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例了,也給我送了兩斤來,我喝着,跟慶妃送我的一樣兒!”
周寶璐覺得她真看不透這姑娘。
小郡主笑着說:“嗯,味道不錯,咱們家好像也有,你倒是包一包送給小璐,我瞧着她挺喜歡,她們家就算有,你給的也是你的心意不是?”
大公主嗯嗯的點頭稱是,叫丫鬟給裝了一盒子,又對周寶璐說:“你眼神真好,那樣多人,你也能瞧見有人動手腳,真厲害!”
周寶璐笑道:“是有人動手腳嗎?我以為是個玩笑呢,不過也是無意中看見的,只是我平日裏不大進宮,自然也明白,這個到底是做什麽,也就不好跟大公主說,正好小柔在身邊兒,就告訴小柔,想來她常進宮的,自然明白。”
大公主眼睛一亮,拉着周寶璐的手說:“小璐好會說話,又委婉,意思也明白,你怎麽學的啊,有空教教我,我哥就嫌我說話太直,總煩我,像你這樣子的,我哥肯定喜歡!”
也就大公主說話能叫周寶璐難得的臉紅了一下,實在哭笑不得。
小郡主忍笑:“你胡說什麽,瞧你說的這話,別說大殿下煩你,小璐也得煩你。”
大公主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賠禮。
周寶璐自然不和她計較,當然也沒法跟她計較,只是笑道:“我也沒說什麽呀。”
大公主說:“記得喔,閑了常進宮來和我說說話兒,不用怕,今天的事,我叫我哥去查,先前我就把東西遞出去給我哥了,咱們都不用擔心的。”
雖有大殿下做主,大公主又這樣說,周寶璐也不是很放心,大殿下雖說名分在那裏,可才十多歲的少年,又沒有立太子,身後沒有母親,宮裏是慶妃掌控,要查這樣的事,可難說的很。
大公主對她哥是盲目崇拜的,可周寶璐自然态度中立。
只是這件事跟她毫無關系,她無非是瞟到一眼,又跟小郡主說了一句話罷了,并沒有親自告訴大公主,這也是為了避免有心人猜疑他們家的站隊問題。
小郡主的做法,是她們家的選擇,而自己的做法,則是自己家的立場,至少到現在為止,周寶璐還不知道家中的傾向。
不過她說了這句話,賣個人情與大公主,也不會有吃虧的地方,就是有人看見,那也是小郡主出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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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些事情,本來與閨中女兒無關,她們之間的來往,更多是因着自己的性子喜好,因為家族之間的關系密切程度而自然密切或是疏遠,只能說是家族的政治傾向和地位影響她的交往圈子,而不是她的交往圈子代表了家族的政治傾向和地位。
且站隊這種事情,在形勢明朗之前,向來不是擺在表面上的。
先前,周寶璐出于謹慎,擔心有心人的猜測所以才只是跟小郡主說了一句話,而大公主這樣的做派,周寶璐心想,只要不是真缺心眼兒,那也代表了某一種傾向了。
大公主的示好,周寶璐已經接收到了,只是她還不能回答而已,便笑道:“我什麽都不知道,自然沒什麽可擔心的。”
真是滑不留手。
小郡主在一邊笑道:“是啊,誰知道那是什麽事呢。”
話題就此打住,三人便說些別的事,帝都的八卦、小姐們的糾紛、新的衣服款式,新的緞子花樣之類,大公主是長在深宮的,比周寶璐和小郡主出門還少的多,聽起來自然羨慕的很:“上回我好容易去姑母府裏坐坐,想着尋個機會溜出去逛逛,一只腳剛踏出門呢,就被逮住了。”
小郡主怪同情的:“就是跟在你身邊那個姐姐?叫什麽名字來着,一看就不一般呢。”
“恩!”大公主點頭:“叫沉香,我哥打發來的,可厲害了,我聽說……”
大公主神神秘秘的說:“是從黑騎衛出來的,有次任務受了傷,好了之後也不如以前了,就退了下來,我哥就安排到我這裏來了,也不愛說話,可打起架來,宮裏侍衛好幾個都打不過她!”
