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自從跟姜戟在寧淮安家習武了一天,呆瓜就想要每天都随着他去。可即使呆瓜再努力撒嬌耍賴,姜戟都毅然拒絕了帶他一起習武的要求。

姜戟心裏也有猶豫,要知道昨天只是普通的基礎練習就能讓呆瓜心疼得急眼,這日益加重的習武任務豈不是讓他更擔心,所以還是不帶去為好。

“前些日子才埋下了蘿蔔的種子,你不去照顧他們,過幾個月咱們吃什麽?”姜戟當然不會明說,只找了個非呆瓜不可的工作。

聽到這話,呆瓜覺得在理,信心滿滿地看着姜戟,“姜姜,放心,我、我種好蘿蔔,換錢養你。”

姜戟好笑,便順着他答應,“好,那我就等着呆瓜賣了大錢回來養我。”

所以第二天清早,姜戟只悄無聲息地摸黑穿好衣服就出了門,不忍打擾呆瓜的美夢。而呆瓜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被姜戟投喂了早餐的冬瓜很有精神地站在他床底下搖着尾巴。

呆瓜一把就将冬瓜抱進了懷裏,腦袋迷迷糊糊地回想着姜戟給自己留下的吩咐,似乎是讓他去給蘿蔔地施肥。肥料已經被姜戟壓實裝好在木桶裏,許是擔心呆瓜受不了這氣味,所以上面還用麻繩捆緊了破布封死起來,不湊頭過去聞多半是感受不到異味。

呆瓜慢悠悠地洗漱完畢,然後才不情願地把幾桶肥料搬上了牛車。

然而姜戟也很明顯是忽略了一個問題,從未做過農活的呆瓜壓根就不懂如何施肥。畢竟從前呆子爺爺還在,松土施肥一手包辦,呆瓜就在旁邊看着,卻從來沒有上手實踐過。

但答應了姜戟的事情,呆瓜還是打算依照吩咐的完成。于是他抱着冬瓜坐上牛車,扯着缰繩說話卻結結巴巴,“西、西瓜,走!”

老牛像是習慣了呆瓜停頓的節奏,聽他開口就開始緩慢地朝前行走。

不消會兒,牛車就把呆瓜和肥料一同拉到了瓜地。

呆瓜分批把肥料搬下來,可搬完之後,他望着空無一物的土地又犯了難,施肥應該從哪一步先開始呢。

幸好就在這時,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哎喲,呆瓜,你今天是要給地施肥啊?”

呆瓜對來人不陌生,這是隔壁菜田的李大娘,說起種菜肯定是要勝他許多。

“大、大娘,您能幫忙,我嗎?”呆瓜話說得颠倒,不過卻沒有難倒李大娘。

她熱心地走到呆瓜身邊,“怎麽了?有什麽不懂盡管問就是。”

李大娘對于呆瓜印象還是很好,雖然他腦袋有些笨,但卻老實乖巧。更何況前不久呆瓜家裏的老人才過世,同樣身為人母的她自然也是心疼呆瓜。

“我、我想施肥,可我不、不會。”呆瓜支支吾吾地說着,表情有些懊惱,“我、太笨,姜姜明明裝好了、肥料,我還不會。”

“沒事沒事。”李大娘安慰着他,“哪有人天生就樣樣都會,你是沒做過,不懂也正常。”

呆瓜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李大娘,“您、可以教我嗎?”

“當然!”李大娘大方地答應,然後撈起一把鋤頭就踩了進去。

呆瓜連忙跟了過去,手裏也效仿着李大娘松土的動作。

一來一回,呆瓜便明白了大概,朝李大娘道謝之後,就開始獨自耕作。

呆瓜雖然愚笨,但自小就是一根筋到底,做事從不能分神。

這不靈通的點卻剛好讓他幹勁十足,一口氣就把整塊土地都松好了土,然後在裏頭埋進了肥料。

而這時,亮白的天空卻也染上一絲暗藍,天色不早了。

“啊,要、要回去給,姜姜,做飯!”呆瓜猛地一拍腦門,然後就迅速把空了的桶放上牛車,打算回家。

結果不等他拉緊缰繩,遠處卻突然響起一道巨大的雷聲,像是劈中了山谷,竟還有陣陣餘音。

“打、打雷了。”呆瓜跟着打了個冷顫,拍拍老牛的屁股就道,“快,快點回去。”

