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萬宗】

又一次不請自來造訪溫純安住處的萬宗心情忐忑。這并不是說之前每一次萬宗前來此處絲毫不擔心自己會不被歡迎,只是這一次,他更加不安。他知道,自己闖了個禍。

這是兩天前的事。決心阻止溫純安婚事的萬宗拜訪了溫純安的父母。

高中的時候,萬宗曾經見過溫純安的父母。那時候,為了備考,溫純安和父母商量與同學在學校附近一起合租房子,當時,萬宗就以該同學的身份見了溫純安父母。為了讓溫父溫母放心,萬宗好好表現了一番。當然,那只是一面之緣,十三年後,萬宗再次登門拜訪,他不認為對方還能記得自己,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當他說了自己名字後,溫母原本面對陌生客人的迷惑而戒備的表情立即消失,相反,對他表現出一絲親切感來。“你就是萬宗?我以前一直聽小安提到你。”

溫純安顯然只對父母提過正面的事情,因為溫母和溫父之後熱情招待了他。原本萬宗有些擔心自己貿貿然的談話缺乏立場,幸好溫父溫母顯然把他當成了溫純安的好朋友。

“聽小安說你後來出國留學了。你現在是回國了嗎?你是來找小安的?”

但溫父溫母不知道溫純安與萬宗重逢的事。很自然,高中時總是會對父母提萬宗的溫純安在十二年後已經不再認為萬宗還存在他向父母提及的價值。

萬宗沒有讓自己想太多毫無意義的愁緒,他在澄清自己已重逢溫純安,此番特地來見溫父溫母的情況後進入主題。“我知道溫純安并不喜歡那個Tracy。他只是因為伯父伯母的期待,才在沒有充分考慮的情況下決定結婚。作為朋友,我不希望溫純安對待人生大事如此輕率。相信伯父伯母想要的是溫純安幸福,而不是只想要他結婚。”

“你怎麽知道小安不喜歡小熙?”溫母在認真聆聽了萬宗的說辭後,用看不透的神情注視着萬宗問。

萬宗沒有資格替溫純安在後者父母面前出櫃,只能另外找算不上謊言的說辭:“我和溫純安是朋友,關系不一般,有些他不想讓二老擔心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溫純安很明确自己并不喜歡Tracy,他只是覺得自己到了結婚的年紀。伯父伯母,我知道今天我的行為太冒昧了,但我是溫純安的好朋友,我覺得我有必要為了自己的朋友,努力阻止他做傻事。”

溫父溫母在聽了萬宗的承情後沒有作出任何表态,他們僅僅含糊地感謝了萬宗的關心。在萬宗不得不告辭離開的時候,溫母發現廚房的醋用完,便和萬宗一同下樓。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溫母站停腳步。萬宗能猜想到對方大概只是想背着溫父和自己說些什麽……唯一沒想到的是,溫母的提問會是那個——

“萬先生,你是不是和我們家小安在一起過?”

剛才在房間的時候,因為萬宗的要求,溫父溫母都是稱他小萬的,但一出門,溫母立即就避嫌地和他保持了距離。

萬宗不想對溫純安的母親說謊。他沒有辦法說實話,因為他不能替溫純安出櫃,但他也沒有辦法明确否認。

“對不起,伯母,我不知道怎麽回答您這個問題。或許今天我真的不應該前來,很多事應該由小安親自和二老談。”

之後,萬宗可以說落荒而逃。他知道自己闖了禍。不管溫母曾經是否已經有過懷疑,但自己的行為顯然将完全沒打算向父母出櫃的溫純安置于了最尴尬的境地。

那天的後來,萬宗一直等着溫純安打來問罪的電話。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面臨審判的重刑犯,他害怕上庭,卻又無法忍耐得知判決前的等待。

可是,溫純安始終沒有聯系萬宗。

一如重逢後的每一次。永遠只有萬宗去見對方,從來沒有一次,溫純安主動聯系萬宗。

于是,萬宗再一次站在了溫純安的房門前。

被敲開的門後,萬宗看到罕有的很快冷下一張臉的溫純安。

房間的主人沒有請萬宗進屋,而是一個勁瞪着他:“我不敢相信你竟然那麽做了。”

“我能先進屋嗎?”萬宗不希望溫純安被鄰居議論紛紛。

幸運的是,溫純安大概也并不希望如此,他看起來不怎麽歡迎萬宗,但終究還是讓萬宗進了房間。

“我很抱歉,小安。”萬宗誠心說,“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我知道你辛苦隐瞞了他們那麽多年,肯定不希望被我給破壞……”

“問題并不在這兒。”溫純安打斷萬宗,他皺眉望向後者,“我可以諒解無心之過,可現在的問題在于,你為什麽要插手我的事情?”

萬宗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他明明最想要的是求得對方的原諒,卻在被诘問的時候跑題想到其他事——

“如果你那麽生我的氣,為什麽不打電話來責備我?如果我不來見你,你是否就不會沖我發火?”