宮裏侍衛都是勳貴子弟的進身之階,如何和黑騎衛相比。
“黑騎衛還有女的?”周寶璐好奇的問。
“你也知道黑騎衛啊?”大公主笑道:“那你肯定知道厲害,我聽說因為沈大統領也領了內防之職,所以也有一隊女黑騎衛,方便內宮防務。”
原來是這樣!黑騎衛這種神秘話題顯然更得小姑娘們的青睐,一個個興致勃勃。
周寶璐自然就想起了那位有趣又厲害的黑騎衛黃公子,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是不是又有什麽危險的任務。
不一會兒就到了開宴的時候了,有宮女過來請,三人就一起起身前往,剛走出玉泉宮,拐到前頭夾巷的時候,見一群侍衛太監宮女簇擁着一個身着皇子服飾的少年走過,大公主眼睛一亮,立刻大聲招呼:“哥!”
那少年停下腳步,轉頭看過來。
那眉目舒展,容顏如玉的少年想來便是皇長子蕭弘澄。
他矜貴的站在原地,見大公主提着裙子跑過去,周寶璐與小郡主在原地行了個禮。
蕭弘澄低聲與大公主說了兩句話,大公主聲音比較大,隐約聽到似乎是在介紹周寶璐,蕭弘澄的眼睛便看過來,很有分寸的看了一眼,點點頭,便收回了目光。
然後就走了。
大公主走回來,笑道:“前殿也開宴,我哥趕着過去,咱們也走呗。”
一段無關緊要的小插曲,周寶璐只在心中想了想,聽說幾位爺都長的人物俊秀,果然是真的,然後她回頭就忘了。
壓根沒有發現,當她們一起走了的時候,已經走到夾道拐角的蕭弘澄回頭來看了一眼。
☆、我家的橙子
周寶璐回到靜和大長公主身邊,并沒有說什麽話,只是笑着比劃大公主那只小玉獅子有多可愛,胖嘟嘟的,毛又長,像個圓球。
靜和大長公主笑道:“果然還是個孩子,就愛這些東西。”
都沒有提別的。
開宴之後,聖上派了人來傳旨,賞了各命婦內造梨花酒,謝恩之後,自然就歸座開宴,每年都是這一套,無非是歌功頌德,熱鬧一番。
有了先前衛美人暈倒那樣的熱鬧場面,這一場宴席就乏善可陳,宴席的場面好看,東西卻是溫火膳,沒什麽吃頭,反正這些貴婦人也沒有一個沖着吃來的。
要吃還不如回家吃去。
周寶璐看着衣香鬓影,百無聊賴的有一勺沒一勺的舀着跟前的水晶梅花羹,也不知怎麽一回事,身後的宮女給她上點心,不小心就碰到了伺候的小櫻,小櫻手裏正拿着茶盅呢,就濺了些出來,正好濺到了周寶璐的袖子上。
小櫻吓了一跳,又不好埋怨宮裏的人,只得對周寶璐說:“奴婢失手了。”
又忙拿帕子來擦。
那宮女大約也吓到了,一言不發,低頭就走了。
小櫻背了個黑鍋,也沒法子,只是撇撇嘴,周寶璐也坐的悶了,便道:“別在這現眼了,到外頭去,要點兒清水擦一擦罷了,并不怎麽顯眼。”
靜和大長公主見了也道:“去吧,別走遠了,就在外頭坐一坐就是。”
周寶璐應了,帶着小櫻出去,找了個在門口等着伺候的小宮女要半盆水:“我們家小姐剛才茶倒了,濺了些在裙子上,怕人見了失儀,煩姐姐給點兒清水,我好擰了帕子給擦一擦。”
那小丫頭脆生生的應了,笑道:“好,我去那邊廚房要一點兒,姐姐伺候着小姐等一等就來。”
看小丫頭去的方向,周寶璐也跟着往那邊走了走,疏散一下,不過到底是在宮裏,不敢過分亂走,見有個花藤走廊,便走進去坐一坐。
嗯,這裏倒是敞亮。
那小丫頭不一會兒就回來了,身後跟了個小太監,提着一壺水,小櫻忙笑着道了謝接過來,那小太監就擡起頭來對着周寶璐笑一笑。
黃公子!
周寶璐的大眼睛頓時就亮了,這人真是神出鬼沒,這會子竟然是這樣的打扮,肯定是有什麽秘密任務吧!
周寶璐掌的住,心裏興奮的很,面上卻絲毫不露,那兩個丫鬟一無所覺,小宮女笑道:“姑娘就在這歇一會兒,奴婢有差事,不敢離遠了,這就要回去。”
周寶璐忙笑道:“辛苦你了。”
叫小櫻賞了她一塊兒碎銀子。
待那小宮女一走,周寶璐就笑着對黃公子說:“你怎麽在這裏,是有什麽差使嗎?”
