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七點多回到家,八點我的手機大作,老鄧叮囑我:“小宋,到公司了吧?今天給趙總彙報,你別忘了。我有事在外面,你自己撐着了。”
天,我才想起還有這麽回事,可是八點半彙報,我現在沖過去,至少也要一個小時。沒辦法,唯一能救我命的,姚清蓮。我給清蓮打了個電話,說了情況:“你現在登陸我的郵箱,我有PPT的備份,你下載出來,呆會替我去講。”
姚清蓮雖然花癡,但是工作也不含糊的。否則也不會是專科畢業,還能在銷售部幹的風生水起。只給了我一個肯定的:“好。”
我趕緊洗了把臉沖到公司,從家到公司沒有地鐵,打上車,正趕上早高峰,堵了個水洩不通。等到了公司已經九點半。會議早就散了。
我沖進大廳,正好趕上電梯裏下來一撥人,七八個人衆星捧月搬圍着一個人出來,中間的人正是趙以敬,上次他在主席臺上沒有看清楚,近看更有種震懾沉穩的氣場,只是我沒敢仔細看趕緊低下了頭。
遲到的員工,遇到新老板,尴尬的我只恨不得自己縮小再縮小,別被任何人看到。可電梯口就那麽點空間,我縮着脖子輕輕打了聲招呼:“趙總。”
趙以敬沒有吭聲,匆匆掃了我一眼走了出去,一行人中有認識我的同事,皺了皺眉,趕緊随着到了門口。我溜進電梯松了口氣。
在電梯的鏡子裏,我才看到自己的尊容,後面盤着的頭發松松垮垮,還垂下好幾縷,系在職業套群裏的襯衣跑出來半襟,這個形象,垮到家了。我安慰着自己,反正我也不是姚清蓮,垮不垮的無所謂。
我還沒坐穩,姚清蓮已經像只花蝴蝶沖我飛撲過來,一個勁嚷嚷要謝謝我請我吃飯。葉大姐笑着道:“你是該請清揚吃飯,聽說趙總把你誇的天上有地上無的。”
“葉姐消息就是靈通,會才剛開完十五分,您都知道高層動态了。”清蓮故作天真的笑道,倒把葉大姐噎了回去。
我忍不住捏了她一把,姚清蓮最厲害的地方,就是一副天真可愛娃娃臉,嬌聲軟語的把唇槍舌劍擋回去,還滴水不漏。只是葉大姐都是要走的人了,沒必要和她較勁。
我低聲問她真得表揚了?她直點頭,說PPT做的很好。講得也流利。然後微微不好意思道:“姐,為了給他留個好印象,我就沒說那是你做的。”
我雖然覺得有點可惜,但想想,一切也許都是注定,也許注定我在趙以敬面前翻不了身。要能幫着清蓮朝着她的金龜婿邁進一步,也算功德一件。
老鄧中午回來知曉情況,直對我說了三個“可惜。”意味深長的說:“清揚,你要記住,機會是要自己把握的,別人是不會捧到你臉前的。”
我點點頭,心裏卻并未在意。
下午3點多請了假回去照顧暖暖,順便買了她喜歡的小熊曲奇餅幹。小家夥燒退了,也精神了不少。晚上顧鈞也難得的回來的早。我沒有理他,只是自顧的照看着暖暖。小家夥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前兩天的芒果,嚷嚷着:“媽媽,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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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雞儆猴堪為先
我努力維持的平靜,在看到芒果的一剎那,火氣重新聚到頭頂。看我鐵青着臉,顧鈞笑眯眯道:“爸爸給暖暖去切。”
我一把扯過來扔到了垃圾桶,拿起甜點喂到暖暖嘴邊:“乖,那個髒,吃這個,小熊熊,暖暖最喜歡的對不?”到底小孩子,拿起小熊熊,就忘了芒果。
顧鈞幾分尴尬,正好婆婆從廚房端了晚飯出來,誰也沒再提芒果的事。
晚飯後回到卧室,顧鈞有些不悅:“揚揚,當着孩子,你不要火氣那麽大,吓壞她怎麽辦?”
