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溫黎東看着空落落的手掌,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他臉色很快恢複如常,一手捏住蘇歲安的手腕一手強硬地去解開他的衣服。
“你走開!”蘇歲安尖叫道,細白的手指緊緊捏着衣服,兩行眼淚從眼角滑落,他低下頭,身上的西裝緊緊貼着他的背脊,是一道脆弱的曲線,他抽噎着,“歲歲不要你了。”
溫黎東不清楚他到底有沒有受傷,看他如此抗拒靠近,心中那股子無名火燒得越發旺盛,他一把拉過蘇歲安,沉聲吼道:“蘇歲安,你再給我鬧下試試看。”
他甩開蘇歲安的手,起身居高臨下看着他,“我數三下,不起來,明天就把你送走。”
溫黎東開始數數,數到了三,地上的人沒有半點反應,只有細弱的哭聲,跟貓崽兒似的。
蘇歲安不想看到溫黎東,只是一個晚上而已,溫黎東就不是他的溫黎東了,他想質問對方,可是又不敢,他十分清楚現在的溫黎東與從前已經不一樣。
沒有那麽溫柔,也沒有那麽愛蘇歲安。
可這偌大的B市,蘇歲安除了溫黎東還有誰可以依靠呢?他只有溫黎東了,他也只想要溫黎東。
蘇歲安傻了癡了,腦子想不了太複雜的事情,他明白分手是一個很不好的東西,但他不明白溫黎東為什麽會跟自己分手。
傻子的世界裏非黑即白,他認定溫黎東會與他分開一定是自己惹他生氣了,可他明明很乖的。
溫黎東在這三個月裏已經無數次表現過對蘇歲安眼淚地厭惡,于是他現在就不哭出聲,這樣子,溫黎東是否會回來呢?
蘇歲安哭得太久,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他努力喘着氣,卻不得其法,只感覺身上的力氣再被一點點抽離,腦子被熱氣占領,眼前的一切搖搖晃晃。
他無力地扶在沙發上,手掌無力地攤開,意識逐漸抽離。
直到失去意識的那一刻,蘇歲安都沒有想明白一件事,溫黎東為什麽會不是自己的了?
走廊裏,李仲周與溫瑤對峙着,李仲周嘴巴毒,溫瑤說不過他,都快被氣瘋了。然而有的是人能夠治住李仲周,他身邊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黑沉着一張臉,顯然是心情差到了極點。
男人道:“李仲周,你給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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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周切了一聲,不再言語。
衆人面前的房門驀地被踢開,溫黎東鐵青着一張臉抱着蘇歲安從房內沖出來,他眼神冰冷地看了眼李仲周,而後對溫瑤道:“聯系醫院。”
接着便抱着人沖向了電梯,溫瑤等人愣了一瞬才知道反應過來出事了,趕緊小跑着跟了上去。
李仲周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跟身旁的男人辯解:“霄哥,我真沒對他做什麽!”
嚴霄擰眉看他,道:“人在你房間裏。”
說罷,嚴霄跟了上去。
擁擠的走廊很快恢複成空蕩蕩的狀态,救護車很快就到了,引來了一群人圍觀,溫黎東将蘇歲安緊緊護在懷裏,沒讓人任何人看見蘇歲安的臉。
跟上救護車的只有溫黎東,溫瑤等人乘坐了自己的車前往醫院。
救護車上氣氛沉得可怕,沒有人敢多說一句話,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溫黎東握着蘇歲安的手,這是一雙冰冷的手,他煩躁地擡手解開襯衫頂端的幾顆扣子,又用雙手捂住蘇歲安的左手,然而蘇歲安的手卻怎麽也捂不熱。
溫黎東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手也是冰涼一片。
他擡頭,窗外烏黑一片,只有昏黃燈光的暗影。
溫黎東曾記得蘇歲安就是在這樣一個夜晚,那時是春天,漂亮的少年拿着一束白色的桔梗從二樓翻窗進了禁閉室,他對溫黎東說——哥哥,我想跟你談戀愛,好不好?
那是被溫黎東寵大的孩子,要星星月亮,溫黎東也會為他摘下來。
蘇歲安要什麽,溫黎東就給什麽。
蘇歲安要溫黎東,溫黎東就把心交到了他手心,然後被蘇歲安用刀捅了個稀巴爛。
溫黎東在後來的無數個日日夜夜想過同一個問題,他和蘇歲安為什麽會走到那一步?