小櫻莫名其妙,自己家的姑娘怎麽會認識宮裏一個小太監,只是她向來有規矩,知道這裏沒她說話的地方,只是默默的後退了兩步,有意無意的站到了走廊入口處。
黃公子倒是一怔:“什麽差使?”
周寶璐興奮的小臉紅撲撲的,壓低了聲音:“黃公子是黑騎衛吧?我哥都跟我說了,說你可厲害了,本來我還不大信的,那天看你挂我窗子上的東西我就知道了,除了你們這樣的本事,誰還能無聲無息的進公主府呢?其實你這麽厲害,那天就算沒給我聽見,我看她們也算計不了你,根本就用不着我嘛!對了,你今天這個打扮,是有什麽要緊差事嗎?嗯嗯,沒關系啦,我知道你們規矩嚴,不能說,我也就随口問問,不打聽,你別怕。”
黃公子莞爾,小鹿本就活潑,此時興奮起來,更是熱烈,大眼睛裏落滿了星星一般閃耀,他便也壓低聲音說:“論起來,光你知道我是不怕的,可你不能告訴別人。”
果然是!周寶璐連忙點頭:“你放心,我誰也沒說!真的!”
先前小郡主和大公主讨論黑騎衛的時候,周寶璐就掌住了沒說。
“真沒說?”黃公子一本正經的追問。
“真沒說,你放心!我肯定不說。”周寶璐連忙保證。
黃公子笑道:“那就多謝姑娘了。”
周寶璐連忙抓住機會問:“你們黑騎衛平日裏都做些什麽呢?”
黃公子道:“還是不說了吧,我怕吓着姑娘。”
“那不會!”周寶璐精致的小下巴一揚:“我知道你們不是尋常人,做的事必然也是不一樣的,你只管說,我不怕!”
然後她又遲疑了一下說:“你先撿不那麽吓人的說……”
黃公子總算掌住沒笑出來,可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滿是笑意,想了一下:“好吧,那我說一個和姑娘有關的。”
周寶璐大大的詫異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能有什麽?”
黃公子一本正經的裝作回想了一下,就說:“我知道,今天一大早,你們家莊子上又送了十筐大橙子到你們家。”
還真吓人一跳,黑騎衛無孔不入的程度可真不一般!可是不知為何,這句話讓這個人說出來,周寶璐卻的确不怕,反倒笑眯眯的問:“我們家橙子好吃嗎?”
“上一回的不錯,這一回的還沒吃到呢。”黃公子也笑眯眯的起來。
周寶璐覺得,這人雖然長的挺一般的,可笑起來卻格外溫暖。
而且這個人一點也不嫌自己唠叨,甚至周寶璐覺得這人似乎喜歡聽自己說話,每次自己說話的時候,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都很專注,他是認真的專心的在聽自己說話。
所以這樣子和他閑扯就是一種難得的舒服美好的時候。
所以周寶璐接着笑眯眯的說:“不過這樣程度的厲害要吃我們家橙子可不成。”
黃公子就很苦惱的接着回想:“那還有什麽呢?”
他背着手走了兩步,雖然穿的是小太監的服飾,可思考中沒有掩飾的狀态卻不知不覺的顯露出端貴來,少年的身形還說不上長身玉立,但身形已經足夠高了,也足夠挺拔。
一個面目普通卻十分俊朗的少年。
這種又矛盾又和諧的狀态,大約正好适合一個又低調又強大的黑騎衛。
黃公子站定了,低聲說:“其實這件事也該跟你說,你父親這兩個月來,行蹤與往日不同吧?”
周寶璐心中一動。
王姨娘的動向她是清楚的,王姨娘這樣急切的去查周繼林的心中,周寶璐心中也是有思量的,王姨娘寵冠後宅,是整個院子裏和周繼林最親密的人,正室夫人陳氏和親生女兒周寶璐尚且要靠後,是以王姨娘既然覺得不對勁,周寶璐就相信必然有什麽地方的确不對勁。
她才是周繼林的枕邊人,她既然懷疑的這樣,事情估計的确蹊跷。
這也是為什麽周寶璐并不阻止,只随王姨娘想怎麽查就怎麽查,只是王姨娘也不過就是個姨娘,在院子裏掐尖要強是一把好手,出了這個院子,能有什麽能耐?