“嗬,”我輕聲冷笑,“這會扔個芒果都能吓壞她,那昨晚她病重需要決定的時候,她的好父親在哪兒?”
顧鈞的目光幾分閃躲:“你越來越尖刻了,昨晚的事,也是有原因的。”
“是的,有原因,你的女學生要過生日。”我的聲音有些激動地發抖,“生病的女兒,在你心裏還沒有一個喝醉酒的學生重要?我真是心寒。”
“揚揚,”顧鈞掰着我的肩,“你又想偏,誰能比上女兒的分量?但是她是我的學生,出了什麽事情,我這個老師是要負責任的。”
“能出什麽事?”我嗤了一聲。
“她家庭特殊,父母很早就離異了,所以她的性格很極端。你也知道,林老師以前帶的學生出了事,他馬上從院長下臺了。”顧鈞溫聲。林老師十年前帶的研究生據說壓力太大,一個清晨跳了樓,正好有人拿着做文章,林老師的仕途也跟着終結了。
直到那時,我才驚訝的發現顧鈞有種能力,能把他的所作所為解釋的完全合乎邏輯。我竟無從挑剔。半晌,才憋出句:“如果你不回來,是不是要陪她過生日?”
“晚上老秦約了專利局的周處聊我們專利的事兒,我本來也不準備和她過什麽生日。”顧鈞撫着我的背,“揚揚,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遲疑了,昨晚顧鈞在接到蔣荻電話的焦急一度讓我失望至極,但今天的解釋又滴水不漏。
顧鈞的手覆上我的,“我和她說清楚了,她自己也說不再糾纏了,你放心吧。她畢業後就回T市,她爸爸能量大,已經給她找好工作了。”我沒有掙脫。也許女人不是真的傻,只是,寧願裝傻,裝着裝着,就自己也信了。
躺在床上,屋外已是夏木蔭蔭,而我卻從腳底的冰涼,我對自己說,再信他一次,最後一次。
公司的人事任命終于下來了,財務,人事,研發,這幾個關鍵的部門領導都換上了絲之恒調過來的人。
對于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別的部門還好,綜合辦公室的5個人大換血,葉大姐和小孫辭職,小李主動申請去了銷售,而我,被調去了物流。只留下陳敏一個堅守陣地。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簡直要崩潰了。物流是個男人幫且不說,每天像陀螺一樣提貨調貨也不說,僅僅是從行政到物流這個轉變,就讓我一時接受不了,無異于從內閣大臣到守城門的狀況。和我稍微關系好點的,都問我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我只能苦笑着不說話。我預料到我不會有好結果,只是沒想到這麽慘。
老鄧臨走的時候告訴我,人員名單送到趙以敬手裏的時候,他只是輕輕一動筆,就把我的名字勾到了物流部裏面。老鄧垂死掙紮說了句清揚材料寫得不錯,趙以敬淡淡一句,以後綜合辦不要花瓶。
老鄧不無遺憾的和我說,你呀,明明挺能幹,就是運氣太差,自己也不把握,上回那麽好的PPT,被姚清蓮占全了風光。
看我愁眉不展,老鄧又安慰我,你在他眼裏,倒未必是花瓶。不過新官上任,殺雞儆猴罷了。偏巧你躺在了刀下。忍一忍,等公司漸漸運行平穩了,會有鹹魚翻身的機會的。
老鄧送我,只能到這一步了。我能怎麽辦?要麽忍,要麽滾。咬了咬牙,我搬着東西到了物流。顧鈞一個人的收入應付家庭開支緊緊巴巴,我已經無法像年輕的小姑娘,來一場說走就走的辭職。
