼道:“馬背颠簸, 你又嬌氣,骨頭別再錯位了。”

齊宥怔住,面色閃過一絲錯愕。

雍熾看齊宥狀若感動, 冷冷補一句: “若是還未入宮就折了腿, 豈不是朕吃虧?”

齊宥抿唇,久久未發一言。

雍熾以為他還在害怕, 低頭看他額頭上浮起一層薄汗,忍不住道:“別怕, 朕腳速快,不會耽擱你看傷的。”

明明是暖人心的話,從暴君嘴裏說出卻總含有淡淡的諷刺。

齊宥擡眸望着雍熾, 夏日暖陽灑在他乍看拒人千裏的面龐上, 悄悄融化了冷厲的棱角。

他沒想過事情會成這個模樣。

齊宥在心底是拿不準雍熾的, 他不敢保證雍熾會為了他讓步, 為了他回宮, 所以才會裝出疼得受不了的模樣, 唯恐傷得太輕, 打動不了暴君的心。

誰曾想雍熾何止是讓步, 簡直是丢盔棄甲,原地繳械。

自己喊兩聲疼,雍熾竟到了連騎馬都嫌颠簸的地步……

齊宥有些迷惘,他總聽人說欺君是大罪, 可是……從沒有人給他說過,暴君的心這般好騙。

好騙到他還沒努力, 暴君就已經準備将又坦誠又炙熱的心意放在他的手心。

可是他就要離開了,這是他最不需要的牽絆,齊宥忽然又不知如何是好, 只覺得這份心意無處安放,甚至有些燙手。

齊宥揉揉眼角,掩飾自己情緒的波動。

雍熾卻覺得他又要哭,冷哼道:“你今年幾歲,受了疼就揉着眼睛哭鼻子,羞不羞?等你日後侍寝,還不淹了朕的龍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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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句裏行間,也能感受暴君對侍寝愈加急切的盼望。

齊宥這次卻沒被他的粗聲粗氣吓到,他記得雍熾經常這般威懾自己,因為原書的陰影,自己總是忍不住對他恐懼,但仔細想想,雍熾從未傷過他分毫。

就連侍寝也是嘴上說得起勁兒,真上了場卻不會輕舉妄動……

再過兩天,自己就要逃出他的掌心,去江南過舒心日子了。

齊宥保證雍熾一定會難過的。雖然他嘴上很可能會冷冷地說些無情的話,但他心裏肯定會難過。

之前不能保證雍熾會難過的時候,齊宥特別想走。

現在能保證他難過了,齊宥又不敢保證自己想離開了……

想着想着,想到自己鼻子發酸,齊宥被溫暖的懷抱緊緊抱着,怔怔看雍熾俊朗的面龐,忽然叫了聲:“雍熾。”

雍熾挑眉:“嗯?”

齊宥眼角微紅,又吸吸鼻子道:“沒……沒事兒,我就是想叫叫你。”

相識這麽久了,其實認真算算,叫他名字的時候真的沒幾次。

那次兩人唇齒相接,自己迷迷糊糊叫了他,卻惹得他發了好大的火兒。

回去仔細想想,其實是自己操之過急,而且他夜裏仔細思索那次雍熾生氣,好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吃魏九朝的醋。

到後來,妥協的人還是雍熾。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他根本不可能踏足國子監……

然而他要走了,有可能一輩子再也無法碰面。

雍熾腳步飛快,只顧着趕路,哪兒知曉齊宥正一個人在腦海裏上演生死離別的苦情劇呢,只道他是又疼又害怕才想着多喊自己幾聲,冷哼一聲道:“這就對了,你害怕時念朕幾聲,保證你龍氣護體,百病不侵。”

齊宥道:“害怕時人人都念佛,念你有何用?”

“朕是天子,她是天上的佛祖。”雍熾信心滿滿道:“這都是本家,相通的。”

齊宥:“……”

在走與不走之間反複橫跳的齊宥立刻決定,還是晚上回去繼續收拾行李。

逃跑計劃照常行動,一秒鐘也不耽誤的那種。

雍熾走得再快,也不是個辦法,齊宥想到還未出現的刺客,覺得還不能太過掉以輕心,輕扯雍熾衣袖:“咱們還是騎馬吧,我想要快點回去。”

雍熾低頭看看齊宥覆着薄汗的額頭,輕聲道:“好。”

雍熾帶齊宥躍上馬背,在他耳畔道:“再撐片刻。”

齊宥正待說話,忽然看到身後有身影掠過半空,刺目的刀光直逼雍熾而來,電光火石間,蔣辰一個翻身,拿刀把那人硬生生格開。

原書中的刺客果然還是出現了!齊宥越過雍熾手臂,想看看身後到底有幾人。

雍熾解開身後的玄色披風,不由分說把齊宥從頭裹了個嚴嚴實實,嘴上冷道:“別看,一會兒再吓哭了你。”

齊宥被披風蓋住,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人影,耳聽刀劍相撞,心裏又急又慌,奈何那披風被雍熾箍得嚴嚴實實,他根本掙脫不開。

過了片刻,一切重回寂靜,雍熾策馬而行,馬速快而平穩,除了他呼吸有些沉重外,似乎什麽都沒發生。

齊宥被雍熾桎梏在懷裏,披風也不允許掀開,只聽得自己的心一上一下狂跳:“方才是不是有刺客?”

“刺客?他們也配?”雍熾冷哼道:“幾個玩雜耍的罷了。”

齊宥卻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淡淡的血腥味兒如影随形,不可能是刺客的:“那……沒人受傷吧?”

