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鼻梁相抵, 嘴唇貼合。
邊贏的額發自上垂下來,戳在雲邊的眉眼處,癢癢的。
他接吻的時候不閉眼睛, 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她,充滿了侵略,就像他親她的力道一樣, 直來直往,連試探的過程都省略。
他的眼睛生得極好, 狹長深邃,英氣逼人,瞳孔漆黑, 近距離望着,其中不加掩飾的攻擊性有種驚心動魄的危險美感。
這不是邊贏第一次親雲邊。
早在農歷跨年夜,兩個人的酒店房間, 他就親過她。
那時睡夢中的女孩毫無防備, 他極盡克制與溫柔,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弄醒了她。
那一吻很短暫,很輕柔,進度是撬開她微啓的嘴唇, 止步她閉合的牙關,在清淺的蘭花味牙膏香氣裏, 他舌尖意猶未盡地探了探, 思考闖入的可行性, 最終覺得不太行。
而這一次,他沒有了那份偷香竊玉的耐心,直白地登門入室, 纏住她的舌尖,以絕對的力量優勢遏制她的掙紮,夥同除夕夜的遺憾,連本帶利問她讨回來。
星期五那天看到她和仇立群,他真的想過結束這一切,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對一個不要他的女孩子死纏爛打,但今天早上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後悔了。
她居然還考砸了。
如果是因為他,那正好,他來結束他們之間互相幹擾的狀态,讓她安心學習。
如果是因為和那個仇立群談戀愛,那他就橫刀奪愛,如果奪不成,他就去跟雲笑白告狀。
別跟他說什麽道德不道德,反正他不允許雲邊和除他以外的人在一起,他面對好兄弟都不肯松手的人,怎麽能便宜了別人。
雲邊驚駭怒交加,面前的人跟堵銅牆鐵壁似的推不開,想咬他,但兩個人的舌頭纏在一塊,她要是咬他,自己也落不到好。
住校生晚上還有晚自習,這會大部分都去食堂吃飯或者去寝室整理內務了,教學樓空蕩蕩,極偶爾遙遙傳來幾聲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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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有人路過,萬一有老師剛好看監控……
怕什麽來什麽,處于高度戒備之中,雲邊警覺地聽到走廊上傳來兩個班裏同學的說話聲,往教室方向而來。
她拼了命地推搡邊贏,唇舌被他霸占,她只能發出模模糊糊的音節:“有人……有人。”
邊贏也聽到了,他撤兵,但依然虛虛地貼着她的嘴唇,手掌按在她後腦勺不讓她走開,趁人之危提要求:“我們談談。”
現在只要別在同學面前暴露,他說什麽雲邊都答應,她一個勁點頭。
邊贏看着她彌漫着水汽的氤氲眼睛,似是在确認她話裏的真僞。
同學倆人越走越近,邊贏這才松開她。
雲邊立刻倒退一大步,拉開與他的距離。
幾乎是與此同時,兩位同學出現在後門口,教室裏氛圍怪異,兩人下意識打量起邊贏和雲邊來。
“hi,你們還沒走啊。”
雲邊現在很不想見人,雖然照不到鏡子,但她知道自己肯定是一副面紅耳赤的模樣,她不指望邊贏在這種時候講什麽人情世故,她調整自己僵硬的面部肌肉,正要硬着頭皮開口應對同學,卻聽邊贏客套地回了一句“嗯,就走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兩名同學也有點不知所措,一通點頭:“噢噢,我們沒拿校卡,回來拿。”
臨城五中的校卡除了當做食堂和超市的消費卡,還是寝室的開門卡。
她們能感覺到自己的出現打擾到了別人,拿上校卡在十秒鐘之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雲邊胡亂把幾本書塞進書包,二話不說也要走。
邊贏一把拉住她:“說好了談談的。”
雲邊一個大甩手把他的手甩開。
剛才事發突然,她沒時間思考他那句“記住我”是什麽意思,這會有空想了,哪裏還能不明白他什麽意思。
葉香這個人,神神叨叨的戀愛語錄一大堆,自己的感情一塌糊塗,盡禍害別人。
誰愛記住初吻誰自己去記,反正她不記。
“好啊,談談。”雲邊非常知道這個時候怎麽捅刀子最命中痛點,她用力擦自己嘴唇上殘留的她和他的口水,說得言之鑿鑿,“這不是我的初吻。”
