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從溆哥哥大婚那日之後,我和展夕軒之間,再不像以往那樣拘束。偶爾興起的時候,我甚至會跟他鬧上一鬧,一如幼時在溆哥哥與洌哥哥面前一般。
他雖然不再日日來暖園,可是各種新奇玩意兒卻是從來不斷,不管我喜不喜歡,只要他看上了,費盡了心思弄來,派人送到暖園中。
我天天呆在暖園裏,一步不出庭院,外面的事,都已經離我好遠。偶爾會覺得,如果這麽一直住下去,也算是安然。
只是,午夜夢回之時,總是會覺得有些空茫,整個心髒空空落落,似乎在呼喚着什麽東西,把它填滿。
一日午後,我倚在軟榻上,暖暖的秋陽照下來,一如貂兒身上光滑的毛,很是綿軟。突然覺得腿上一空,我睜眼,就看見了展夕軒淺笑熠熠的臉。
他手撫着貂兒的毛,朝我扔過來一支發釵,我一怔,忙伸手接了住。
發釵式樣簡約,通體瑩潤,呈碧色,尾端墜下一小绺璎珞,雖然沒有什麽新奇之處,倒也看着喜歡。
我回手把它插到發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朝着展夕軒笑道,“你我這麽相處着,不覺得有些奇怪麽?”
他挑了挑眉,黑水晶一般的眸子朝我看過來,瞬也不瞬,卻沒有出聲。
我捂着嘴笑了起來,微微想了想,蹙起了眉,“我是你撿來的,你又對我這麽體貼,你說,像不像……金屋藏嬌?”
展夕軒撫摸貂兒的手一窒。
我“撲哧”笑出聲來,“說笑啦,你有這心思,我也沒這膽——暖園是展府的別苑,我可怕你那十幾房妻妾什麽時候沖将進來,怕不是拉住我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我用手遮着眼,看了一眼天空,細碎如同琉璃般的陽光,從指縫中漏了進來。重新看向展夕軒,也許是剛看完陽光,眼睛有些模糊。
“我要參加選秀。”
我字字說得輕巧,展夕軒的神色卻是一變,他清澈的眸子裏有倉皇的神色一閃而過,轉瞬又消失不見。
“好。”他終于出聲,嘴角勾起,一片涼涼的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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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找了一大堆人來教我各式各樣的才藝,先是丹青,又是刺繡,再是清歌麗曲,最後是舞姿身段。
我畫得一塌糊塗,雪白的宣紙被我生生浪費了不少,有的時候展夕軒來,我正在學畫,他會坐在檐下的軟榻上,抱着貂兒,一坐就是大半天。
教畫的先生轉過身的時候,我會團了一卷兒紙,砸向一動不動靜靜倚在檐下榻上的展夕軒。璀璨的陽光随着他雪白的衣衫婉轉,勾勒出挺拔英氣的輪廓來。
畫完畫,我從房間裏走出來,他睜開那雙黑水晶一樣的眸子,看我一眼,然後就緩緩笑了起來。
他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替我擦掉臉上每一點墨跡,說出來的話,卻跟溫柔再無半點關聯,他斜睨我一眼,眉眼一片清俊。
“大畫家,是暖園裏的紙不夠用了,還是你獨具匠心,要用這如花似玉的臉當畫板?”
我讪讪,擡起手摸了摸鼻子,就見他強壓的笑意,終于爆發出來。
我低頭,才看見自己漆黑一團的雙手上墨跡漣漣,想必臉上,也不會好到哪裏去了。
我眼珠一轉,他立刻會意,急急起身往後退去。我步步緊逼地追着,嘴上卻是軟語綿綿,“只是抹一下,一下就好。喂,你躲什麽躲?”
在我三番兩次故技重施之後,展夕軒下了命令,再不許我碰那些東西一下。而那個相貌慈善的教畫先生,也再沒有來過暖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