☆、牆角青苔不知年
姚清蓮怕我不好意思,別的領導她也不熟,偷偷買了兩瓶五糧液送給她的部門經理韓曉航,問能不能把我調過去。韓曉航明确的告訴她不可能,新官上任三把火,誰也不敢這個時候和趙以敬對着幹。何況我這個“禦賜”發配的。
姚清蓮失望之餘,五糧液拿回去也沒意思,索性扔給韓曉航就當孝敬了。韓曉航收着想來也覺得不好意思,沒過幾天銷售部一個業務主管走了,姚清蓮便順理成章的上了候選人的名單,而趙以敬也對口齒伶俐明豔大方的姚清蓮記憶猶深,毫不吝惜的批了下來,倒是意外之喜。
姚清蓮和我說這些的時候,我正灰頭土臉的盤點着庫房。心裏卻也暖暖的,勸着她:“別折騰了,這個時候,大家都是泥菩薩過江。”
姚清蓮看我邋裏邋遢的樣子,眼圈有點紅:“你在這受這罪做什麽?顧鈞又不是養不起你。”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婚姻生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別人看起來光鮮的生活,其實內裏早已千瘡百孔。難怪張愛玲會說,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上面爬滿了虱子。
在絲之恒接手之前,公司的規模很小,物流部就是幾間大庫房,原料成品分開存儲,外加車輛調度運輸。人員很雜,負責管理的加上我也就四五個。其餘的都是工人。現在也繼續沿襲以前的規制。我的工作雖然是調度,但也要承擔接單,記錄,盤貨一些工作,雜七雜八。
溫潤的絲綢,在庫房長期存着,也會有潮潮的味道。我的鼻子有些敏感,在這種工作環境下更是噴嚏連天,咳嗽不斷。
環境惡劣只是其次,更為主要的,來來往往的大老爺們,扛貨,卸貨,說着粗話相互調侃,大着嗓門吆喝招呼,忙了各幹各的,閑了侃大山打牌。
那時,我感到了真正的孤獨,除了工作,沒人和我說一句話。我覺得自己像生存在牆角的一棵青苔,幾乎找不到爬出去的途徑。
工作上壓抑憋屈,回到家高度敏感。那段日子,家裏公司,都是我的戰場。而我孤零零的拿着長矛鋼槍,卻不知道該刺向哪裏。
倉庫院裏車隊旁邊有一塊空地,原來是男人們打籃球的地方,後來籃球架子也拆了,只留下一堵牆。那個地方,是唯一一塊能曬着陽光的清靜之地。
我發現那個好地兒後,就拎着乒乓球拍子,每天中午不忙的時候,自己對着牆打十幾分鐘發洩一會兒。乒乓球被凹凸不平的牆反彈的毫無規則的四射,我拼命地追着。有時打着打着,會特別想哭。
有一次姚清蓮來了,默默看了我幾分鐘,第一次很誠懇的對我說:“姐,我真佩服你。”
不過打着打着,我倒傳出個“乒乓辣媽”的稱號。甚至有次銷售部搞定了一個大單子,在一個休閑山莊“活動”。韓曉航還讓姚清蓮死活拽上我,陪銷售總監肖彬打球。
好在肖彬倒沒有什麽架子,幾盤扣殺下來,我打的盡興,肖彬打的痛快,韓曉航眉開眼笑。
姚清蓮暗暗提醒我,別忘了抱着牛人的粗腿。肖彬的特殊誰都看的出來,所有部門的最高領導劃到部門經理為止,偏偏銷售在經理之上設了總監。下一步肯定還要升的。
我還猶豫着,姚清蓮大大咧咧對肖彬說道:“清揚球打得不錯吧,以後可以經常切磋嘛。總監電話多少來着?”
