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啪”地一聲,清脆的聲響突兀地在寂靜的宴客廳中泛起,澧姐姐紅着眼捂住了嘴,溆哥哥更是急急去攔爺爺仍然高舉着的手掌。

而我的左邊臉,已經滾燙着腫了起來。

爺爺的那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氣,他氣得渾身哆嗦着,一雙眼如同充了血,紅得吓人,“孽障!你這個孽障!你……滾,滾出程府,程家沒有你這種以下犯上的不肖子孫!”

我被爺爺的神色和話語吓住,渾身瞬時僵硬至死,他……竟然要把我逐出家門?!眼眶裏的淚不受控制地砸落下來,心髒更是狠狠地揪扯着,疼得幾乎要窒息。

十一歲那年,我的眸子離奇地變成了淺藍色,他怕我會為程府帶來災難,不顧所有人的哀求與阻撓,狠心地把我扔到了紫煙山。

說起來明澈郡主是出外習武,其實,與被自己的家人趕出家門,也相差無幾了吧?初到紫煙山,我天天哭,幾乎要把喉嚨哭幹,不止一次哀求姑丈送我回落城,他只是滿臉哀憫地看着我的臉,對我說,“你這個樣子回去,怕是要害得……滿門抄斬。”

聽到“滿門抄斬”那四個字時,我的身子徹底僵住,也是那一刻我才明白了,我,不是來随姑丈習什麽武藝的,爺爺他,為了程氏一族的周全,已經下了狠心,決定再不認我是程家之人!

我心如死灰,卻仍是不信,直到有一天偷看了師父與爺爺往來的書信,我才恍然大悟,整個身子冰冷得如同墜入了冰窟。

爺爺在信中說,讓姑丈不惜任何代價轉變我的眸色,倘若就連號稱“奇才”的陸凜祺都束手無策,那靖國侯府只好對外宣稱,明澈郡主在紫煙山習藝期間,不慎跌落懸崖,屍骨無存。

看到了那一行行字跡,我神色慘淡,手中的信箋悠悠地飄落在地,我蹲下了身子,蜷縮在牆角,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雙膝。我沒有哭,身子卻是一陣陣撕心扯肺的鈍痛。

我,堂堂的北蕭明澈郡主,靖國侯之孫,長公主之女,就這麽被自己的家人,扔了。

之後,又是大病了一場,我不吃不喝,不說話也不再落淚,師父與大師兄吓得日日為我把脈,兩個醫術精湛的絕世神醫,竟然對我全然無策。

我清楚地記得,師父一臉憐憫地看着我蒼白的臉,緩緩地說出的那句,“心病,還須心藥醫。”那一刻,我就明白,我這一輩子,都是無藥可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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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後,師父終于研制出了一種藥,他已經在小松鼠的身上試了藥,确定可以轉眸色,他一臉猶豫不決的神色看着我,“只是這種藥極其霸烈,非常損毀肌體……怕是……活不過二十年。”

我呆呆愣愣地坐着,屋內只有我和師父兩個人,我卻莫名其妙地聽到了溆哥哥、澧姐姐還有洌哥哥的聲音,他們哭着求爺爺不要把我送走,甚至在寒冷的夜裏在爺爺的房外,一動不動地跪了一夜。

我的目光漸漸聚集,不再是漫無目的地渙散,我看着師父擔憂的臉,笑得虛弱無比,“師父,澈兒……願意。”

我不能死,哪怕只是對世人宣稱我死了,我也不允許。我要活下去。以我程澈的身份,恣意張揚地活下去,縱然只有二十年的壽命,我也要守護着那些我愛的人,不受風霜雨雪欺淩。

澧姐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該是去找我的娘親,娘親是北蕭的長公主,爺爺縱然氣糊塗了,也不能不給她面子。

溆哥哥在不停地對着爺爺解釋,說他甘願娶公主,萬萬不要把我趕出家門,我越聽腦袋越疼,慢慢舉起被茶水燙得紅腫的手,扶住了自己的額頭。

我的腦袋,幾乎要炸裂開來。

“好,我走。”我的聲音低低地響起,卻是絕對地字字清晰,我的手慢慢下移了幾分,撫上被爺爺打得高高腫起的左頰,“從此之後,你我再無關系,你做你的靖國侯,我永不再是你的孫女。”

我聲音冷漠,眼眶裏幹澀得生疼,卻再也沒有一滴淚了。“請侯爺放心,我是生是死,與程府,再無絲毫幹系。”

我起身,溆哥哥大驚失色,快步過來攔我,我的右手從袖中伸出,指間青光詭異,定住了他的腳步。

“溆哥哥——這是澈兒最後一次這麽叫你。”我垂下眼簾,瞥了一眼手指拈着的毒針,緩緩笑了開來,“我在紫煙山學的是用毒,你最好,不要再往前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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