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男人離開之後,溫純安轉向萬宗遺憾地說,“萬宗,我很喜歡他,你卻把我今晚的情人給趕走了。”他的語調輕緩,把抱怨的話說得就像是情人間最溫柔的埋怨。

萬宗不得不注意到讓他無比介意的事情:“所以,你真的是來找一夜情的?”

溫純安嘆了口氣,神情平靜得讓一切看起來理所應當:“是啊,不知道為什麽,今晚很寂寞,不想一個人。”

萬宗想了想,忍不住問:“你經常這樣?”

溫純安用假意不滿的眼神瞥他,随意說笑:“拜托,別揭穿我經常寂寞,是個可憐人的事實。我還想在我的前情人面前顯得有些面子。”

“如果這能讓你好受些——這些年其實我也很寂寞。”萬宗帶着小心試探地說。

溫純安立即笑了,“這的确讓我挺幸災樂禍的,知道嗎,那麽多年,其實我一直都挺怨憤你當年走得那麽幹脆利索。”話雖如此,他表達幽怨的态度卻輕描淡寫到這不過就是可以随意說笑的對象。

萬宗不覺脫口:“小安,你是不是還在氣我?”

這一問題讓溫純安稍稍認真下來。“但你給了我最美好的時光。”他的眼神透明,有願意讓人一目了然的坦誠……還隐約波動過不一樣的東西?萬宗不确定那是什麽,他只怔怔看着溫純安向他流露溫柔笑意。“比起氣你,我更願意懷念你。”

“上次你說,你不希望再見到我,因為你害怕你再也走不出那段時光。”萬宗忍不住看着溫純安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不能相信這如同場面話的說辭,但只要看着溫純安的眼睛,他就能安下心來信任,“那你願意和我一起重新回到那段時光嗎?”

溫純安愣了下,他本能笑着搖頭:“萬宗,你知道我們回不去。”

是啊,他當然知道。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得如此不明智,強求沒有希望的東西。

“萬宗,說實話,”溫純安擡頭望向萬宗,臉上帶着一絲感動,“那麽多年過去,你居然還記得我,并且和我一樣懷念我們的過去,這真的讓我很感激。”說着他頓了頓,“不過,請你別來敘舊,萬宗。我們不是從小在一塊兒長大的發小,重逢後可以饒有興致談論曾經一起闖過的禍——而另一方面,發小都不可能為了重溫舊時光重新去闖曾經闖過的禍,就更不用說我們了。”

萬宗說不出溫純安的比喻微妙在哪裏,又或者說是哪裏觸動了他,他莫名覺得傷感,為曾經的真摯用心,如今的雲淡風輕。這真是太好笑了,就好像只會發生在寓言故事裏的邏輯——不懂得珍惜的人總是要遇到那麽一課,告訴他,他哪兒做錯了,做錯了會有怎樣的後果。

年輕的時候,他可以為了目标堅定而冷靜。現在,他卻變得如此多愁善感。“我是不是老了?”不自覺開口。

溫純安訝然挑了下眉,轉頭打量向他。“你怎麽了,萬宗?”他的眼中流動過單純而毫無目的的關切,“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

我遇到了你。萬宗心裏回答。他覺得自己真的老了,老到變得太過軟弱,以至于渴求甚至需要曾經可以輕易放棄的東西來安撫自己。

“小安,你剛才說你今晚很寂寞對吧?”萬宗忽然說,他覺得自己這麽做并不正确,但他厭倦了永遠做正确選擇的自己,“我把你今晚的情人趕走了,今晚,我來代替他行嗎?”

溫純安在微愣後笑起來:“如果是你的話,不用先請我喝一杯都行。”

萬宗把溫純安帶回了家。

十三年前,他也是那麽做的。

那天放學後,他問溫純安,“要不要到我家來做作業?”其實他想要做的,當然不僅僅是作業。然而,溫純安的眼睛閃過單純而天真的新奇感。“我還從來沒有去同學家和同學一起做過功課。”這讓萬宗不覺有些挫敗,他提醒自己通過一番溝通确認了關系的男友,“小安,我可不只是你的同學,對吧?”

被那麽一說,溫純安的臉立即紅了——他的反應總算不是特別慢——接着,躊躇起來,好像對要去萬宗家變得抗拒。“萬宗,我還沒準備好……”

萬宗故意一本正經開口,“我是說我們可以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影,我可以煮方便面給你吃——這需要你準備些什麽?”他若有所思斜睨溫純安,“還是你想到哪裏去了?”

溫純安的臉這回是被氣得通紅。他咬着牙憤憤瞪着萬宗不回答。

“我逗你呢。”萬宗趕緊求和。他知道自己只要求和得快,溫純安也會原諒得很快。

果然,溫純安很快消氣。“我會打蛋,我可以幫你往方便面卧兩個雞蛋。”他想了想又補充說,“說起來,我正好有兩道數學題不會,一直想問問你。”

當時萬宗以為溫純安也是逗他的,關于讨教數學題這件事。他沒想到,等他們真的來到父母為他在學校附近單獨買的小公寓後,溫純安的确就拿出了作業本。他們花了一個多小時來講解數學題,溫純安一直沒弄明白,他不停向萬宗提問,最後一個問題簡直自暴自棄了:“你說我為什麽那麽笨?”