肖彬溫和的笑笑,報了一串數字,說道:“有機會再打。”
☆、嬛嬛一袅清蓮腰
蔣荻也許真的累了。顧鈞回家後再也不偷偷摸摸揣着手機了,還大度的把QQ賬號密碼告訴我,讓我随便查崗。我偶爾登陸了一次,發現他的好友裏面,已經沒有荻花瑟瑟了。我的心安定了幾分。
一天晚飯後,顧鈞問我:“清蓮還沒男朋友吧?”我點頭。
“我的學生裏有個還不錯的,父母都是公務員,家庭條件很好,北京都買房子了。小夥子人長得精神,人品也好。”從來不關心這些事的顧鈞居然頭一次說媒?
“你的學生?歲數太小吧?”我看着顧鈞的神色,看不出端倪。
“不小,工作了幾年辭職讀研的,27了。他父母前兩天請我吃飯還拜托我來着。你也見過吧?上次你喝酒那個,褚佳朋。”顧鈞笑道。
“嗯。”我應了一聲。清蓮的金龜婿,也就說說罷了,真的指望那個趙以敬,這輩子當老姑娘吧。
在我好話說了三籮筐後,姚清蓮終于投降答應去見一面:“見一次也掉不了肉。被你墨跡的得掉肉。”
第二天我積極八婆的去找她問怎麽樣,姚清蓮一攤手:“飯也吃了,酒也喝了,心事也聊了。”我不由高興:“成了啊?”
姚清蓮白了我一眼:“人家酒後吐真言,說有喜歡的人。認識我這個姐姐很高興,姐姐?他大爺。”
姚清蓮被褚佳朋的“姐姐”刺激之後,加快了對趙以敬的攻勢。從趙以敬那個文靜清純的小秘書連小茹入手,逛街買東西看電影輪番轟炸,準備套出趙以敬的日常軌跡及興趣愛好。結果連小茹反饋給她的信息是,趙以敬行蹤不定,而且是個沒愛好的人。
“那麽多的信息費,白花了。”姚清蓮哭喪着臉和我念叨。
我撲哧笑出聲:“你看看你攻的對象,連小茹估計自己都恨不得撲上去,會告訴你?”
姚清蓮恍然大悟:“果然已婚婦女看的透徹。”
我臆測姚清蓮一定是把甄嬛傳溫習了三遍想出的這個招。一天下班抓着我就往停車場跑,指着一輛黑色的車對我說:“那就是我的禦駕。”
“你要幹嘛?”我抽抽嘴角。
“待會你就知道了。”姚清蓮挑挑眉毛,“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上。”那個“上”字被她說得格外猥瑣。
不知道陪着她在停車場的樹蔭下溜達了幾個圈,我全身汗都黏在一起了,忽然姚清蓮拽着我走向那輛車,她微屈膝,擺出了一個很好看的S型,在後視鏡裏整了整衣服。
身後傳來一陣有力快速的腳步聲,我扭頭一看,趙以敬在夕陽裏走過來,停到了我們身邊。他身形很高,一步一步沉穩有力,餘晖晚照,他的輪廓分外棱角分明,有種撼動心魄的味道。只是這次終于細細看來,竟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那種熟悉來得心驚肉跳,我聽見自己的心“砰砰”用力的跳了兩下,有點難受。
姚清蓮的淺粉色的長裙曳地,倒真像一朵水蓮不勝涼風的嬌羞。風情萬種的沖趙以敬一笑,那個不露聲色的男人眼中分明閃過一絲震動。
姚清蓮往前跨了兩步,故作驚訝:“咦?趙總,這是您的車啊?我剛想借鏡子補補妝——”話音沒落,停車場都是小方磚,姚清蓮的纖細高跟鞋在磚縫裏一個踉跄,向前撲了過去。
我本能的想去扶她,趙以敬已經一只手伸了過去,聲音很平靜:“沒事吧?”
姚清蓮痛的眼淚都出來了:“腳好像崴了。”
于是無比順其自然的,趙以敬要送清蓮回家,忽然想起還有個我,一扭頭:“你住哪兒?”