老牛不滿意地哼哼兩聲,然後才慢慢悠悠地踏着步。

老牛比來時明顯加快了步伐,可惜還未到家,老天倒是先一步下起了暴雨。雨勢來得很突然,就着萬裏無雲的好時候下得尤其肆意。

呆瓜想起他上回風寒就是因為淋了雨,然後被爺爺逼在床上躺了半個月不說,還每天都喝那影響口味的苦藥。所以他回頭看向牛車上的木桶,決定取一個蓋在頭頂,起碼能減少一點風寒的可能。

可惜他真是運氣不佳,恰好拿到了餘有肥料的那只桶。剛戴上頭,呆瓜就感覺一陣沖鼻的味道撲面而來,然後就是幾灘黏膩的東西從頭發上流落下來。

“唔,我、我臭臭,姜姜會嫌棄。”呆瓜立刻丢開那只桶,任由大雨打在自己身上,想要沖刷掉身上的那股子異味。

路過的人紛紛側目,心想果然是個瘋子,這麽大的雨別人都趕着回家,他倒好,還上趕着去淋雨。

而另一頭,姜戟從天色有變時就開始着急,寧淮安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幹脆就讓他早點離開,還給了他一把傘怕半路下雨,他會被淋濕。姜戟很是感激,接過傘就匆匆朝山底下跑,心想着那呆子不會看天色,這會兒多半還在田裏施肥。

果然不出姜戟所料,只跑到一半,天就開始落雨。他更是急了幾分,也顧不得撐傘,就直接朝土地那頭跑去。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辛苦跑來送傘,看到的卻是這樣的一幕——

呆子就坐在牛車上,躲也不躲地淋着雨,而他臉上還有幾許斑駁的黑色印記,看不出是什麽玩意兒,但卻也狼狽得可以。

“死呆子,雨下這麽大,你就不會找個地方躲雨嗎!”他大喝道,語氣裏滿是着急和擔心。得虧他一直惦記着這呆子身體虛弱,不能淋雨,可人壓根就不把淋雨當一回事兒,哪裏能叫他不生氣。

“姜姜,你、你怎麽來了。”呆瓜擡手使勁揉眼睛,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姜戟之後,終于不争氣地哭了出來。

“你,你這呆子!”看到呆瓜的眼淚,姜戟不由得放緩了語氣,“怎麽搞得如此狼狽?”

聽着姜戟關心的話,呆瓜立即從牛車上跳了下來,可剛走近姜戟,又畏畏縮縮地退後了好幾步,那模樣還真是糾結。

“過來。”姜戟撐着傘,朝呆瓜勾手。

呆瓜卻猛地搖頭,不答應。

“過來。”姜戟又道,語氣聽起來明顯有些不耐煩,“不過來,我以後就不要你了。”

呆瓜被他的話吓唬到,立刻小跑着過去,站定之後才局促地眼神飄忽着,“姜姜,我、我臭臭。”

“嗯。”姜戟點頭,“我鼻子沒壞。”

說罷,他一把就将呆子摟到懷裏,然後扯過牛車的缰繩,步行返還回家。

呆瓜被姜戟抱得緊,但卻更是難為情地想掙脫,“姜姜,臭臭、還髒,不、不要抱我。”

“傘就那麽丁點大,不抱着你我們倆都要淋濕。”姜戟低頭看了眼滿腦袋挂着肥料的呆瓜,莫名有些無奈,“讓你來施個肥,你倒好盡往自己身上施了,怎麽,再過兩月你也打算頭頂長出根蘿蔔嗎?”

呆瓜一怔,擡頭看向姜戟,“可、可以嗎?”

