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又來了。
雲邊心裏的屈辱翻江倒海, 再也無法壓抑,火山爆發般噴湧而出。
她掐着自己的腿,不讓眼淚流出來, 讓自己的聲音冷漠而無畏:“我沒空陪你玩這些無聊的游戲,不是每個女的都吃你這一套。”她一字一頓,“離我遠點。”
邊贏心氣傲, 被各路人哄着長大,難得落魄幾天, 又搖身一變成為邊家唯一的孫輩,身份比從前更金貴,他這半生向別人低三下四的次數寥寥無幾, 主動求和之前經歷了兩天激烈的心理鬥争,結果落得她這麽個态度。
班裏還有不少同學沒走,紛紛詫異地望過來。
雲邊說完就走, 沒等邊贏的回應。
她走到班級門口的時候, 聽到他在背後質問:“我什麽時候說過每個女的都吃我這套了?”
與此同時,她與戴盼夏迎面碰上,戴盼夏手裏拎了個透明的購物袋,裏面是邊贏的校服。
戴盼夏看到了教室裏的場景,錯愕地打量着雲邊。
雲邊知道, 在這件事中戴盼夏是無辜的,她沒有破壞誰的感情, 甚至可以說她也是受害者, 但雲邊沒有辦法心平氣和看待她, 就像兩個同極的磁鐵注定互相排斥。
她本就迅疾的腳步邁得更快,跟他們兩個待在同一個空間裏,讓她感到窒息。
“草。”邊贏将書狠狠往桌上一甩, 紙張破裂的聲音很清晰。
他在原地站了幾秒,起身出去,語氣裏未消的餘怒很明顯:“又怎麽?”
戴盼夏昨天只穿了他的校服半上午,就收到了他的短信:「別讓我後悔幫你」
他太懂怎麽戳中她的軟肋。
“我來還你校服。”戴盼夏把袋子遞過去。
Advertisement
邊贏看袋子一眼,沒接:“我說了不用還。”
戴盼夏笑一下:“我已經洗過了。”
邊贏一個男生沒那麽多講究,但他不想給戴盼夏不必要的希望:“扔掉。”
說完,他轉身要回教室。
“邊贏。”戴盼夏把他叫住,“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哪裏不如她,明明是我先遇見你的,明明是我對你更好。”她哀求,“你告訴我,至少讓我輸個明白,我以後再也不來煩你。”
邊贏終于轉身,稍微往旁邊走了走,避開來往人群的耳目,他活了十幾年,喜歡她的女生不少,但是像戴盼夏這樣直接說出來并且越挫越勇的,确實是頭一個,有她再也不來找他的保證,他耐下性子,前所未有的認真:“你真的喜歡我嗎,不是,你只是從小順風順水什麽都有,碰上塊難啃的骨頭,久而久之成了執念。如果我喜歡你,你會發現我不過如此。”
戴盼夏不甘地反駁:“那你呢,你難道不是一樣嗎?如果我是執念,那你也不過是享受追逐和征服的快感,雲邊如果喜歡你,你也會發現她不過如此。”
“不一樣。”邊贏打斷他,因為俯視,他的眼睛只是半耷拉着,又被睫羽遮了個七七八八,但眼神裏的堅定無法忽視。
“雲邊如果喜歡我,我會很高興。”
雲邊一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仿佛背後有兇猛野獸在追趕,到最後,她開始奔跑。
走出校門,她才記起自己今天還要和仇立群一起回錦城。
她很少這麽密集地回錦城,但因為上個星期仇立群和葉香那一親,驅使她不遠百裏奔赴故鄉吃瓜。
仇立群也要去錦城一趟,趁勝追擊,和雲邊越好了一起坐高鐵。
不抽利群:「我馬上到,再稍微等我一會」
奔跑過後,雲邊氣息很急,大口地呼吸,背上也微微潮熱,出了層汗。
仇立群到的還算快,搖下車窗叫她:“這裏,這裏。”
雲邊不想讓仇立群看出端倪,她收斂好負面情緒,調整好面部肌肉,露出個輕松的笑,走過去坐進車裏。
其實她這會一點八卦的**都沒有,但她必須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則她就會不自覺想到那點糟心事,所以她一上車就佯裝很感興趣地沖仇立群擠了擠眼睛:“聽說上禮拜天,你幹了件大事。”
仇立群挺得意:“我叼不叼,敢在老虎頭上拔毛。”
雲邊沖他比個大拇指:“葉香不肯說過程,你能告訴我嗎?”