我才剛從這場苦肉計裏反應過來,忙識相的說道:“我有事出去,不用管我,不用管我。”姚清蓮這是在用生命釣金龜婿啊,我要是上了車,她還不把我的皮扒了。
看着那輛黑色的車緩緩馳出視線,我舒了口氣。第二次的擦肩而過,讓我有種莫名的心慌。
☆、花開兩朵運不同
晚上姚清蓮給我的電話裏唠唠叨叨講述了趙以敬如何把她送回家,扛到床上,叫了外賣,鎖好房門離開,簡直是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都沒有落掉。
“清揚,你不曉得,他真的好有味道。就像——”姚清蓮想了半天也形容不出來。
“就像一幅蒼勁的水墨。”不知怎麽,我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
“對對對。”清蓮在那頭笑得沒心沒肺,“還是你文藝。”
“你怎麽和趙以敬解釋你出現在停車場的?”我随口問着。姚清蓮支吾了兩句換了話題。
清蓮是有手段的人,休息了一星期就瘸着去上班,借口感謝趙以敬送回家請吃飯。一來二去,不到十天已經吃了三次飯,實屬不易。清蓮的高明在于,盡管背後花癡的要死,但是在趙以敬面前卻是落落大方,欲擒故縱,每次吃飯的借口找的恰如其分。趙以敬也欣然接受。
我打趣着恭喜清蓮,她卻有些悵然:“看來我注定要萬裏長征了。你不知道,找他吃一次飯,理由我就得想三天,一個不小心,他就會說不必了。而且他似乎對任何事都漠然冰冷,波瀾不驚,連小茹沒騙我,他真的沒喜好。”
我安慰她終究與衆不同啊,否則以趙以敬的身份,身邊什麽女人沒有,幹嘛要赴清蓮的約呢。這麽一說,她又喜滋滋起來。
有時不得不感慨同人不同命。自從趙以敬駕臨,清蓮變得順風順水,而我總在努力維持平靜的當口被擊得潰不成軍。
顧鈞的事,我以為已經漸漸淡化。一天晚上老秦的愛人于大姐忽然給我電話,讓我看看郵件。原因支吾着沒說。我慌忙打開,于大姐用的老秦的郵箱,在收件人一欄,我看到發件人是群發給了學院的各位領導。标題是“男老師對女學生糾纏暧昧”,心下意識的狂跳起來,趕緊點開一開,腦子轟的炸了。
郵件裏說的,顧某和蔣某,自然說的是顧鈞和蔣荻。發件人是學生的口吻,蔣荻是他們系花,顧鈞利用畢業設計,多次要求蔣荻和他一起吃飯,出差,保持暧昧的關系。還列舉了具體的時間地點。包括在安慧橋吃飯的那次。
我哆嗦着給顧鈞打電話,手機關機。顧鈞經常在忙起來關機。我坐立不安,那一刻,我焦急的是顧鈞的前途,更甚于他和蔣荻之間那些爛事。過了很久,顧鈞拖着疲憊的身體回來,一臉倦容,看我坐在床上發愣,有些不耐:“還不睡?”
