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溫純安】

大四之前,溫純安真的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那麽喜歡一個人了,像喜歡萬宗那樣的喜歡。可是,那晚當周明同坐在他身邊的沙發上,轉頭對他說“你一直交不到女朋友,要不就交我這個男朋友吧”時,事情開始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溫純安是在大三的第二學期認識周明同的。那天溫純安在家教回家路上遇到前後奔跑追趕的兩個人。夜深人靜,這個偏僻的街區沒有太多行人,所以,即便後面那人喊着“抓賊”,一時也沒有人上前幫忙。溫純安的位置不好,可是他一向擅長跑步,眼前小偷從他旁邊的小巷跑過去,他毫不猶豫地立即就追了過去。

溫純安在跑步方面的确有天分,他很快追上了對方……但他在其他方面實在缺乏天賦——當溫純安試圖拉住小偷的時候,他反而被對方重重推開,跌倒在了地上。

原本可能還有機會追趕上小偷的失主沒有再追下去,他上前幫忙查看溫純安是否受傷。

“抱歉,我反而害你跟丢了那個賊。”

溫純安不僅害得對方追丢賊,他還害得自己崴了腳。當他沒幫上忙的失主把他扶起來的時候,溫純安疼得差點重新跌倒。幸好,那個失主有力地扶住了他。

“你沒事吧?”

“沒事。”

“真的?”

“……假的。我腳崴了。”

那天的後來,失主把溫純安背回了家。而因為自己害得對方身無分文,溫純安出于道義收留了對方。

知道自己撿回家的青年名字叫做周明同的時候,溫純安好笑地問過對方,“你說你爸媽給你取名字叫周明同,是不是因為你明顯是個同志的關系?”這只是一句笑話,卻遭到了對方特別激烈的否認。彼時溫純安已經不再認為自己喜歡男人是精神有病,但其他人反感這一情況他還是能理解。從周明同的表現,溫純安能感覺得出對方恐同。想着兩人住在同一屋檐下,自己是否有必要申明些什麽的溫純安在猶豫後試探着詢問了對方。“如果我不收留你,你會怎麽樣?”“你這是想要趕我走嗎?”“不是,就是想知道,我是把你從怎樣的水生火熱中拯救了出來,以此陶醉下自己有多偉大。”“好吧,如果沒有你,我大概已經餓死了。”周明同的回答可能就是配合溫純安的玩笑稍作捧場,但後者不得不仔細考慮,離開自己住處的對方是否會因為流浪街頭而過得凄慘。為了不至于自己坦白性向後,導致對方露宿街頭,想着也許警察能很快追回周明同錢包的溫純安便選擇了緘默。

之後,周明同寄宿在溫純安家裏的時間越拉越長。警察抓到小偷的新聞經常報,但大概小偷太多,大多數的情況沒能被新聞一一報道。周明同的錢包一直沒有被找回來,而不知不覺,周明同就在溫純安那裏住了半年。

周明同是個特別識相的人。溫純安有懷疑對方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眼下正離家出走,但這個大少爺卻很懂人情世故,幾乎靠溫純安養着的人最初連燒開水都不會,但相當自覺幫忙做家事的他不知不覺也就學會了烹饪不至于毒死人食物的本領。可以說,盡管完全不會伺候人,但他還是做到了對溫純安照顧有加。

那年初冬忽然降溫的一天,溫純安縮着脖子走出教學樓,擡頭便看到來給他送衣服的周明同。在還沒披上衣服之前,他就先感受到了溫暖。

事實上,溫純安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和周明同的可能性。即便對方是同性,即便對方很帥,溫純安也從來沒有那麽想過。因為他很難想象自己能夠放下萬宗。這是溫純安一直很放心沒有對周明同坦白自己性向的原因。那時他認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對周明同有任何想法。

然而,當周明同親手為他披上外套的時候,他能感覺到內心流動過的一絲不一樣的情愫。

那段時間,溫純安反而試着激發自己對萬宗的餘情,畢竟,對自己的初戀情人念念不忘總好多對一個恐同的直男圖謀不軌。出乎他意料的是,恐同的直男在那天忽然對他告白了。

“你說我爸媽給我取名字叫周明同, 是不是因為我明顯會成為一個同志的關系?”周明同記性很好地使用了曾經溫純安的笑話。真正的同志好一會兒沒能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麽。“你是直的吧?”他本能反問。周明同看着他說,“我爸媽一定知道有一天我會遇到你才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在這之前的整整四年裏,溫純安那麽努力想要忘記萬宗,他沒能成功,周明同只用了一秒便做到。

