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萬宗】

這是萬宗的背水一戰了。

他不希望自己成為讓溫純安厭惡的人,所以,他的糾纏應該到此為止,在最後一次努力之後。

因為溫純安明确說了不希望見到萬宗的想法,最近的這段時間,萬宗寧願整日心神不寧,也還是克制下了主動去見對方的欲望。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變态跟蹤狂,每天下班後他會開車到溫純安樓下,看着溫純安回家上樓後才默默離開。另外還有一件不應該做的事他也在進行。他的助理每天都會向他彙報關于溫純安婚事的進展。不知道是不是擔心萬宗會繼續破壞,溫純安沒有再找酒店,而是選擇了旅行結婚,他和那個叫Tracy的女人頻頻光顧旅行社,似乎兩個人都傾向于歐洲游的線路。整個過程,萬宗沒有介入任何事,他不敢再介入任何事。

溫純安說自己阻止不了萬宗插手婚事,但實際,他阻止得了。萬宗就那麽看着事态發展,直到溫純安約Tracy去民政局領證。

清楚日程的萬宗在前一個晚上沒有睡。他花了一整夜的時間坐在自己的車上,那輛車就停在溫純安公寓的樓下。無數次他想要下車上樓,在翻來覆去的思想鬥争之後,他決定,将這場戰役當做最後的戰争。

清晨來臨。

溫純安準時下樓了。按照日程表,他會在一小時後與Tracy在民政局門口彙合,如果不用排隊,過不了多久溫純安就會是一位已婚人士。

如果他樂意,萬宗可以和任何已婚人士發展婚外情關系而并不那麽愧疚,他從來不是什麽君子,也曾經和有男朋友的女性上床,但唯獨在面對溫純安時,他做不到。

他可以滿不在乎從別人身上得到不幹淨的關系,對溫純安卻不行。溫純安不一樣。只有溫純安讓萬宗那麽渴望最純淨美好的感情。

萬宗發動汽車,将車開到正往地鐵站走着的溫純安身邊。

“小安,我送你吧?”萬宗聽着自己的聲音仿佛在吐露訴不盡的苦悶。

面對突如其來現身的萬宗,溫純安輕輕挑眉玩味觀察向萬宗的臉孔,“你該不會知道我要去哪裏,故意開車把我帶去別的地方好破壞我的行程吧?”

萬宗認為自己沒有必要為此受傷,畢竟,搞不好他真會那麽做。然而,溫純安漫不經心的揶揄卻讓他有說不出的委屈感,就好像自己遭受了天大的冤屈。

“我不會那麽做。”良久的沉默後,萬宗說。

溫純安微微思索後,打開車門坐上汽車。“我相信你。”他說得如此真誠,卻又輕描淡寫得讓人無法感受到一絲真實感。萬宗不知道對方是怎麽做到的,将所有的矛盾漫不經心融合成最難解讀的謎題。

副駕駛座的人系好安全帶,用足夠讓人感覺到善意的捉狹笑容望向萬宗:“我猜我不需要說出目的地的地址?”

萬宗默默點頭,發動汽車。

去往民政局的路他當然認識,他不認識的是通往正确答案的方向。“我做什麽都沒有用了,對不對,小安?”

溫純安語氣溫柔,如同安撫一個受傷的孩子:“只是做什麽都沒有必要而已。萬宗,相信我,你沒有必要覺得這是一場勝負中的失敗。”

“我從來沒覺得這是什麽勝負。”萬宗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能如此天經地義将他最在乎的事情當做勝負的游戲……但他卻很早就知道對方的确能那麽做。“我只是想對未來保持希望。”

“即便在今天之後,這世上少了一個未婚男人,依舊還有千千萬萬的未婚男人在樹林裏光合作用。”說到這裏溫純安感慨地轉頭稀奇睨向萬宗,“而且說實話,萬宗,你讓我刮目相看,我從來不知道你那麽有原則,對于已婚人士不願越雷池半步。”

“我不是有原則。”萬宗沒有特地澄清什麽,或者強調什麽,他知道無論自己怎麽說,無論多大聲地說,他都沒有辦法讓對方聽到他的心意。這個時候,只能進行最後的那些掙紮。

在一個路口的紅燈前,萬宗停下汽車,左手從口袋中摸到鑰匙。還沒來得及開口,溫純安的手機首先響起消息抵達的聲音。

萬宗不得不等對方首先查看完消息。而這條消息顯然并不尋常,首先,溫純安花費了一番時間來查看,之後,他神情凝重地皺起眉頭來。

“怎麽了,小安?”綠燈亮起,萬宗一邊發動汽車一邊詢問。

溫純安不動聲色瞥向他:“看來我們可以打道回府了。”