“顧鈞,老秦和你說了嗎?”我顧不上計較他的态度,急急地跳下床,把郵件給他看。
“沒有,手機沒電了,我在外面。”顧鈞看到郵件,呆在了那裏,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過了很久,忽然猛地錘着桌子:“媽的那群王八蛋,又要整我。”
“誰?”我追問。
“下個月要評副教授了,2個指标,5個人争。又他媽該出幺蛾子了。”顧鈞慌了神。
“你要不要去找老秦商量一下?”我建議。老秦就住我們樓上。
“你不懂,瞎出什麽主意。”顧鈞轉身去了書房,再也沒出來。顧鈞整整想了一夜,我在卧室陪他失眠了一夜。
接下來的幾天,顧鈞被院領導叫去談了幾次,回來告訴我事情的影響沒有想象的那麽糟,雖然幾個院領導都知道了,但是郵件無憑無據,沒照片沒錄像,也不是大問題。何況顧鈞手裏有一項專利,最近學院聯系了一家公司,想着把幾個有轉化價值的專利轉讓給公司或者尋求合作。所以院領導還是很重視顧鈞。這次評副教授最大的勝算也正是這項專利。我也舒了口氣。
雖然一直想問他郵件裏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但是看他每天愁眉緊鎖焦躁不安。那絲怨憤也漸漸轉化成了憂郁,兩人相對,時常默默。
☆、無奈忍辱秀恩愛
周五陰雨綿綿下了一天雨,也是顧鈞随着領導參加專利商談的日子。下午顧鈞忽然給我打電話,說專利初步談的不錯,晚上公司邀請院方到一家溫泉度假村活動活動。可以帶上家屬。第二天一早回來。
我立即拒絕,我并不擅長應酬,尤其是還要面對一堆可以決定顧鈞前途的人,更讓我無所适從。
顧鈞卻是不由分說語氣堅決:“揚揚,你一定要來,蘇院長都帶家屬,老秦也帶着于大姐,你熟悉的,一起來吧。”
“算了,你自己應付吧。”我仍然推脫,上次郵件的事以後我和他一直別別扭扭,本打算等他心情好些再問問來由,現在事情懸在那,我哪裏有心思陪他夫唱婦随。
“老婆,我求你了,你幫幫我。”顧鈞的聲音忽然幾分祈求,“這個時候,你必須出現啊。”
我瞬間明白了,是的,這個敏感時期,我必須陪他去秀恩愛,去辟謠,才能保住他的聲譽。心忽然間就沉了下去,除了機械的答應了一聲,再也沒了力氣。
記得前些日子和清蓮談及某男星騷擾女演員,最後還拉着懷孕的老婆給人家道歉。說的義憤填膺,這種男人在外頭鬼混對不起老婆,出了事還拉着老婆一起丢人。
而我現在,也要去上演這種可笑的角色。我不想去,不想給他收拾這爛攤子,可是婚姻就是這麽操蛋,一張紅本,就把兩個人栓成了一個共同體,只要你還想和他過,他的好歹,就是你的好歹。
下午顧鈞來接我,看到公司的牌子一愣:“你們公司怎麽也叫絲之恒?”
“被絲之恒并購了。”我冷笑,“我和你提過不止一次。”看來顧鈞沒有一次聽到腦子裏去,看着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我就來氣。
“和我們談專利轉讓的就是絲之恒。”顧鈞小心翼翼打着圓場:“我以為你說的不是這個絲之恒。”我心裏一突,真巧。
車開到了昌平的一個溫泉度假村。每個房間都是日式木屋庭院,庭院裏有一個露天溫泉池子。顧鈞和我放下東西,就匆匆趕到了飯廳。
我一眼就看到了于大姐,忙湊了過去,才忽然覺得自在了不少。又掃了掃其他的人,果然趙以敬也在。正在側着身子和蘇院長聊着。
于大姐看我看他,插嘴道:“聽說那個老總很有本事,做這行沒幾年,卻把個瀕臨倒閉的企業盤活了,還越做越大。”
我和幾個女眷在一桌,大家聊着學校的花邊新聞,別有深意的看着我,不覺讓我如坐針氈。
吃到半酣,顧鈞示意我随他一起去敬酒。到了趙以敬面前,他眯着眼看了看我,淡淡笑道:“原來是你。”
我舉起杯也僵硬的笑着:“趙總,還請多關照。”說罷一飲而盡。
又陪着顧鈞敬了幾個領導,酒宴一結束就趕緊逃回房間。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真不知道淋着雨泡溫泉是什麽滋味。
我剛脫了外套,顧鈞從外面回來了。我收拾妥當,随口問他:“你去泡泡嗎?”