蘇歲安被推進了急救室,溫黎東眼看着那個小小的救護床被推進那個滿是儀器的地方,一種很有沒有出現的疲憊感再次湧上來。
溫瑤問:“哥,宋以如……”
溫黎東擺擺手,道:“再說。”
溫瑤退後,點頭道:“嗯。”
過了會兒,溫瑤才想起來絨絨還在酒店。
溫家所有的人都知道絨絨是何凝在一個夏天突然帶回來的孩子,何凝沒說孩子是從哪兒來的,但一直将孩子帶在手邊,盡心盡力地養育。
還有一件事也是溫家所有人都知道的。
溫黎東十分厭惡這個孩子。
眼下情況特殊,溫瑤也顧不得讓溫黎東見到絨絨好不好,只打了個電話讓助理把孩子送到醫院來。
李仲周明白自己闖禍了,就要老實許多,一言不發地靠牆站着,像罰站的小學生。
“姓溫的,”李仲周跟溫黎東搭話,“我不知道他不能哭。”
溫黎東沒有接話。
李仲周也不再自讨沒趣,老老實實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半小時過去,醫生終于出來,他聽過溫黎東的名頭,于是語氣很謹慎,“溫先生,您知道的,哮喘這毛病沒有辦法根治,只能靠調養,以後還是少刺激病人,情緒過激對病人不好。”
溫黎東的回答簡明扼要,“嗯。”
蘇歲安轉到了普通病房,大抵是哭累了,中途只清醒了幾分鐘,之後就一直在睡。溫黎東守在床邊,他給王姨發了消息,讓她帶一點吃得過來,免得蘇歲安起來了喊餓。
此外,病房裏還有一個小朋友,溫瑤臨時有事情,必須出國一趟,而溫瑤的父母也去臨市出差了,那麽遲了,把孩子送回老宅也不現實。
于是繞來繞去,能夠暫時接手絨絨的只有溫黎東。
不得不說基因是個很強大的東西,絨絨與溫黎東是長得像的,尤其那雙眼睛。當兩人坐在一起時,絨絨簡直就像是一個縮小版的溫黎東,只是因為融合他另一位血親的基因,絨絨的五官更加秀美精致,因為年齡還小,漂亮得有些像小姑娘。
兩雙灰色的眸子看着彼此,絨絨握着小拳頭,他肚子有些餓了,可是他很怕溫黎東覺得他煩,只能忍着。
然而小孩兒是忍不住的,他的肚子發出了一聲咕嚕響。
“餓了?”溫黎東只說了這麽兩個字。
絨絨頂着溫黎東不算和善的笑容點點頭,“有一點。”
溫黎東給李秘書打了通電話,讓她帶一份吃的來。
他問:“想吃什麽?”
絨絨捂着小肚子,說:“都可以,我不挑食,謝謝……”他想喊爸爸,可是又想起了溫黎東發脾氣的模樣,于是乖乖道,“謝謝叔叔。”
絨絨知道溫黎東是自己的父親,他也知道溫黎東不喜歡自己。小朋友心思簡單,總覺得在大人面前表現好一些就能得到誇獎,可是他等了又等,溫黎東并沒有誇他,在他意識到溫黎東并不會誇他時,絨絨的頭發絲兒都塌下去了。
蘇歲安昏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來,他還在輸液,鼻子裏還插着氧氣瓶的管子,他一醒來就想拔了這些東西,溫黎東就在他床邊坐着,看他的動作立即有些惱火的制止了他。
溫黎東按了呼叫器,接着就開始教訓蘇歲安,“蘇歲安,你能不能老實一些。”
蘇歲安張大嘴巴,嘟囔道:“可是好難受啊。”
醫生很快進來給他做個一個簡單的檢查,有讓他服用了一下藥劑,幫蘇歲安取下氧氣罩後就離開了病房。
蘇歲安忘性大,昨晚還想着不要見溫黎東,這會兒清醒了,刻在骨子裏對溫黎東的依賴就又複蘇了,他扯着溫黎東的袖子,甜甜笑道:“哥哥。”
溫黎東記性好得很,想到昨晚的事情不免煩悶,總覺得該給蘇歲安一個教訓,他扯開蘇歲安的手,道:“蘇歲安,我再說一遍,我不是你哥哥。”
“是的!”蘇歲安有些急,他大聲的反駁。
“閉嘴,”溫黎東低聲道,“蘇歲安,我真的不知道你腦子裏裝的是什麽,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許跟人亂跑,你到底有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蘇歲安又想哭了,他可憐巴巴地看着溫黎東,聲音很小,“可是她說要帶我去找你。”
“她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嗎?”溫黎東的語氣嚴厲,“昨晚是你運氣好,李仲周對你沒心思了,若是換一個人,你猜你現在還會不會在我面前。”
蘇歲安根本說不過溫黎東,他又想起了李仲周昨晚說過的那些話,突然問了一句,“真的不是歲歲的哥哥嗎?”
他的語氣有些小心,又藏着許多難過。
然而溫黎東正在氣頭上,開口便是否認的話,“我從來都不是。”
蘇歲安不死心,他扯着溫黎東的袖口,“你明明就是。”
溫黎東又一次打破他的幻想,“我不是,你弄清楚了,從最開始我就說過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