“我們是好朋友,沒問題。”仇立群十分坦誠,給予了詳細的解說,“那天我們秉着不浪費的原則把點的啤酒全喝完了,從ktv出來都半夜了,走到門邊我照了眼鏡子,說出來你都不信,我簡直被自己帥呆了,這麽帥哪有追不到的女生,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就一個壁咚,你知道壁咚,不知道自己去百度,葉香問我想幹什麽,我就……”說着他側身過來,手搭在雲邊身旁車門的扶手上,并微微低頭靠近,給她演示當時的場景。
雲邊一時有點懵,仇立群臉上露出一抹勝利的微笑,“果然,帥的男人出手就不會失手,看你的反應,也被我迷倒了。”
“……”雲邊嫌棄地用手機把他的腦袋推遠,“大哥,你有話好好說,別亂發神經。”
車載着兩人遠去。
留下路邊一對仿佛畫面靜止的少年。
哈巴腦海裏回蕩着倆人在車裏糾纏的畫面,實在是難以消化,他不敢看邊贏,饒是如此,他渾身上下皮膚都感知到邊贏身上散開的低氣壓,壓得他呼吸困難。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便宜我,肥水不流外人田。哈巴腹诽。
邊贏在原地看到雲邊乘坐的車輛混進車海中,直到再也無處尋覓。
生活不是電視劇,電視劇裏,路邊招手随時随地就能招來出租車。
但凡在那整個過程中有一輛能載客的出租車過來,他應該會不管不顧地追上去搶人。
但随着車不見,他的頭腦也冷靜下來。
一擡眸,天邊丹霞似錦,落日熔金,是副悲壯的景色。
這些日子以來,她的冷淡,她的厭惡,她的躲避,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也許事情真的到了該做個了斷的時候,邊贏扭頭:“哈巴。”
哈巴惴惴不安:“啊?”
“雲邊媽媽的手機號碼,麻煩給我一個。”
自前兩天邊贏知道網咖事件的幕後主使人是雲笑白,他并沒有什麽後續行動,哈巴也就當事情過去了,這會邊贏一提,哈巴以為他要秋後算賬:“不輸,雲邊媽媽是為了你好,你別生氣,要怪就怪我,是我答應她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幫助就告訴她的。”
“知道,把她號碼給我。”
知道了母親的出軌,邊贏終于能夠客觀、理智地正視雲笑白,包括她的為人處世,還有她與邊聞的感情。
他欠雲笑白一句謝謝。
還有一句對不起。
不止是他欠雲笑白的,也是他欠雲邊的。
他知道真相的那天就想找雲笑白了,但是曾經那些過分的舉措歷歷在目,他不知道如何面對,才得過且過地拖了下去。
雲笑白應邀來到咖啡館的時候,是做好了被邊贏問責的準備的,結果被一句“謝謝”和一句“對不起”弄得措手不及。
“你這麽幫我,不怕他生氣嗎?”邊贏很多時候無法理解這個女人過度的善良和包容,他從前一方面是本能排斥她,另一方面是不相信她的目的,他總覺得她別有用心。
兩個人破天荒地頭一回這麽和平坐在一塊聊天,雲笑白口吻也不自覺輕松起來:“我花的我自己的錢,想怎麽花怎麽花。”
她沒說的是,其實她有種不太确定的感覺,覺得邊聞其實是知道她和李媽在關心和幫助邊贏的,但他沒有加以阻止,而是采取了默認的方式,就像這麽久過去,他都沒有停邊贏的卡,十七八年的父子之情,哪裏是一朝一夕可以磨滅,他內心深處,終究是怕邊贏吃不飽穿不暖,怕曾經的孩子無家可歸。
但也只能是默認,這是一種自欺欺人的方式,他不能承認自己還對前妻背叛的産物有所惦記。