卻瞥見他正捏着手機發呆,神情焦躁,我忍不住冷聲:“顧鈞,你可別剛被蛇咬,又對蛇伸腳丫子。”
顧鈞一愣,把手機扔到一邊,讪讪道:“你說話越來越逗,我都聽不懂了。”
我哼了一聲沒再說話。又過了一會兒,顧鈞還是忍不住對我說着:“揚揚,我有點事,必須回去。”說罷起身就走。
我一把拽住他,緊盯着他問:“什麽重要事?”剛演完戲,就坐不住了嗎?
顧鈞用力甩開我,聲音焦急:“我向你保證,絕不會對不起你,但我必須回去。”說完也不等我回答,頭也不回的沖出了屋子。我被他用力甩在床上,磕的腰生疼。
掙紮着站起來,身上的痛,心裏的痛,讓我的血轟的沖到頭頂,抓了件外套跟着顧鈞沖了出去。
☆、風雨如晦遇故人
等我追出去,顧鈞的車早就開走了。我跑到度假村的門口,只看車一溜煙向東邊回城的路絕塵而去。我拼命揮着手,卻一輛出租車也沒有,雨下的很大,我像只落湯雞一樣站在門口,全身哆嗦。
忽然耳邊一陣喇叭聲,我忙讓開路,那車卻在我身邊停住了,趙以敬放下玻璃問我:“你怎麽在這兒?”
“趙總,我可不可以搭你的車?”匆忙中我仿佛看到了救星,緊緊扒着車窗,大有賴上去的趨勢。
車門的鎖開了,我沖上去,急急地指着前面的方向:“幫我跟着那個車,銀色的夏利。”又補了句“別被他看到。”
趙以敬眉梢一挑,唇際微微上揚,沒有說話,只是認真的跟着顧鈞的車。顧鈞開的又急又快,左鑽右拐,就差闖紅燈了,而趙以敬似乎漫不經心的悠悠跟在後面,幾次都差點看不到了,我急的要死。
忍不住拿出手機給顧鈞打電話,一次一次都是不接,聽着嘟嘟的聲音,看着他向另一個女人狂奔而去,我的心被絞的生疼。我狠狠的咬着嘴唇,直到嘴裏甜腥的味道。
旁邊的趙以敬微微嘆口氣,打開空調,我這才注意看他,緊皺眉頭,鬓角一層薄汗。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随口問着,腦子卻一片混亂。
“沒事。心髒忽然有點難受。”趙以敬的聲音悶悶的,轉而看向我的臉,我當時的神色一定難看極了,他怔了一下,素來深不見底的眸子好像被刺了般閃爍不明,從車檔位旁邊的格子裏拿出一塊帕子遞給我。轉而看向前方。
我拿着帕子愣了,他悶聲道:“嘴。”我木然的拿起帕子擦了嘴,借着對面車燈,看到了斑斑血跡。全身仿佛被抽幹了,我無力的攤靠在車上。趙以敬忽然猛踩了油門,車子狂野的追向顧鈞。
從昌平回到市裏,跟了大概一個多小時。車裏暖暖的,我的情緒漸漸平複,此刻才覺得自己做的不妥。趙以敬是誰?他是要決定投資顧鈞專利的人。萬一他變了卦,顧鈞的專利,副教授,恐怕都要泡湯。我真是太糊塗了。
一邊是讓我懊惱憤慨的捉奸,一邊是顧鈞的前途事業,也是整個家庭的盛衰命運,我糾結了許久,還是理智占了上風。
剛好路邊有個小超市,我趕緊讓趙以敬停車,他有些驚訝,還是停住了。進去轉悠了一圈,拎了只冰凍的雞出來。上車微笑着對趙以敬說道:“能不能麻煩趙總把我送回家,我該回家給老公孩子煲雞湯了。”
趙以敬一手扶着方向盤,一雙清寒的眸子上下掃了我兩眼,嘴角一挑,冷笑道:“你大費周折的趕回來就是煲雞湯?”
