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追求

記性好有時候也不見得是件好事，現在我能夠清晰的記得，想起，我們如何相識。

想起初見時她朝氣蓬勃的樣子，和那張好像永遠帶着稚氣的臉。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不知道她最近怎麽樣，不知道她是不是有長大，不知道她嘴角的弧度是否依舊，不知道她是不是還留着長發。

我不知道她是怎樣喜歡上我的，不如說，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能這樣喜歡我。最開始是整天黏着我，也許是因為好奇。只是我待她始終都是和旁人一樣的，不過分親近，也并不刻意疏離，與所有人都保持着剛好的距離。

這是我從小就學會的東西，我以為我會一直保持下去。不會有人能夠成為我的特例，我堅信着。

也許她是第一個那樣認真注意到我的需求的人，她從來不問我喜歡什麽，只是默默的記住我的喜好，習慣，微小的暴露情緒的動作。

而那些口口聲聲說着喜歡我，要追求的我的人，卻連我對鮮花過敏都不知道。

也許在所有人眼中，我都是不會刻意去要求什麽。但我也是人，有着自己的喜好。我不用說，她就會把那樣東西帶到我面前。

女孩子追起人來，真是一點都不比男生差。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那麽想接近我，但其實，我也許是想她靠近的，下意識的也想要靠近她。

她很坦誠，說想要看到真正的我。天真的可愛又愚蠢。

我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麽，清楚自己要做什麽，清楚自己要怎樣待人。但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樣子才是真正的我。

我待她依舊是不冷不熱，她卻從未氣餒，哪怕有時真的有些意冷，但過不了多久，又會重新黏回我身邊。

所有發生的事情，都需要一個因果，一個引子。

轉折發生在冬日的站臺。學校很偏遠，我的父母從來不會接我，我也不喜歡轎車，所以假日回家總是和她一起等車。

後來我才知道，她從來都是和她姐姐一起回家，父母生前的好友一直上學接送，她和我一起等車，只是為了陪我這幾個小時。

那天她穿的很單薄，一直不停的哈氣搓着手掌，把手放在脖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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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難得的生出幾分不忍，大概是習慣了她的陪伴，心底微微有些心疼。脫下手套給她，還給她圍上了圍巾。

她當時的眼睛一下就亮起來，好像落滿了星星。後來的日子裏，我再沒見過這樣的眼神。

也許那是個錯誤的心軟，錯誤的決定。

從那以後，她找我的次數越發勤了。可我對她越來越冷淡，因為這個人在我心中，好像要不一樣了。

她消沉了一段時間，然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一樣，找到我，說喜歡我。

我無法給她對等的感情，對等的付出，我也的确這樣告訴過她了，她卻說沒關系，然後展開了獨屬于她的追求。

獨屬于她，因為我從沒見過一個人這樣追求什麽人。

她不送花，不送什麽所謂心意的禮物，不寫情書，不說什麽山盟海誓甜言蜜語。只是每天都畫一副畫。

畫的全是我。連我自己都不曾知曉的我。畫上的或是微笑，或是微微蹙了眉，或是沒什麽表情，一筆一劃卻都那樣真實，好像溢出了情意。

我問過她為什麽會喜歡我，她說因為心疼。心疼我什麽？她說心疼我那樣孤獨。

她曾央着我帶她回過一次我的家，那時還未明了，只是說想了解我。我也帶她看過一次，見過了我的父母，和那沒有絲毫聯系的親情。

那次以後，她就經常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現在想想，大概就是她說的心疼。

連她都看得出來的沒什麽親情存在的家庭，在外人口中卻說的那樣完滿。其實也不奇怪，有時候越單純的人，感覺越直接。

我用單純形容她，因為她是和這世上絕大部分人是不一樣的。和我這樣的人，更是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她不像白紙，很多事情她是明白的，但是無法理解，不能去懂。像那天她探頭進來時灑在她身上的陽光，璀璨幹淨。

我仍是對她冷漠，但她的畫卻一天都沒有斷過。無論風雨，她總會出現在那個時候，把畫送給我。

我扔過很多，只是最後也留下了不少。

她從來不會強迫我，讓我困擾，除了她追求我的這件事。

我也說不明白是什麽感覺，能夠确定的是，我不讨厭她，不讨厭一個女生的追求。

偶爾我會對她禮節性的笑一下，她就很滿足似的，眼裏溢出裝不住的溫柔缱绻。每當她露出這樣的眼神，我的心就會奇怪的悸動。

也只有這個時候，她的情緒才不會讓人一眼看穿，讓我錯覺。

明明一直都覺得她像個孩子，可每當如此，她臉上的稚氣就會消失不見。

後來我打算準備出國，她不知從何得知了這個消息，在路燈下氣喘籲籲的追上我，攔住我，問我是不是要離開了。

其實那時只是準備，還有一年的時間。可這是我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着急的神情，突然就想逗逗她，于是點了點頭。

然後，她就哭了。沒有哭出一絲聲響，卻讓人實實在在的感覺到悲傷。原來有時候沉默比得過聲嘶力竭。

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心中某個地方有些微微的疼，我不想看到她哭泣。生出這樣的想法。

她穿着白色的長裙，被她的淚水打濕了一些。

為了堵上心中的疼，我抱住了她。

她的身材很嬌小，也比我矮一些，抱在懷裏很合适。

我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紙墨香氣。

她的身體僵直了片刻，然後緊緊的回擁住我。還是像個孩子，怕被抛下的孩子。

那天的夜風有些冷，但抱着她卻那樣溫暖。我以為我不會用這個字眼，我以為我不會有這樣感覺。

哭夠了，也打濕了我的衣肩，她稍稍松開了一些抱着我的手，還是沒有放開。抽抽噎噎，眼淚模糊的望着我。

然後我說是騙她的，還有一年才離開。

她就炸毛了。怒瞪着我，臉上的淚痕也不去擦，氣的說不出話的樣子，一連幾個你…你…你你，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來。

我也許是笑了，因為她的瞳孔中清晰的倒映着我的笑臉，我終于看到了她眼中的我。原來我真實的情緒早已給了她。

她就更生氣了，撇過頭，難得的不想理我。

她生氣的小模樣也很可愛。我詭異的突然這樣想到，然後準備轉身離開。

因為我還是給不了她想要的。

她這回是真的生氣了，見我要走，一把拉住我，死死的瞪着我，但又不開口說一句話。

氣氛很沉默，可我們誰也沒有打破這樣的局面，最後她松開了手。

然後搭上了我的肩，狠狠的撞了過來。蠻橫的貼上了我的唇。

這是她難得強勢霸道的時候。沒有經驗的她，只是單純的貼着我的唇，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做，青澀非常。

她閉着眼，睫毛微微顫着，好像很緊張的樣子。我這個被強吻的人還沒什麽反應，她卻是先紅了臉。

我都能感受到她臉上的熱度，細膩的絨毛，不施粉黛的美麗。女子的臉紅，确實比上了胭脂要美麗太多。

這個孩子怕是連關于接吻的任何都沒看過，除去純情的偶像劇。

我還沒嘗到，但也知道那唇該是甘甜的。不假思索的，我開始回吻着她。

輕輕舔舐着她的嘴唇，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樣，甘甜的滋味，帶着香草的氣息。她喜歡香草。

輕吮着她的唇，正想更進一步，卻突然被她一把推開。

然後，先強吻我的人，紅着臉帶着不及擦去的淚痕，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