“不可以!”姜戟每回都要被他問倒,這個呆子什麽荒唐事都能相信,實在好騙得可以。

兩人抱在一起自然走得不快,就連老牛都能憑着自己的大跨步輕易地趕上他倆。回到家時已經天黑,姜戟把呆瓜按回房裏伸手就扒拉下他身上的衣服,然後丢給他一床被子捂着,并道,“我現在就去燒水,你待這裏別動,捂緊實些免得着涼。”

呆瓜似懂非懂地點頭,還沒開口,就用一聲驚天的噴嚏回應了姜戟。

姜戟沒再說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給呆瓜燒水,然後一瓢又一瓢地填滿了洗浴用的木桶。

木桶就放在呆瓜的房間,因為姜戟剛摻進去一大桶涼水而鬧着熱氣。

姜戟站在氤氲之中,臉色被蒸得有些發紅,卻很是好看。

“呆子,過來。”姜戟招呼着呆瓜。

呆瓜馬上摘了被子小跑過來,相比平日的模樣更顯出了一點呆。

“這樣看着我作甚?”姜戟笑他。

“姜姜,這樣好看。”呆瓜回答,伸手戳了戳姜戟的臉頰,肯定道,“好、好看!”

“你這呆子,看人就知道美醜。”姜戟搖頭,“美醜再重要也不如心重要,你可要明白這個道理。”

呆瓜聽不懂,只附和着點頭。

姜戟無法,想想等過些日子再和呆子談這些也無妨。

呆瓜光溜溜地入了水,還沒開始清洗,就感覺到一雙溫柔的大手覆上他的頭發。姜戟絲毫不嫌棄地用手帶着水清洗着呆瓜粘有肥料的頭發,像是擔心污濁流入洗澡的水裏,所以還特地把他的頭發從桶裏盡數撈了出來在外頭洗。

“舒、舒服。”呆瓜仰着頭,很是享受,幹脆就由姜戟幫他洗完了頭,又搓洗了前胸後背,俨然像個大爺。

“自己洗小鳥。”姜戟一把将搓洗用的布扔給呆瓜,然後就疾走出了房間。

呆瓜接過軟布以後就自己清洗起來,等到他洗幹淨從木桶裏踏出來時,卻又見姜戟折返回來,手裏還端着一碗熱湯。

呆瓜裹着一床新棉被坐在床邊,只露出一雙大眼睛盯着姜戟。

而姜戟端着碗在他身邊坐下,然後把湯遞向他,“趁熱喝了。”

“不、不要。”呆瓜用力搖着腦袋,他見過這個顏色,黑乎乎,就跟上次喝的苦藥一般,必定不好喝。

“這是姜湯,我還放了紅糖,甜甜的一點也不辣。”姜戟盡力地哄着,舀起一勺湊到呆瓜嘴邊,“呆瓜喝了以後就不會受風寒了,聽話。”

呆瓜反正是沒聽太懂,臉上表情一橫就喝進去了第一口。好在這姜湯真去如姜戟所說,夾帶有淡淡的甜味,呆瓜很迅速地喝完了一整碗,還誇道,“姜姜的湯,好、好喝。”

“不是我的湯,它叫姜湯。”姜戟無奈地開口解釋。

“姜、姜湯,姜姜的湯。”呆瓜分不清楚,又說了一遍。

姜戟也就不管他如何記,拿着空碗就離開了房間。

也許是喝了那碗姜湯,加上房間裏溫熱的白氣。姜戟再回來時,呆瓜已經趴在床上睡着了,他的手墊在臉下,整個人蜷縮在被窩裏頭,看起來就像只得不到依靠的小獸。

姜戟只好蹑手蹑腳地把木桶裏的水倒出去,然後随便地用涼水沖了個澡,又鎖好院落和牛棚才得以松了口氣。

他也累了。

從早到下午的不停歇練功,又從那邊山頭狂奔而下地給呆子送傘,直到現在才得以空閑。

望着呆瓜熟睡的臉,姜戟卻有些出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戳着呆瓜的臉頰,一戳一個軟窩,令人有些欲罷不能。

吹熄了油燈,姜戟小聲地爬上了床,然後把呆瓜攬入懷裏。

似乎感覺到了熱源,呆瓜轉過身來抱住姜戟的腰,頭也在他懷裏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蹭好,然後愉快地打起了小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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