兩個月下來也沒什麽進展。
沒想到這個時候,卻聽到這位神秘的黑騎衛提起來了,難道真有什麽蹊跷?周寶璐便忙說:“真的!連這個你也知道?”
黃公子便知道她的意思,說:“其實不是大事,你若是願意,回去悄悄兒的查一查鐵樹胡同也就是了,這不是什麽要緊事,只是裏頭又恰巧牽涉一宗不好,今後若是被人有心拿出來做點文章,到底不是什麽有臉面的事,能早些解決了更好些。”
這話沒頭沒尾,也沒一句實在話,周寶璐聽的一頭霧水,不過她是個聰明有分寸的姑娘,她聽得出這裏頭的善意,以此善意推測,如果人家黃公子能夠說的更清楚,自然就會說的更清楚,人家不能說的太清楚,一徑追問便會叫人為難了。
或許人家規矩大,單這樣說已經冒了風險了呢?
橫豎有了地名,想來追查也不過多花一點兒功夫罷了。
周寶璐便笑道:“既然是你說的,我自然信你,回頭我就想法子去,你給我個地方,我打發人擡幾筐橙子謝你。”
周寶璐的笑容在這冬日宛如暖陽,黃公子心中越發覺得溫暖,便笑道:“幾筐橙子當不起,給我留一個吃就好了。”
周寶璐會意,眉眼彎彎:“好,我給你留着。”
兩人越說越開心起來,眼看出來時間已經不短了,小櫻終于忍無可忍催促道:“小姐,也該進去了。”
周寶璐果然跳起來,嘴裏說的卻是:“啊,對,我耽誤你辦事了。”
這一點小小的狡黠格外動人,黃公子很上道的順着她說:“虧得你提醒,我真該走了。”
然後果然走的飛快。
周寶璐笑眯眯的,心情很好的走回正殿去,小櫻很不高興的嘟着嘴,嘀咕着:“被人看見可怎麽得了。”
周寶璐随口打發她:“一個小太監罷了,誰看見也不怕。”
小櫻嘴嘟的更高了,可是又還真沒話來駁小姐。
☆、大局觀
正殿裏酒席還沒撤下,但已經有不少人離席了,大家都知道前殿的酒宴完了之後,聖上會進後宮正殿來,見見這些帝國最有臉面的頂級豪族的貴婦人,而這也是一個公認的風向标的時候,不管在平日裏進宮請安的場合見過聖上多少次,那也和這一次不同。
這樣多的貴婦人齊聚,聖上對誰親熱,對誰冷淡,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聖眷如何,也值得私下議論一番。
一年就這樣一回,是以這個時候,誰都還沒有挪地方。
周寶璐剛走回來坐下,半盞茶還沒有喝完,就有執禮太監進門唱:皇上駕到!
衆人紛紛起立,年輕年幼的都往後退,只有靜和大長公主等兩三位上一輩的姑奶奶,王府太妃、平寧長公主等七八位這一輩的姑奶奶、王妃等站在前頭。
皇爺身邊沒有帶皇子,只有沈容中大統領跟在身後,皇爺滿臉帶笑,待衆命婦見駕之後,很是溫和的說:“一年裏頭也難得一家子聚一聚,自家人就不必拘禮了。”
又問靜和大長公主身子好,靜和大長公主笑着答了兩句,似乎無意中側了一步,皇爺的目光就很自然了落在了靜和大長公主身後的周寶璐身上,皇爺便笑道:“這可是姑母的孫女?瞧着模樣倒不大像姑母,有些像武安侯世子。”
衆人立時凜然,在場的人沒有不是人精的,這句話聽起來平常,可意思極多,聖上不過乍見周寶璐,就能一口叫破周寶璐的母族,自然沒有人輕忽這個訊息。
聖上在給三位皇子選妃,看來已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看今日聖上這句話,就知道選妃範圍顯然不小,并不只是十五歲的女孩子,周寶璐今年才十三,聖上随口說出話來已經對她一清二楚,而且……
像武安侯世子?
這句話真有趣。
是因為是武安侯世子的外甥女才得聖上看重,而不是靜和大長公主府的鎮國公世子嫡長女?