在原書裏,此次刺客被雍熾一行人斬殺,雍熾等無一人受傷。

但是齊宥也不敢保證,情節真的會和書中一模一樣。

雍熾簡短道:“無人。”

“讓我看看。”齊宥掙紮,怒道:“我又不是姑娘家,你蒙着我算是怎麽回事兒?”

風聲呼嘯,雍熾似乎從這句話裏尋到了興味兒,戲谑道:“蓋頭都蒙上了還問幹嘛,當然是搶親。”

齊宥忍不住想笑,唇角輕咧,卻突然覺得不對勁,雍熾每次說笑,那幫錦衣衛定要賠笑兩句,然而刺客出現後的一路上,周遭安靜得似乎只有他和雍熾兩個人。

齊宥後背升起一股冷意,他屏住呼吸,覺得耳邊似乎只有雍熾的馬蹄聲,而這北苑獵場似乎無邊無際,馬兒不住狂奔,卻仍未到盡頭。

齊宥顫聲道:“雍熾,讓我看看你。”

“這麽想看朕?”雍熾強硬地把他箍在懷裏,聲音透出幾分懶散:“你從齊府搬出來住吧,搬到朕的排雲臺,日日夜夜看個夠如何?”

齊宥知道說不通,索性不再說話,雍熾的心跳和馬蹄聲都聽得很清晰,他閉上眼,乖乖伏在雍熾懷裏。

回到行宮,齊宥直接被送入偏殿內室,一群太醫圍着他診治。

但齊宥始終沒再看到雍熾。

正殿大廳,燭火搖曳,蕭朗吟單膝跪地道:“今日射場防衛不利,讓陛下受傷,是臣之過,請陛下懲處。”

雍熾沒看他,只問道:“刺客是怎麽混進來的?”

“射場的荷塘通往外界,此時又恰恰是清理荷塘的季節。”蕭朗吟垂眸道:“那些人通過暗河游進來,臣等疏忽,沒能及時發現。”

“暗河隐蔽,也怪不得你看守不利。”雍熾示意他起來:“你還是學生,學業為重,扈從的事兒先交給蔣辰,此事你也莫要自責。”

蕭朗吟一怔,拱手稱是。

等蕭朗吟退下,雍熾才側身倚到椅背上,墨發輕垂在俊美蒼白的側臉旁,不似以往咄咄逼人,反而顯出幾分疲憊和……脆弱。

蔣辰猶豫道:“陛下,您……換過藥了麽?”

他看那些太醫一股腦去了齊宥住的偏殿,而陛下的傷口還是當時倉促包紮的,也不知有沒有再處理。

“無事。”雍熾按按肩頭,眉色有點暗淡:“他們幾個都要厚葬,家人你去安撫好。”

蔣辰黯然道:“臣明白。”

兩人對視,想起射獵場上驟然閃現武功高強的刺客,難免心有餘悸。若不是侍從冒死守護,二人身手矯健殺出一條血路,也許雍熾真就折在那裏了。

“依你看,那些刺客真如蕭朗吟所說,是通過荷塘游過來的?”

蔣辰猶豫道:“蕭小侯爺既然這麽說,那自然是真的。”

蕭侯爺是雍熾登基的重要助力,雍熾和蕭家關系甚好,蔣辰不敢多議論蕭朗吟。

“你是朕的親衛!”雍熾皺眉:“你如何想的?”

“臣覺得此事蹊跷。”蔣辰道:“那些刺客倒像是有備而來,而且……臣揣測,也許還和随駕人員有聯系。”

雍熾看向他。

“通過暗河游到獵場何其艱辛,況且北苑射場那麽大,刺客怎會知道我們的路線。”蔣辰看着他的面色,沉吟道:“臣覺得有個人很可疑。”

他看到雍熾示意自己往下說,才鼓起勇氣道:“不知陛下有沒有發覺,齊小公子始終不願我們在射場逗留,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齊宥此時正睡在雍熾床榻之上,說着刺殺竟說到帷幕之內,雍熾臂膀上的傷隐隐作痛,聲音登時冷了幾度:“蔣辰,你膽子很大。”

蔣辰跪地道:“臣擔心陛下安危。”

射場上的血光刀影太過驚駭,打破了射場看似平靜祥和的表象,蔣辰身負重任,不敢讓雍熾涉險。

雍熾耐下心道:“他手無寸鐵,一個國子監學生,還能和刺客有關聯?”

“但齊公子的确表現得讓人懷疑。”

雍熾皺眉,射場上的畫面開始不斷在腦海中閃回。

“萬一有藏匿在暗處的危險怎麽辦?”

“臣害怕,臣想回行宮吃鹿肉……”

“陛下,我們快些回去,我好疼……”

雍熾指尖輕敲桌案,久久未語。

“齊公子一定知道什麽。”蔣辰道:“陛下把他交給臣,臣定能有所獲。”

雍熾面色未變,淡淡道:“他還受着傷呢,你就敢跟朕要人?”

蔣辰一滞,不敢再提,躊躇半晌道:“還有一事,臣也要禀明陛下,在來行宮的一路上,小公子問了臣很多問題。”

雍熾語氣不善,緩緩道:“說。”

“公子問了臣射獵場上的布兵防控。”蔣辰思索:“臣能明顯感覺出,公子……是在打探消息。”

雍熾眉心緊鎖,黑眸中劃過一絲道不明的情緒。

作者有話要說:  宥宥捏着衣角:再見雍熾,我明天就要去遠航了,走之前想叫你幾聲

雍熾冷冷:你叫

宥宥軟軟叫了幾聲後去開門,門打不開

雍熾得意:哼,方才你叫的時候朕讓人把門鎖死了

別被刺殺什麽的吓到,熾熾不會懷疑媳婦兒的,甜甜甜戀愛快要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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