萬宗雖然心疼他們居然把大量時間花在做題上,但還是忍不住笑起來:“沒辦法,你被我迷得根本就聽不進我在說什麽,對吧?”

溫純安看了他好半天。“我只負責問你問題,不負責回答問題。”說着轉身就往廚房而去,“我給你卧雞蛋去吧。”

他總是那麽容易害羞,從後面萬宗就能看到對方紅透的耳朵。後者忍着笑跟過去:“告訴你一個喜訊,我應該有火腿腸,我去找找看。”

那天晚上的後來,他們連電影都沒時間看,萬宗在指導作業方面很認真負責,飯後他又花了一番功夫以确保溫純安研究明白那兩道數學題。

“因為你花了太多時間看我,于是我們沒有時間看電影,也許你該補償我一下。”送溫純安出門的時候,萬宗頗為認真地說。他想的是下回讓溫純安和家裏說好,晚上留下來過夜——當然不是要真的做些什麽,只是……有那麽個希望也挺不錯……

結果,溫純安忽然湊了過來。

這是第一個溫純安主動的親吻。

盡管溫純安所做的不過就是拿嘴唇貼在萬宗的雙唇上,萬宗負責用舌頭挑開了對方的唇舌。他們花了一番時間和耐心将這一刻變得足夠美好難忘。當溫純安率先退開的時候,萬宗凝視着對方的眼睛,止不住笑意。“下回我要給你講解十道題,然後,我會期待我們現在這個‘補償’環節的。”

那時萬宗沒想到,“下回”溫純安居然真的留下來過夜的。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在同學家過夜”,而是萬宗有那麽一個“希望”的那種過夜。

十三年後,溫純安則沒有留下過夜。

前一秒,他還躺在床上累得仿佛再也動彈不了的模樣,下一秒,坐起身找自己的衣服。他的身上殘留着暧昧的印痕,讓萬宗可以清晰回憶起剛才自己制造每個痕跡時的細節。後者微微恍惚地看着開始穿襯衫的人。“明天早上再走吧?”

溫純安不緊不慢扣上紐扣:“我習慣在家裏的床上睡覺。”

萬宗幾乎脫口說出“你以前也習慣睡在我的身邊”,總算,他及時清醒過來。眼見對方快要穿戴整齊,趕緊跟着起身找衣服穿。“那我送你回家。”

聞言,溫純安回頭用帶着笑意和婉拒意味的眼睛看他。“萬宗你還是那麽溫柔。不過,千萬別再對我那麽好了,不然的話,我很可能會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的。”

萬宗倒是很懷疑對方會不可自拔,在他看來,溫純安太冷靜,甚至近乎無情。

“無論如何,我不能讓你獨自回去。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我送你,那麽,我幫你叫一輛車,然後開車跟在出租車後,确保你平安到家。”

溫純安微微訝異地轉過頭打量了萬宗一番。“你比以前更強勢了,萬宗。”

萬宗苦笑了一下:“所以,我比以前更招人讨厭了吧?”

溫純安認真搖頭糾正,露出微笑,“不,是你比以前更讓我難以拒絕。”說着,他故作妥協地舉手,“如果你真的願意送我,我們走吧。”

事實上,萬宗真正願意做的是想方設法把對方留在身邊,不過,他知道這種事只能想想,無論就在不久之前他們是如何親密地結合在一起,他可以做的,也只剩下尊重對方的意願。

萬宗随便套了一件外套後,送溫純安來到樓下取車。

送對方回去的一路,萬宗心事重重,這是那麽多年來,最讓他酣暢淋漓的夜晚,卻又讓他悵然若失。總覺得他在物質性地得到對方的同時,失去了精神方面的對方。萬宗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等他察覺到失誤的時候,他已經在根本沒有詢問對方住址的情況下,把對方送到了住處樓下。

汽車停下的時候,溫純安沒有下車,他若有所思端詳萬宗。“為什麽你知道我住在這裏?”

萬宗隐瞞過溫純安很多事,但他從來沒有欺騙過對方。他也不想那麽做。

“抱歉,小安,重遇你之後,我忍不住調查了你。”

“為什麽?”溫純安問。

萬宗簡直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那樣手足無措。溫純安沒有再追問下去,相反,他很快用燦爛的笑容主動結束了這個話題。“也許我的想法很奇怪,可是,萬宗,謝謝你,我真的很感動。”說到着,伸手正準備開車門的他頓了頓,回過頭來飛快親吻了一下萬宗的唇角,之後,以十幾歲的少年才有的俏皮朝萬宗眨了眨眼睛,“雖然這次你沒有給我講解數學題,不過我還是想進行一下我們的這個保留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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