每個人心中都在轉着許多念頭。
不過靜和大長公主心中對兩家的聖眷卻是有數的很,不管是因着什麽緣故,周寶璐終究姓周,這樣就足夠了。
她便笑道:“俗語說外甥肖舅,想來這外甥女也是像的。”
有人就低頭撇嘴,太會順杆爬了。
周寶璐只看了皇帝一眼就守禮的低了頭,臉上帶笑,并不說話。
皇帝又笑道:“和朕的幾個女兒差不多年紀吧?姑母閑了進宮來和幾位太妃說說話,也帶了孩子來和公主們玩,都是一家子,別生分了。”
靜和大長公主忙道遵旨,修煉了幾十年的自矜也擋不住歡喜的臉上都透出光來。
說了這些話,皇帝又與別的長輩姑奶奶說話,而下一輩裏頭,最有臉面的,依然是平寧長公主。
皇帝停留的時間并不久,不過是與站在前頭的十幾位最有臉面的貴婦人說了些話,至于小姑娘,除了周寶璐,只有平泰長公主的女兒小郡君以及靜誠大長公主的孫女兒被聖上提了一句。
皇帝便帶着沈容中大統領走了。
皇帝走了好一會兒才說:“那小子去見的就是這個小丫頭?”
“是!”沈容中大統領在身後恭敬的應道。
皇帝又沉吟了一下,回想周寶璐的小圓臉大眼睛:“看起來倒是福像。”
沈容中大統領沒吭聲。
皇帝并不在乎,仿若自言自語,又仿若在對他說一樣:“小是小了一點,不過關系不大,只是不知道品性如何。”
然後他停下來,問道:“還潛到人家閨房前去了?國之利器,你也拿給小孩子胡鬧!”
顯然沈容中是調了黑騎衛替蕭弘澄辦事。
沈容中大統領依然是那平板的表情,依然恭敬的說:“殿下性情酷肖陛下。”
皇帝倒沒想到沈容中為了蕭弘澄會肯說這樣的話,忍不住笑起來,就站住了,笑斥道:“你就慣着他!”
沈容中大統領躬身道:“臣不敢,娘娘于臣有救命之恩,殿下但有吩咐,臣不敢不辦。”
這自然指的是早逝的敬賢皇後。
皇帝知道他的脾氣,也不跟他在這個小節上繞了,只是背着手踱了兩步,說:“你覺得那丫頭如何?”
沈容中道:“別的好處臣不好說,但至少有一點好處,大局觀是好的。”
咦?
皇帝來了興致:“怎麽回事?”
沈容中道:“先前在殿中的事,臣還沒來得及上奏陛下。”
他便把衛美人暈倒,衆皆嘩然,慶妃故意等了片刻的場面一一上奏,說到周寶璐見事出突然,卻并不立即圍觀,反倒退後兩步,站于高處,将整個場景都看在眼裏,看到了有人在大公主身上做手腳,周寶璐對此的處理,都說的很詳細。
皇帝有點訝異:“有點意思,能縱觀全局,又能着眼于細處,這可不止是一點好處。”
“是。”沈容中只是簡單答了一句。
皇帝笑道:“臭小子有點眼光!”
他又沉吟了一下:“也罷,再看看也好,他若是真願意,多等兩年也無妨。”
皇帝顯然很清楚,沈容中當年獲救,早逝的敬賢皇後還是太子妃,對他頗有恩情,這些年來,有些話,蕭弘澄是會對沈容中說的,是以沈容中今天這個态度,其實是替蕭弘澄做說客來了。
這麽想着,皇帝又笑着說了一句:“這小子真沒規矩。”
可是說這個話的神情是輕松的,對手握江山社稷的人來說,規矩只是用于別人身上的東西,是用來規範別人的工具,帝王是永遠不會被規矩所限制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沈容中說蕭弘澄性情酷肖皇帝,皇帝是認可的,用這句話來勸皇帝,也是因着沈容中對皇帝多年來的了解。
朝中自然也有不少二皇子黨,三皇子黨,除了二皇子三皇子生母都有妃的位分、母族也十分得力之外,兩位殿下不管讀書還是習武都比大皇子強的多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聽說從小時候開蒙起,大皇子就總比不上兩個弟弟,皇帝恨鐵不成鋼的罵過好幾回,而大了之後,依然如此。
皇帝也曾在群臣之前說過二皇子文彩不凡,三皇子武能定國,衆臣自然難免猜測,有人說如今太平盛世,自然是以文治國,也有人說今上英武,應該更喜歡太子習武。
可是,在二皇子三皇子還在學文習武的時候,大皇子已經随誠王前往江南查鹽政案,發落了兩省官員,收繳了上千萬兩白銀。
文成武就不過是帝王的錦上添花,而洞察世事的天分、用人的眼光、處事的手段,這些才是帝王的根本。
文曲星、武曲星下世,也不過是帝王驅使的臣子。
沈容中大約是這個世上最了解這位皇帝的人,所以他知道,這句話聽起來仿若斥責,實際上卻是喜歡的,蕭弘澄敢伸手,有本事伸手去奪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正是皇帝所期望的某種特質。
若是處處被規矩所束縛,如何能撐得起大盛的江山如畫?