“你撒謊。”邊贏咬牙。
雲邊不甘示弱:“騙你我不得好死。”
邊贏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但他不是什麽傻到相信戀愛寶典的無知少男,葉香那些話,當個借口和由頭也就罷了,不能真的當金科玉律。
能記住的人,不管是第幾個都會牢牢記住。
一天的思想準備下來,他的話術已經準備周全,态度又溫柔又真誠:“我向你道歉,不該讨厭你媽媽,不該對她那個态度,好心當做驢肝肺,對不起,那個時候讓你夾雜在中間左右為難。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真正動過利用你趕走你媽媽的念頭,也許聽起來很像狡辯,但是她走了,你也會走。”他停頓一下,“我舍不得。”
曾經在愛情與親情中間的痛苦掙紮的回憶海浪般湧上雲邊心頭,她那個時候是懷着怎樣的負罪感生活,現在想起來已經恍如隔世,唯一的解釋是自己着了他的道,以至鬼迷心竅。
她終于等到道歉,萬般委屈如洩閘洪水,可她不想在他面前哭。
“你如果怕影響學習,我可以等,但是我們和好,別再不理我,每天連頭都不肯轉,不累麽。”邊贏的聲音輕輕飄蕩在安靜的教室裏,“我不會再讓你為難,不知道你媽媽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向她道歉了。”
這事雲邊還不知道,她前兩天周末待在錦城,昨晚回來臨城以後雲笑白也忙得連軸轉,母女倆沒什麽交流的時間。
“用不着,麻煩你不要利用她的善良和大度。”雲邊別過頭去,生硬地打斷了他。
過去發生的事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輕描淡寫揭過,她相信媽媽會原諒,但她沒有辦法原諒,她沒有辦法原諒的不止是他,還有那個助纣為虐的自己。
邊贏繼續說:“我知道,道歉很淺薄,沒法彌補我從前的惡劣,但是如果你給我機會,我将來一定會好好孝順她。”他看着她倔強的側臉,徹徹底底向她低下自己高傲的頭顱,亮出自己的底牌,“雲邊,我沒法忍受被你讨厭,不能過沒有你的生活。我喜歡你。”
聽到告白,雲邊當頭一棒,這個人怎麽能這麽厚顏無恥,一邊跟戴盼夏糾纏不清,一邊說喜歡她,她猛然驚醒,不可置信地再倒退一步:“你的喜歡值幾個錢?我沒興趣跟你玩劈腿小三那套,你不要臉我要。”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邊贏早就豁出去了,什麽不要臉的招數都敢對她使:“我不怕當小三,就當是我強迫你的,都算我的錯。”
之前海鮮面的時候,邊贏就對仇立群各種排斥,這會雲邊也只當他是疑心病又犯了才會懷疑她和仇立群。本來順水推舟給自己漲點底氣也好,但問題是現在葉香和仇立群已經有了苗頭,她無論如何不能拿好朋友的潛在未來男朋友開玩笑。
她正要否認,邊贏充分讓她認識到一個人能夠寡廉鮮恥到什麽程度。
“你要是說不出口那我幫你說。”
他眼神膠在她紅腫的嘴唇上,他要跟仇立群說什麽,顯而易見。
“別用你肮髒的思想看別人,我跟仇立群不是你想的那樣。”雲邊氣不打一處來,“你這麽喜歡說,可以告訴你的戴盼夏,祝她聽得愉快。”
話不投機半句多,短短幾個來回氣得她頭腦發昏,再跟他待下去她大概會氣絕身亡。
沒走兩步又被邊贏拽住了。
“放開,松手!”雲邊劇烈掙紮,她掙不脫就掐他手,用語言刺激他,像只被逼急了的兔子,“邊贏你幹什麽,你放開我!我被狗咬了一口急着回家刷牙。”
她平時彈鋼琴,沒留什麽指甲,不過用盡全力掐人還是很痛,邊贏蹙眉忍了,把她拽進來:“誰的戴盼夏,說清楚。”
雲邊看邊贏這反應,猜他應該是沒有明确和戴盼夏在一起,但是暧昧是沒跑了,這些天來這兩個人互動那麽密集,說清清白白誰信。
“你的戴盼夏!你的!不是你的難道還是我的啊?”雲邊懷疑是自己沒指甲所以掐人不疼,她盯着他的手,生出下嘴咬的沖動。
他再不松手就休怪她不客氣。
她在吃醋。這種認知讓邊贏的心情瞬間愉悅起來,他環顧四周,确認走廊外沒有旁人經過,然後在她始料未及的情況下,低下頭,再度親了她一下。
這次親的是額頭。
雲邊捂住額頭,仿佛受了什麽奇恥大辱般跳起來:“邊贏你要不要臉?!你親上瘾了……”
話說一半,緊急中斷,她自己也意識到自己後半句話說得不合适。
媽的,自己送人頭。
果不其然,那個不要臉的人沒錯過這個機會:“是啊,我親上瘾了,要不是怕你餓死,我能親三天三夜。”
盡管雲邊已經有心理準備,但他還是超出了她對不要臉程度的想象,什麽親三天三夜……這是人能說的出來的話嗎?