“為什麽?”萬宗一時回不過神地追問。

溫純安的聲音平穩得聽不出絲毫異樣情緒。“我以為你知道為什麽。”

基礎的邏輯讓萬宗能夠明白,今天的結婚登記一定遇到了什麽意外,而溫純安顯然認為自己是那個意外的制造者。

“如果我說我不知道,你相信嗎?”萬宗懷疑自己已經疼到麻木,竟然能夠如此平靜地詢問對方。

溫純安點頭:“我相信,萬宗。”

說到“相信”,反倒是萬宗并不“相信”溫純安所說的。

“小安,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

“Tracy悔婚了。”溫純安不假思索地随意回答,“她向我道歉說之前她太兒戲。其實說實話,我實際也一直那麽想,只是不好意思反悔。”

“所以,其實你也不想結婚?”萬宗知道這其中沒有自己的半點影響,但依舊有些許振奮。

溫純安露出寬慰的微笑來,“說起來我一直想要謝謝你。我母親知道我性向後,我反而松了一口氣。而且她還挺理解我的,甚至讓我自己想清楚要不要假結婚的事。她還幫我試探過我爸,說以前懷疑我是同志,然後問我爸萬一我真是怎麽辦。想不到我爸挺開明的,說同性戀不是病,治不好,只能認命。”他在微頓後帶着希望地說下去,“也許有一天我會好好和我父親談談。”

“你們一定能談出一個好結果來的。”萬宗由衷說。

溫純安從自己希冀的畫面中回過神來,他看了萬宗一眼,想起補充:“雖然我很感謝你,但這不表示我認為你插手我婚事的事情沒有錯。”

“我知道,這是兩回事。”萬宗自嘲地笑了笑。

溫純安不着痕跡地觀察了萬宗片刻,最終,謹慎地輕緩開口:“所以,你知道,其實我的決定沒有變,有可能,我還是希望能夠和你不再見面。”

“我也知道。”

萬宗當然知道。他什麽都知道。他知道自己在溫純安看來頂多是個麻煩——如果溫純安的眼睛還能看得到他的話。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萬宗深深吸了一口氣,盡管肺部依舊有缺氧的感覺,“我真的不要惹你讨厭我,小安,所以你那麽說了,我會聽。以後,你不需要躲着我,我會躲着不讓你見到我。”

“別把我說得好像惡霸似的。”溫純安用輕輕說笑緩解車廂裏的壓抑氣氛。

“只要你別把我當惡霸就行。我的确做了很多枉顧你意願的事情,可我真的不是……我只是真心覺得,小安,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幹淨,所以我才不希望有任何虛假的事情發生在你的身上。”

“謝謝你,萬宗。”溫純安輕聲回答,“其實我知道你對我做的都是出于好意。”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思忖着自己的說辭是否合适,“這麽說很不禮貌,但是,萬宗,我想要用最坦誠的态度來面對你,所以,我得告訴你——你的好意打動不了我。”

“我……”萬宗想說“我知道”,就像之前他說的,他什麽都知道。

不過,溫純安在他之前輕笑着搶答,“我也知道你知道。”他望了眼車外,“我們就在這裏停車吧。之前我之所以上車就是想和你說清楚。畢竟,上次我說的是氣話,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們終于好好談過了,這讓我好受很多。”

萬宗聽話地在路邊停下車。不過,在溫純安下車前,他阻止了對方。“小安,請再給我兩分鐘聽我再說幾句。”

已伸手要開門的人轉回身,耐心回答:“當然。”

萬宗拿出口袋裏的鑰匙。

“十三年前我們一起去配了這把鑰匙。”的确就是這把鑰匙。之前萬宗花費了一番心思把曾經下意識藏起的鑰匙找到了——盡管他不強求對方相信這是真的——他把拉過對方的右手把鑰匙放到對方手心裏,“那時候我也是這麽把鑰匙放到你的手裏……我不強求你回來,只是想告訴你,我會在那裏等你。”一字字說,“等你回家。”

溫純安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萬宗……”

趕在溫純安拒絕前,已經別無他法的萬宗只能懇求:“求你,小安,至少收下鑰匙。”

微微猶豫後,溫純安終于合攏右手握起鑰匙。

“保重,萬宗。”沒有再提鑰匙一句的人如此道下告別詞,開門走下了汽車。

萬宗告訴自己這不是結束,因為他知道他會永遠等下去,只要他還有等待……即便他只剩等待……這不是結束。

漸行漸遠的人僅剩下一個模糊的背影在萬宗留戀不舍離開的視線中。然後——

萬宗猜想對方大概以為他看不到了——當然,更可能根本不在乎他是否能看到——溫純安在走到一個垃圾箱邊後,随手把右手的鑰匙扔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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