沈容中便道:“民間俗語,妻賢夫禍少,殿下無生母扶持,身邊總得有個知心人。”
皇帝繼續往前走,一邊點頭道:“這就要看這小子的造化了,若是他能得個知無不言的媳婦,我自然成全他。你也不用在我跟前打馬虎眼,他的媳婦今後是要母儀天下的,德容言工要有,可若是叫德容言工教的呆了,卻是不行,論起來,太子妃的兇險不下太子,沒有點能耐也坐不住,一味守規矩,不懂變通,說不準還得連累他,對今後也沒好處,那孩子還小點兒,正是要緊的時候,還得看看再說。”
沈容中果然不再說了。
至少得了再看看的話,已經足夠了。
皇帝已經理清思路,腳步不停,一連串的吩咐下來:“吩咐六處,再設一只密折匣子,十日一報。”
“是!”
“今日衛美人之事,不必理睬,還沒到時候,也不能讓那小子太順了,給大公主動手腳的宮女杖斃就是了,不用審。”
“是!”
“傳旨,吏部左侍郎調任甘陝河道大臣,即日上任,着陳熙華實補吏部左侍郎,皇長子随陳熙華進部理事。”
“是!”
“鎮國公嫡長孫周安明授三品禦前侍衛,調皇長子宮中伺候。”
“是!”
聖旨明載邸報,靜和大長公主府一時竟然熱鬧起來,新年大宴群臣,聖上的舉動已經叫皇長子行情大熱了,皇帝在後宮裏的表現,靜和大長公主府已經是臉面有光,此時下一代的世子人選皇帝已經首肯,安排到了皇長子身邊,靜和大長公主府的行情自然是更加水漲船高了。
上門來的人比往日多了不少。
靜和大長公主府一家人自然也是再三商讨今後的行事,而此時,周安明、周寶璐都是讨論的重中之重。
不過周安明或許還能列席讨論,周寶璐卻不能參與,她還不到敏銳的關注到政局的時候,這個時候她的注意力,都在黃公子說的那個鐵樹胡同上了。
☆、鐵樹胡同
回家的當晚,周寶璐就拿了個大橙子,擱在窗臺上,笑眯眯的關上了窗子。
有了地方,查點事情并不難,周寶璐思索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吩咐小櫻:“你使個巧法子,悄悄兒的叫王姨娘知道鐵樹胡同這個地方,別叫她起了疑心才好。”
小櫻做這些最是拿手,別說在自己府上,就算在別人府裏,也頗多交情深厚的人脈,不管打聽個什麽,還是做點什麽,都十分容易。
聽了周寶璐說了,就應下來,自己出去了。
小櫻的動作最利落,不過半個時辰就回來複命:“王姨娘屋裏的紅绡差點兒沒跪下來求我說,還送了我一個銀镯子,我才半遮半掩的給了她鐵樹胡同這四個字。”
周寶璐抿嘴笑,這捉狹丫頭,必是故意裝說漏了嘴,哄的王姨娘屋裏的人團團轉。
小櫻笑嘻嘻的說:“小姐這回猜錯了,我是找了廚房裏頭伺候的柏香替我做的,她原求着我想補個二等丫鬟的缺兒,今兒我就想起她來了,就給她指了這條明路,叫她拿這消息去做進身之階,只說送飯菜的時候,偷偷聽說了小姐和人說的話,偏又聽不真切,這小丫頭也是伶俐,也不知怎麽編着繞她們,沒一會兒,紅绡就來找我說話了。”
這丫頭,真是越發伶俐了,又遞出了消息,又做了人情,怪道到處都人緣兒好呢,真是又會做面子又會做裏子,廣結善緣,自然自己的人脈就好了。
王姨娘得了消息,立時打發丫鬟出去給自己娘家送東西,周寶璐心中暗笑,這還真是迫不及待呢。
周寶璐在府外沒有人手,不過這也難不倒她,她權衡了一下,就去伯娘張氏的房裏坐了一坐,到得午飯後,周安明就打發小厮給她送了一封信來。
拆開來一看,原來是這樣。怪道周繼林要養在外頭!