當天,被周明同拉着的溫純安去家具城買了一張新的大床——為此他不得不再找份兼職,但他一點沒計較那張床太貴了。周明同志滿意得地把那張安置在客廳一角的折疊床給收了起來。就是為了周明同才買的折疊床沒地方可放,溫純安不得不積極開動腦筋。

“實在不行就扔了吧。”身無分文的大少爺顯然覺得用過半年的床已經廢舊得可以扔了。溫純安不是有錢人,他更懂得怎麽過日子。“床還很新,也許以後用得到,不能随便扔。”這一句話,立即引起周明同的警戒。“安安,這是我的床,答應我,以後不許給別人用。”

他們才剛确認關系,正是最濃情蜜意的時刻,這如同情話的任性發言輕易打動了溫純安。“好吧。”他笑着同意,“那看來這張床真的派不上用了。”

周明同則在思索後改變自己的主意,他一本正經說:“不過也的确不能扔,這床我睡了半年了,你肯定不舍得扔。”

溫純安沒有反擊周明同捉狹的調侃,他不介意讓對方得意一番,尤其在對方說的沒錯的情況下。

兩人在地方不大的房間裏找了好半天,最後把折疊床收在了壁櫥後面。

那天晚上并沒有發生什麽。雖然這和溫純安的預想不一樣,但在他的回憶裏,那是一個難忘而美好的夜晚。

當時,他與周明同一同躺在床上,他向對方說了自己唯一的一段情史。

這是周明同用了七八段自己的故事交換來的。“我都說了那麽多事情,你好歹說一個吧?”周明同用近乎耍賴的态度誘使溫純安松了口。

“我曾懷疑過我的前任出于想要捉弄暗戀他的我的目的接近我。”溫純安那麽開始自己的故事。躺在他身邊的周明同沒有搭話,只是安靜地聽他說下去。

“不過,後來我明白了那麽想的我對對方有多不公平。所以,我選擇相信他。”

“你們為什麽會分手的?”周明同忽然問。

這是第一次,回想起那天的事,他不再如此悲傷。“他決定出國留學。他特地等着我完成高考才告訴我。”溫純安說。

“也許他只是為了省事,想在最後關頭才和你說清楚。”周明同回答的語氣帶着一絲隐約的不快。

溫純安并不至于真的那麽認為,但他偏愛說笑,所以假裝識破對方的不滿是為了什麽:“你在吃醋嗎,明同?”

“當然不是!”周明同立即嘴硬地反駁。可沒一會兒,他又計較着追問,“所以,你更喜歡他還是更喜歡我?”

“我現在當然喜歡看得見摸得着的那個。”其實這并不是一個能用比較級來回答的問題。這個世上的喜歡是不分等級的,并沒有五星喜歡和一星喜歡的區別,溫純安沒有辦法更喜歡誰,但他能夠感受到,萬宗離開後他空蕩蕩的心情如今又重新被悄悄填滿了。

“還好那天我恰好遇到被偷的你。”溫純安聽着身邊之人平穩的呼吸聲,擡眼注視向被樓下燈光暈成橙黃色的天花板,他不自覺開口。

“我也很慶幸。”周明同一本正經接着說,“幸好你很瘦。如果你再胖一點,也許當時我就不會背你回家了,而如果我不背你回家,你就沒機會找到我那麽好一個男朋友。”

溫純安故作恍然大悟:“你果然喜歡瘦的人,難怪主動請纓來燒菜的你總是把菜燒得那麽難吃,被你那麽喂了半年,我更瘦了。”

“你明明誇過我的手藝。”周明同抱怨着說。他很少會表演委屈,這會兒卻裝模作樣着如此逗溫純安。

溫純安忍不住笑:“好吧,你的炒蛋我真的很喜歡。”

“你只喜歡我的炒蛋嗎?”

“我還喜歡你的眼睛,你的眉毛,偶爾還有你的耳朵。”

“你前任會做菜嗎?”

溫純安沒想到周明同會那麽在意他的前男友,為此他本能嘆了口氣:“我都已經忘了他了,你倒對他念念不忘起來?”

那麽說的時候,溫純安其實只是為了安撫對方,他沒有太仔細考慮這句話的真實性,至少,在開口之前,他并沒注意自己是否在描述符合客觀事實的狀況,不過,在說出口後,他忽然發現,或許自己說的沒錯。他真的已經放下萬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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