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蘇歲安只覺得那道聲音尖銳又刺耳, 意識混沌間眼淚落滿了整張臉,他抱着手機抽噎着,喉嚨就好像被棉花塞住了, 一句話都講不出。
不知何時,電話已經被挂斷。
蘇歲安突然很想吐,他趴在床欄邊幹嘔,卻因為大半天未曾進食而吐不出任何東西。王姨被吓壞了,又給他倒水又給他撫背。
蘇歲安擡起那張蒼白的臉, 濕漉漉的眼睛注視着王姨,他啞着聲音問:“阿姨……哥哥是不是真的變成別人的了。”
他停頓了一下,高燒讓他腦子混沌而缺乏安全感, 剛剛那通電話直接引爆了蘇歲安的情緒, 他又開始掉眼淚, 像個孩子一個哭得泣不成聲, “哥哥、哥哥不能不要我,他說過一輩子都是我哥哥, 溫黎東不能說話不算數。”
這樣哭下去哪裏得了?王姨心驚膽戰, 已經無法去思考剛剛那通電話的含義,如今需要顧着的就是一個蘇歲安。
王姨盡力安撫着蘇歲安, 但蘇歲安卻什麽都聽不進, 他腦子裏只有方才那幾句話,對于女人的身份他也隐約有了猜測,那是蘇喻。
蘇歲安望着虛空中的一點, 突然覺得很累, 他不想要溫黎東了。
被單上孤零零的手機突然被一只白皙的手抓起,接着被狠狠地投擲出去,一聲悶響過後手機屏幕碎裂成了蛛網,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卻無一人敢去撿起那只手機。
蘇歲安慢慢撐起身體,那雙如水洗過的清澈眼眸中好像藏着兩團火焰,他注視着王姨,紅着眼睛一字一句道:“阿姨替我告訴他,我不要這個哥哥了。”
由于那通電話,整棟別墅都失了安寧。
醫生來時,蘇歲安已經在床上失了意識,于是立即被送往了醫院,而溫黎東也終于出現。
溫黎東直接去了醫院,渾身散發着冰冷的氣息,那雙灰色的眼眸沉着陰鸷,他站在急救室門口像是一尊活閻王。身旁站着的是王姨,而這位和善的阿姨在這一次卻沒給溫黎東任何安慰。
時間太過漫長,每一分每一秒對溫黎東而言都是煎熬,他腦子裏一會兒是蘇歲安那張哭泣着的面容,一會兒腦子裏是蘇喻譏诮的笑容。
溫黎東從沒想過他會放這麽一個低級的錯誤。
不,也不能說是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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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當是低級的意外。
他将手機留在辦公室,只是沒有想到蘇喻居然敢這麽明目張膽的當着如此多人的面接那通電話,而那時也并沒人阻止她。
還是自己的錯,讓他人誤會了蘇喻的身份,以至于連一個阻撓的動作都沒有。溫黎東手指微微蜷縮着,腦海中響起了蘇歲安最後說的那句話,他知道那未說完的半句是什麽,蘇歲安不想他與別人扯上關系。
“歲歲讓我轉告你一句話。”王姨的視線落在醫院白色的牆上,她看上去十分疲憊。
“什麽?”溫黎東無端有些緊張,在王姨開口那一刻,他直接打斷了,“算了,還是等歲歲醒來親自說吧。”
王姨欲言又止,最後只嘆了口氣,真的是作孽。
醫生還是上次那個,眼神裏隐約透着責怪,“都說了患者有哮喘,別刺激他,這病沒辦法根治只能好生養着。”
溫黎東的薄唇緊繃成了一條直線,任由醫生訓斥。
待醫生說夠了,他才開口問道:“他現在情況怎麽樣?”