說起來,王姨娘的娘家兄弟也算得力,只比周寶璐的消息遲了半日,第二日一早,王姨娘就哭着上正房來了。
周寶璐一早起來,就聽小櫻一臉八卦的進來說:“王姨娘去夫人那裏哭了。”
周寶璐心情頓時好起來,這是王姨娘自己找死呢!
她也不急,待丫鬟給她梳了頭,穿好衣服,說:“夫人那兒不會開飯了,去廚房單給我傳點早飯來就是了,小櫻你去夫人那兒打探着,瞧着哭的差不多了,就來叫我。”
丫鬟們都不知道小姐的葫蘆裏賣着什麽藥,不過小姐自來古靈精怪,花樣多的沒法說,只得都老實點頭,小櫻自去守着去了。
沒一會兒,早飯傳了來,大小姐的分例從來都是随老祖宗的,沒有規定安排,只聽吩咐,雖然跟着曾氏長大,周寶璐也沒跟着吃江南風味,倒是随着陳熙晴,喜食辛辣等物,雖不像陳熙晴一般一大早的就火鍋燙起來,但早上的牛肉面之類倒也是常有的。
這邊早飯剛吃完,朱棠勸着周寶璐喝了一杯菊花茶,小櫻就進來笑道:“小姐也好過去了。”
那看來是火候了。
王姨娘的臉看起來原是好了,只是今兒一大早,也不梳妝,哭的臉黃黃的,有些腫,倒好像還沒好似的,見周寶璐進門來,也不敢像往日般拿大,忙站起來,捏着帕子只是拭淚。
陳氏坐在炕上,也是哽咽。
周寶璐心中就嘆了口氣,這種事有什麽好哭的!王姨娘哭一哭是應該的,她娘做什麽還能哭的這麽真心實意!
不過想來陳氏那性子,無事也要哭一場的,這種時候,自然難免,周寶璐便坐到陳氏身邊,說:“娘這是怎麽了,大清早的,有什麽不歡喜了?”
又回頭對王姨娘說:“怎麽姨娘也在這裏哭,出什麽事了不成?”
王姨娘嗫嚅不敢言,陳氏摟着周寶璐,越發哭出聲了,周寶璐又催問兩句,陳氏只是哭着搖頭,好半晌才說:“這是大人的事,跟你小孩子沒什麽幹系。”
周寶璐便煩躁起來:“好好兒的都在哭,又不告訴怎麽了,這是要做什麽?還有姨娘也是的,明知道我娘身子不好,大夫再三說了少引得娘哭,只怕越發不好,姨娘偏是不信,依我說,凡有什麽委屈也該忍着些兒,如今有事沒事就到上房來哭,引得娘也哭一場,如何得了。”
這位大小姐無事還要踢三腳呢,這會子自己要是再不說話,只怕還有不知道什麽罪名要安在身上,王姨娘實在是怕了她了,給周寶璐這樣一訓斥,老老實實的說:“大小姐明鑒,我只是聽到一些兒傳聞,因是要緊事,不敢不來回夫人,偏這傳聞裏頭夾雜了許多腌臜話,大小姐是閨閣姑娘,實在不敢回大小姐。”
周寶璐便說:“那些個規矩不過是對外頭,在外頭的時候,自然是聽到些什麽腌臜話,我只有走開的,不過如今在家裏頭,又沒有人,你不來回我娘也就罷了,如今你就要來回,我又眼見得我娘哭的這樣,我如何能不問,你趁早兒說出來是正經。”
王姨娘就去看陳氏,陳氏哪裏有半點主意,只是哭,王姨娘也知道主母就是尊菩薩,最是沒成見的,就便回了她,除了哭一場也沒有別的本事,這上房裏頭真要商量事兒還得這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于是便道:“這些日子,世子爺常不在府裏,我自也不敢問緣故,只前兒世子爺在書房裏歇着,我瞧着下了雪,打發丫鬟給世子爺送參茶去,那丫鬟聽到跟着世子爺出門的小厮周福和周財言語裏頭說着什麽新姨娘,後頭還有許多不敢回大小姐的話,我也不敢胡亂相信,便打發人悄悄兒的打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