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所有人都匆匆忙忙地往一個方向跑,我漸漸明白是哪裏出事了。
府裏有一個大大的池塘,池水青碧,因為娘親喜歡清雅,池塘邊種了許多株的柳樹,夏天裏是一個不錯的賞蓮乘涼之所,只是如今已經是初秋了,蓮花早已凋零,很少有人再去那裏。
我眼皮一跳,沈姐姐!
一定是她!
她自幼便是程府裏的常客,對靖國侯府很是了解,她自然知道阖府上下都在為溆哥哥的大婚忙碌,沒有人會到池塘那裏。
她好傻,竟然要輕生!
我再也忍不住了,拔腿就跑,跑了幾步後想起了有一條捷徑,轉過頭朝另一個方向跑。
到了池塘邊,果然只有三三兩兩的下人在那裏圍着,一個濕漉漉的身子躺在地上,我仔細一看,湖藍衣裙,容顏慘白,果然是沈姐姐!
有一位郎中為沈姐姐把着脈,我焦灼難耐,直直盯着他的嘴,生怕漏聽了什麽字。
“唉……”郎中嘆了一口氣,“這位姑娘跳水之前,服了劇毒的砒霜,女子柔弱之軀,怎麽承受得了這些……”
我心中一涼,轉瞬又是一喜,砒霜?!
“讓一讓,讓一讓。”我撥開人群,急急蹲下了身子,不顧周圍人訝異的神色,一把把沈姐姐的身子扶起。
探手回了袖子,拿出一枚藥丸模樣的東西,慢慢塞進沈姐姐已經凍得慘白的嘴唇裏。
她已經喪失了所有的知覺,自然不能服藥的,我蹙緊了眉想了一下,然後醒悟過來。
我把她濕漉漉的身子抱緊了,低下頭去,用自己的嘴唇覆上了她慘白的唇瓣。
救人要緊,由不得我多想,直接撬開她的嘴唇,把舌頭探了進去,在藥丸終于滑下她的喉嚨那一秒,我才發覺自己的身子居然在顫抖。
——我不能讓沈姐姐死,溆哥哥那麽喜歡她,她在溆哥哥的大婚之日自尋短見,又是在程府中自尋短見,被溆哥哥知道了,恐怕這一輩子都會把她的死,歸咎于自己。
我不能,讓溆哥哥被迫娶了自己不喜歡的人之後,再一輩子都活在愧疚裏。
“我來。”有一個人走了過來,站在我的身前,傾下了身子。
我擡眼,天藍色的華服,俊美無雙的眉眼。蕭炫。
我手一顫,他已經蹲下了身子,我急急把沈姐姐的身子推向他,落荒而逃一般地站起了身。
倉促朝四周看了一眼,我的身子立時就是一緊,嘴唇微微抽搐一下,過了許久,才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展夕軒站在人群最前面,因為是來參加婚宴,他沒有像往日那樣穿一襲白衣,只是他的臉色微微蒼白,水晶一般清澈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我的臉。
我動了動唇,想要解釋,可是不知道該解釋什麽。
“醒了!”身後有人驚呼,我轉過身,看見蕭炫的手隔着一段距離,在沈姐姐的背後用內力幫她化開藥丸。
女子嘤咛一聲,漸漸醒轉過來,蕭炫立時松了扶着她肩膀的那只手,有個丫鬟伸手扶住了沈姐姐,蕭炫起身,退到了半步外。
沈姐姐仍是慘白着一張臉,明白過來自己是被救了,嬌顏更加慘白了幾分。
我邁了一步,俯低身子,“姑娘,你的體內毒素還有殘留,這顆藥丸,你好生收着。”我伸手把一顆丸藥遞過去,她猶豫了許久,才慢慢擡起手來。
袖子底下,我的手捏住她的手指,微微施力,她果然倉皇地擡眼朝我看過來。
“姑娘,我看你很是面善,有什麽難處——我來幫你。”
“我來幫你”這四個字,我說得極慢,眸子裏,更是意味深長的神色。我松開了她的手指,緩緩把自己的手掌攤開來,她垂下眼簾看了一眼,身子立刻一顫。
我神色不動,心中卻如釋重負地籲出一口氣來——沈姐姐她,終于知道我是誰了。
攤開的纖弱掌心裏,有一顆散發着清香的黑色丸藥,丸藥邊側,我的手心正中,是一朵淺淺的蓮花印記。
那是我一出生,掌心就帶着的痣。
程府所有的人都知道,與溆哥哥青梅竹馬的沈姐姐,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