溫純安不假思索回答:“所以你知道我們的區別了嗎?我不會插手你的事,無論你做了什麽,對我造成怎樣的不好後果,那都是你的事,我沒有資格并且也不會多嘴來評判你一句。現在,你成了我的客人,我才覺得有必要告訴你,你為什麽不受我的歡迎,又究竟有多不受我的歡迎——而你做的恰恰相反。結婚是我的事,對父母隐瞞真相也是我的事,為什麽你要去插手?”

這大概是萬宗第一次見到如此咄咄逼人的溫純安。他曾以為性情溫和,總是傾向于讓人感到舒服的人即便沖人宣洩怒氣,那也會毫無殺傷力。但他搞錯了。

事實上,溫純安的語氣并不是特別冷硬,相反,他的聲音依舊帶着一絲柔軟,在冷然不悅下依舊輕柔到聽不出敵意,但對于萬宗來說,再也沒有什麽言辭能像眼下溫純安理所當然的語氣那麽鋒利,鋒利到能輕易讓他鮮血淋漓。

“其實我明明早就知道你是那麽想的,”萬宗想要嘲笑自己,可他的喉嚨如此苦澀,以至于發不出任何笑聲,“只是一直不甘心接受現實。但是——為什麽你就不能直接告訴我呢?為什麽你就不能直截了當告訴我,我沒有資格喜歡你?”

“喜歡一個人不需要資格的。”溫純安稍稍緩和下原本冷淡的語氣,“萬宗,我也很喜歡你的陪伴,只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你不應該幹涉我的生活。再說了,我結婚不會改變任何事。正如之前我說的,你願意的話,還是可以随時來這裏。我不明白為什麽你要破壞我的計劃。”

“我破壞你的計劃是因為我不希望你結婚。我不希望你結婚是因為我想要和你有更純粹的未來。我想要和你有更純粹的未來是因為,我對你就是那麽認真。”面對連沖他生氣都顯得如此漫不經心且輕描淡寫的溫純安,萬宗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在說什麽,所有的臺詞在本能中快速脫口,“你知道我那麽認真,你也知道你一點都不認真,為什麽能夠無那麽若無其事說你喜歡我的陪伴?你明知道對我來說,你結婚會改變很多事,為什麽能夠那麽天經地義說結婚不會改變任何事?”

有那麽一會兒,溫純安安靜注視向情難自已的萬宗。

最終,溫純安無奈地輕笑了一下,“我以為你是來道歉的,沒想到你是來興師問罪的。”他好像以為可以用那麽一句随意的笑話便解決到眼下的問題,“你害得我都忘了我在生氣的事實,忽然就愧疚起來。”

萬宗覺得胸口很疼。揪起來的那種疼。

“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愧疚。”這只是溫純安的修辭手法,他一向擅于把話說得如同電影臺詞那麽動聽,又那麽虛假。

“萬宗,相信我,我不知道你會那麽在意。”溫純安望向萬宗的眼睛透明幹淨得一塵不染,“我真的不希望你難過。可能我太自私了吧。你是我遇到的那麽多人裏,少有的即便不上床的時候也能讓我很開心的一個。我從你這裏得到很多快樂,卻沒發現原來你自己并不快樂。”溫純安慢慢走近萬宗,他溫柔親吻了一下後者的嘴角,“我這裏依舊對你敞開大門,不過,我想你以後應該不會再來了。別讓我在你最後的印象裏是個那麽壞的人,拜托原諒我,萬宗。”

萬宗不知道事情怎麽會這樣發展。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爆發。又不是說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溫純安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可終于,他沒能控制住自己。

溫純安把他想要阻止前者結婚的行為看作是無理取鬧,這讓萬宗花費的那些心思立即變得可笑至極。要知道,如果萬宗真的想“無理取鬧”,以他的勢力,完全可以輕易逼迫女方悔婚——在商場上,為了達成目标手段是否正當萬宗并不在乎——可是因為那個人是溫純安,所以萬宗才如此小心翼翼。他生怕自己做得不好,做得不對,費盡心思選擇了在他看來最真心誠懇的方式。可溫純安什麽都看不到,對于溫純安來說,萬宗就是一個沒有資格做任何事的無關緊要的外人。

……而現在,溫純安又用那好像很在意他感受的态度來趕走他。

萬宗抹了一把臉,在什麽話都說不出口的情況下走出房間。

搭電梯下樓的時候,萬宗想着自己的行動應該就是默認了結束兩人關系的決定,一邊心慌,一邊認為這或許是條好出路。等他走出大樓,看到一旁的水果攤,不假思索走過去買了溫純安一直最喜歡的石榴,然後拎着水果重新上樓。

聽到敲門聲打開房門的溫純安意外沖萬宗眨眼。萬宗把手裏的石榴遞給對方。

“我剛才在樓下看到,覺得挺新鮮的,所以就買了一些給你送上來。”

不等溫純安作出任何反應,萬宗又一次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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