她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去死。”
鬧夠了,邊贏說正事:“我和戴盼夏沒有任何暧昧,別人喜不喜歡我不是我能控制的,你不能算我頭上,我已經跟她說清楚了,我心裏只有雲邊一個人。”
戴盼夏明明做出那麽多令人遐想的舉動,雲邊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他,但她不想一一提出質疑,搞得自己很在乎似的。
聽到他的告白,聽到他否認他與戴盼夏的關系,說她心裏沒有一點觸動,那當然是假話。
現在他們不是繼兄妹了,他不再讨厭她媽媽了,一切看似和諧,但是他們之間的鴻溝變得更深,她和他走在一起,要怎麽面對邊叔叔,邊叔叔怎麽可能接受這樣一個女婿。
她會把媽媽置于兩難。
有關他們的未來,她只看到荊棘叢叢,沒有半分光明。
她從前得過且過,只想抓住眼前的快樂,但經歷過那麽艱難的抉擇和那麽痛的适應期,她不想再重蹈覆轍。
不如當斷則斷。
“我不喜歡你。”雲邊擡眸看他,掐着自己的指尖,也掐斷一切突破口,“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以前和你那樣,是我以為你會看在我媽媽的面子上,對我媽媽好一點。結果你也知道了,是我高估了我對你的影響力。”
這一次她走,邊贏沒有阻攔。
雲邊魂游天外地走出校門,來到上車地點坐上回家的車。
一路渾渾噩噩地到家,上樓把自己關進房間,作業攤開老半天,她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她的嘴唇還在隐隐作痛,時刻提醒她方才發生過什麽,她知道自己做了成熟理智的選擇,但她沒有辦法停止後悔和遺憾。
淚水幾度湧上來,又幾度被逼退,一會還要下樓吃飯,她不能紅着眼睛出現。
“忍忍,等到晚上,你想怎麽哭就怎麽哭。”有點搞笑,一般情況下她只會逼自己不許哭,但這次她認清現實了,只求自己熬到晚上再痛痛快快哭一場。
不知道枯坐了多久,房門被敲響。
雲邊眨了兩下眼睛,壓下眼底的薄淚。
是雲笑白,她陪邊聞下班回來了。
“我收到家校通短信了。”
雲邊惴惴不安地道歉:“對不起媽媽,我這次考砸了。”
雲笑白并沒有責怪她:“最近家裏給你的影響太大了,雲邊,你不要去想我們大人的事,這一切都跟你沒有關系,你只要好好學習,健康平安長大,就好了。”
雲邊內疚地點頭。
“成績起起伏伏很正常,不要放在心上。”雲笑白不欲在成績上一事上說太多,怕帶給雲邊太大的壓力,“一直沒機會跟你說,哥哥前兩天來找我,跟我道謝,還道了歉。”
雲邊現在實在聽不得邊贏的消息,但母親面前還得裝作詫異和驚喜:“太好了。”
雲笑白遺憾地嘆氣:“是啊,那太好了,他終于接受我了,如果我們還是一家人就好了,你叔叔不知道得有多高興。”
這天,雲邊機械地下樓吃飯,做完作業,喝了燕窩,直到洗完澡,和母親道了晚安,确認接下去的夜晚都是她一個人的時間,她才松了閥門。
關上燈的那瞬間,她的眼淚瘋了一般湧出來。
她把臉埋進枕頭裏,放任自己痛哭流涕。
夜漫長寂靜。
枕邊手機震動。
雲邊去夠手機。
邊贏的電話。
她毫不猶豫地掐斷。
他再打。
她再挂。
雲邊其實可以關機來阻止他的騷擾,但深夜總是格外脆弱,她的意志不若白天那般堅定,存了一點想有他陪着的心态,好奇他到底打到什麽時候才會放棄。
邊贏展示了他驚人的毅力,锲而不舍地一次次撥號。
到後來,雲邊已經徹底沒法數算次數,她挂累了,終于還是把電話接了起來,她把手機舉到耳邊,聽他有什麽話非要和她說。
邊贏被挂出條件反射,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居然接了,過了兩三秒才不太确信地叫道:“雲邊。”
雲邊沒有搭腔。
但她哭過,呼吸較平時粗重,邊贏能夠輕易捕捉她的喘息。
“那天你沒有睡着。”他言之鑿鑿,“我們在錦城一起住的那晚,我親你,你沒有睡着。”
他也是突然覺得那句“這不是我的初吻”有貓膩,越想越不對勁。
結合葉香神神叨叨說出那句“女生永遠不可能忘記自己的初吻”時她的反應,他的第六感空前強烈,她不是說氣話,而是她真的知道那不是她的初吻。
雲邊仿佛被扼住了喉嚨,否認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
她的沉默證實了他的猜測。
“你還要說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