醫生道:“還燒着,看看明早退不退燒。”
溫黎東沉默半晌,道:“好。”
王姨年齡大了,守着蘇歲安半宿已是極限,現在聽到人沒大礙,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一些,只還是嘆着氣,望着溫黎東的眼神仍舊帶着責怪。
“阿姨知道自己沒資格管你的事兒,那麽多年了……家裏多個女主人也正常,”王姨斷斷續續地說着,語氣難免帶上一點埋怨,“但是歲歲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他在B市又沒什麽家人朋友,最依賴的就是你這個哥哥,要真有什麽了,你、你可以先藏着一些……”
王姨還在說着,溫黎□□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沒有。”他注視着王姨,認真地說:“沒有別人,那時在公司開會,我離開了一會兒,蘇喻接了我的電話。”
王姨的神情仍舊複雜,也不知道信了幾分這句話,她微微偏過頭,“這話你不該跟我說,該和歲歲說。”她又想到了蘇歲安那難受的模樣,眼睛變得濕潤,“你不知道歲歲有多難受,他一直在吐,燒得糊塗了也只會喊哥哥,我……”
王姨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王姨去病房看了一眼蘇歲安後就離開了醫院,病房中就只剩溫黎東與蘇歲安二人。
溫黎東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垂眸看着床上的人。
蘇歲安的眼周還有些紅,眉頭輕擰睡得很不舒服,由于高燒,他的呼吸都是滾燙的,溫黎東手指微蜷,最終還是握住了蘇歲安的手。
男人低沉喑啞的嗓音在病房中響起,聲音很輕好像喃喃自語,“歲歲。”
也就只有在蘇歲安不知道的時候,他會喊出這個名字。
那雙手也是滾燙的,溫黎東開始不安起來。他開始後悔答應與蘇喻的合作,晚上也不該去公司參加那個會議。他應當好好與蘇歲安解釋,無論處于何種關系,溫黎東才是那個大人,大人是應該讓着小朋友的。
然而小朋友蘇歲安在淩晨四點時體溫再次沖進一個新的高度,蘇歲安燒得眼睛通紅也睡不着覺,一個輕微的動作就讓他難受不已。
溫黎東扶着他讓醫生為他注射針劑,蘇歲安害怕打針,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啞着聲音找哥哥。
溫黎□□然好像看見了王姨描述的那個場景,抱着蘇歲安的手臂再度收緊,他親了親蘇歲安的耳朵,“在,我在。”
終于得到了回應,蘇歲安的意識有了一瞬間的清醒,他努力張開眼睛看清眼前的人。待看清之後,委屈與難過全部一股腦的湧了上來,他擡手重重地推溫黎東,當着溫黎東的面把那句轉告的話說了出來。
“我不要你了!”蘇歲安努力大聲喊着。
一句話就消耗完了他的體力,蘇歲安又變成了一只病貓,而溫黎東抱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乖一點,等你好了我跟你解釋,好不好?”
蘇歲安連是現實還是夢境都分不清楚,又哪裏能夠明白溫黎東說的話呢?他只是覺得自己很累,意識沉入了海底,周圍寂靜無聲。
直到第二天中午,蘇歲安的溫度才徹底下來,他發了一聲汗,靠在床頭端着碗喝王姨給他熬的粥。溫黎東也在一旁,卻收不到蘇歲安的任何一個眼神。
蘇歲安與王姨在那兒親親熱熱的說話,溫黎東有種自己是外人的感覺,可明明……他是蘇歲安的哥哥,怎麽能是外人呢?
溫黎東不想讓這種情況持續下去,于是在蘇歲安喝完碗裏的粥後立即接過他的碗,又遞上一碗雞湯,蘇歲安只看了他一眼就飛速的移開了視線。
“喝了對身體好。”溫黎東舉着碗,眉目冷肅地看着蘇歲安。
“可是我飽了,吃不下了。”蘇歲安給了回答,他攪着幾根手指,視線飄忽不定,嘴唇還因為方才的進食而有些濕潤。
王姨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逡巡,她适時地來打圓場,伸手接過那碗湯,道:“好,我們飽了就先不吃啦,我去找醫生問問吃什麽好,你和哥哥好好說會兒話。”
聽到王姨要留自己和溫黎東獨處,蘇歲安立馬急了,他擡手拽住了王姨的袖子,可憐兮兮地看着她,“阿姨,我不想。”
蘇歲安不想,但溫黎東想。
溫黎東瞥了一眼蘇歲安,對王姨說:“王姨,您先走吧,我看着歲歲就好。”
王姨雖然護着蘇歲安,但也希望兩人的關系能夠稍微修複一下,于是聽溫黎東話離開了病房。
在王姨轉身的那一瞬間,蘇歲安立即鑽進了被子裏,悶死也不想跟溫黎東多說一句話。他還記得自己昨晚說的話,他不要溫黎東了。
但溫黎東要蘇歲安。
溫黎東還是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他并沒有去扯蘇歲安的被子,他相信蘇歲安一定會支棱着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他開門見山道:“我和蘇喻的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大鼓包裏的人挪動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蒙耳朵。
溫黎東想了想還是将手放在了被子上,隔着薄薄的被子抓住了蘇歲安的手。
蘇歲安沒想到他會來這招,被吓得瑟縮一下,像受驚的小動物,他想要掙開溫黎東的桎梏,卻沒想适得其反地激起了溫黎東心中的那點固執,男人的握住他手腕的力氣更大了。
“歲歲,別動,你想要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溫黎東沉聲道,“如果不想知道,我也告訴你。”
黑暗中,蘇歲安眨了眨眼睛,眼眶又有些泛酸,沉默就是他的武器,他也只能用這個對付溫黎東。
溫黎東猜到了蘇歲安會這般,于是也做好了自言自語的準備。
“我和蘇喻只是合作關系,在你睡着的時候我已經同她說了合作就此結束,”溫黎東簡明扼要地說,“昨晚那通電話……對不起,那是我的失誤,我們在開小會,我中途離開了一會兒,蘇喻擅自接了那通電話。”
就是這麽一小段話,這就是全部的真相。
蘇歲安卻沒有別的反應,過了很久才發出一個單音節,“嗯。”
蘇歲安的态度讓溫黎東徹底反應過來自己或許犯了一個大錯,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換做他是蘇歲安,那麽一小段解釋就能夠給予無條件的信任嗎?
恐怕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溫先生:完蛋,好像攤上大事兒了。感謝在2020-07-14 20:35:19~2020-07-15 13:40: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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