我點點頭:“都在家等着呢。”額前的一縷頭發濕噠噠的挂在臉上。
他沒再說話,按照我的指示,把我送回了西三環的家裏。随着趙以敬的車和顧鈞的車越來越遠,我聽到了自己的心似乎被這距離扯得鮮血淋漓的痛。
到了小區樓下,我心不在焉的說了聲謝謝,就要下車。趙以敬忽然伸手抻在我的座椅靠背上,俯身看着我,我和他就這麽面對面,呼吸幾乎可聞,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那種驚心動魄的熟悉感又一次像潮水一樣湧來。
他就那麽細細瞅着我,半晌,聲音低沉:“你不後悔?”
我裝作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努力擠出個笑:“要不您也上來喝一碗?”
他忽的斂了神色,端坐在駕駛座上,冷淡道:“不必了。”我趕緊奪門而逃。
直到上樓,我看到他的車還停在樓下,很久才開出小區。我才發現兜裏還揣着他的帕子,一方銀灰色印着絲之恒商标的真絲手帕,這年頭還有用手帕的男人?
沒再多想跑回家裏,婆婆驚訝的問道:“不是和阿鈞去開會嗎?怎麽你回來了?”
“顧鈞去加班,我也有事。”我違心的應付着。回到卧室,迫不及待撥了顧鈞的號,始終無人接聽,我一次次的撥,一次次的聽着嘟嘟聲到自動挂機。不知道響了多少次,最後是關機的聲音。我的心跟着麻木到沒有知覺。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想到了離婚。我受夠了顧鈞的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也受夠了他一接到別的女人的電話不顧一切,赴湯蹈火那個樣子。可是想到離婚,心卻痛的幾乎要窒息,離婚後的生活,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房子是顧鈞單位的公房,我肯定要搬走,而我的工資,只夠應付房租和吃飯。關鍵是暖暖,以我的收入,争撫養權肯定争不過顧鈞,即使争到了,誰來帶她?
老家的父親常年身體不好,需要藥物維持,母親照顧着父親,還要幫着弟弟帶孩子。根本無人能照看暖暖,可是一想到和女兒分離,我的心就血淋淋的痛。而且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家庭,就這麽散了,我也真的好不甘心。越想心越涼,剛開始竄起的離婚的火焰漸漸的黯淡了下去。
婚姻原來更多的是生活,而不是愛情和自尊。我所能期待的,也許只是他盡善盡美的解釋,或者叫欺騙。
☆、是結束抑或開始
第二天一早,顧鈞風塵仆仆胡子拉碴的出現在我面前,滿臉愧疚的單膝跪在我身邊,不停地說着:“揚揚,對不起,對不起。”
見我不吭聲,他緩緩的解釋着,蔣荻今天就走了,昨晚想見他最後一面,但是被他拒絕了。傷心失落之下,和那個叫許瑩的女孩子去了工體酒吧,結果被幾個混混盯上了,許瑩害怕,給顧鈞去了電話。顧鈞過去之後把她們接上送回學校,但是宿舍已經關了,蔣荻又醉的不省人事,只好在他辦公室呆了一晚。
好一個凄美動人的故事啊。我聽的心裏的小火苗一點點竄了起來。
他依然是邏輯缜密,滴水不漏。我閉着眼睛終于聽他講述完畢後,忽然睜眼盯着他:“你和她昨晚做什麽了?”
“你想到哪去了。什麽也沒有。”顧鈞坦誠的看着我。我細細打量着顧鈞,依然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心懷坦蕩,還是演技高超。我幾乎要抓狂。
狂亂中,我慌不擇路的用最原始,也最低級的辦法:“你發誓嗎?用你的事業?”
顧鈞遲疑了一下:“發什麽誓?對天發誓這種事兒農村婦女才幹,你怎麽也來這套?”
我的手緊緊攥着床單,指甲摳到了肉裏,也不覺得疼,紅着眼絕望的看着他,聲音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