邊贏的名字在家裏仍是絕對的禁區,那天在老爺子那裏見了邊贏回來,邊聞發了很大一通火,把客廳砸得一塌糊塗。
雲邊在錦城待了兩天。
風水輪流轉,上次是葉香失戀來臨城,看她和邊贏打情罵俏,這次角色互換,換雲邊看着葉香和仇立群火花不斷。
人前該說說該笑笑,夜深人靜一個人待在房間,卻無法擺脫邊贏的影響。
“不許哭,不許難過,指不定他和戴盼夏現在有多快樂,你都想象不到。”雲邊惡狠狠地命令自己,“雲邊,你不許哭,不許難過。”
可她一點也不聽自己的話,話未完,就已經嘗到眼淚滑落流進嘴裏鹹鹹的滋味。
回臨城返校第一天,還有更壞的消息等着她。
月考成績出來了,她失了不少送分題,數學甚至沒來得做完,從班裏穩穩的前二跌落至第九,全校排名更是跌得沒法看。
這個成績放眼重高依然很不錯,但對她而言不是,這是嚴重的退步,是無法原諒的失誤。
任課老師一一找她談話,她一整天的課間幾乎沒歇下來過。
放學,輪到班主任找她。
“偶爾一門課失誤是正常現象,但幾乎每一門課都沒考好,就不能單純用考砸來形容了。”嚴律嚴肅地點着成績表,“都快高三了,怎麽能這樣分心。能跟老師說說,你發生了什麽事嗎?”
雲邊當然不可能跟嚴律說實話,踯躅半天,她說:“嚴老師,我能不能把座位換到第一排?我看不清。”
她不想跟邊贏坐在一塊了,她最好跟他坐教室對角線。
換到第一排是個積極的學習态度,嚴律臉色稍緩,但沒同意:“你一換好幾個人都跟着得換,看不清讓家長帶你去配一副眼鏡,你坐第三排,也不算後面,這點小困難克服一下。要是全班都說看不清,那第一排怎麽坐得下。”
雲邊從嚴律辦公室出來,教室裏人已經走空了。
唯有邊贏一個人還在,他坐在周宜楠的座位上,擺明了在等她。
本次考試他的班級排名在全班第十一,只比她低兩位。
他又要幹嘛。雲邊渾身警備,撇開目光走到自己座位前,目不斜視地開始整理書包。
邊贏支着腦袋看她:“你考砸,因為我坐在你後面嗎?”
直接原因是因為看到戴盼夏穿他校服,不過總而言之确實是因為他沒錯,雲邊被戳中事實,惱羞成怒地回怼:“你少自作多情。”
邊贏古怪地笑了一下:“哦,那就是談戀愛影響學習,還是趁早斷了。”
雲邊還當邊贏在說他們兩個的事,她考砸本來就心态崩了,還被他挑釁,她火冒三丈,心裏懊喪到發痛:“我說了別自作多情,誰跟你談戀愛。”
而且她和他從頭到尾沒有談過戀愛,她絕對不承認自己的初戀是他。
更別說是現在,她沒興趣和別的女生分享男朋友。
邊贏敏感地從中捕捉到一絲不對勁:“你跟那個游泳的,在一起了嗎?”
雲邊懵了一下,反應過來以後立刻反問:“關你什麽事?”
她沒有義務跟他彙報她的感情生活。
他只顧自己問:“親了。”
“關你什麽事。”雲邊已經惱到微微哽咽。
邊贏站起來:“沒有嗎?”
他還是知道有借位這回事的。
“關你什麽事?”雲邊的語言系統只剩下這一句,她咬牙切齒地問,恨不得将其磨牙吮血。
玩弄她的感情,影響她的學習,現在還守株待兔等在教室看她笑話。
這個世界上怎麽能有這麽頑劣的人?
“沒有最好,記住我。”話音剛落,眼前落下一道陰影,遮擋了頭頂白熾燈的光芒。
她的嘴唇一片濕熱。
——女生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的初吻。你是天才,:,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