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男人皺着眉不語,宣明又道:“你怎麽知道我被人折磨過?”
他淡淡笑着:“你臉上、身上的傷痕新舊重疊,只要細看便能看出來端倪。我卻是不曉得當年是誰折磨你,為什麽要折磨你。”
“知道了之後,公子好去向他道謝?”
男人一臉的焦頭爛額:“我說錯了話,你別往心裏去。”
當年風揚對宣明長達幾年的折磨羞辱,早就被他埋在心底,平時也不想也不說,只當作沒發生過。此刻忽然間被這男子翻出來,宣明躲不開也避不了,一時之間有些竟有些承受不住。
男子悄無聲息地攬住他的腰:“我剛才胡說八道,你看在我們過去有些交情的份上,放過我這次可好?”
宣明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要說話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
男人站直了身體,過了半天又笑着說:“罷了……我來這裏是辦事的,不日就要啓程離開。你也快要擺脫我了,生氣便生氣吧。”
宣明的喉頭微微一動:“去哪裏?”
“京城。”男人又笑着問道,“再過不久就用不着再見我的面了,先生高興否?”
宣明低頭不語,男人笑着開了門,神色已經恢複如常:“不耽誤你做生意,改日再來看你。”
這男子自從認識以來,從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反而冤大頭似的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錢,讓他享了幾天的清閑。如今冷不丁地說要走,卻也是叫人有些意外。
這天傍晚關了鋪子,天色還沒全暗,宣明正在裏面收拾東西,忽然聽到暖煙在外面喊:“先生不在,公子還是別等了,先生身體不适早些回了家……”
宣明慢悠悠地把東西收了走出去,只見臨街站了匹黑色駿馬,男人一身黛藍深衣,暖煙就站在他跟前說話:“先生這幾天照顧師父累壞了,今天不能服侍人……”
宣明站在門口,一身粗布青衣,心情複雜地看着兩人。
男人笑得勾魂,把馬鞭随手丢給随從,不客氣地攬着宣明進了屋:“明日清晨便要出發走了,心裏實在放不下先生的身體,不妨春風一度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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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分明是說給暖煙聽的,只聽身後的小孩果然惱恨地哭叫起來:“先生昨夜都沒睡多少覺,你別總欺負他……”
宣明等他把門關了,問道:“你何苦每次只是欺負暖煙?”
“也就欺負這最後一次了,我明早就要走,這次來是同你道別的。”男人微微笑着,“我走了之後你可會思念?”
宣明笑了笑:“晝思夜想,輾轉難眠。”
男子的嘴唇微微一抿。
宣明緩步來到自己的桌前站着:“既然要出行,我給你算上一卦,看看此程的吉兇。”
“也好。”男子站在他身邊,禁不住伸手攬住他的腰,又笑着偏過頭來看他。
宣明淡淡瞄他一眼,以六爻之術占蔔一次,看着卦象微微皺眉,又道:“乃大吉之卦,公子可以放心上路。”
男子直起身來:“這一卦多少錢?”
“不收錢,算我送你的。”宣明望他一眼,把銅錢收起來放好,“公子路上保重,我就不送了。”
“你昨夜沒睡覺?”他又去摸宣明青色的眼窩。
“師父昨晚睡不安穩,我陪着他說了一會兒話。”宣明躲開他亂摸的手,轉頭看着他,“既然明天要走,你今晚一定有不少事要做,還不回去?”
男子深吸口氣,不正經地笑着說:“我突然間累了,你陪我在躺椅上睡會子,等下我騎馬把你送回家裏。”
說着不等宣明答應,抱着他細瘦的腰來到躺椅前,不由分說地攬着他躺下來。宣明的力氣不夠,掙紮也是無濟于事,被他摁着頭趴在他胸前。
男人已經閉上眼睛,摸着他的頭道:“睡吧,等會兒我叫你起來。” 說完又不要臉地在宣明腮上親了一口。
宣明覺得腮上被人親了一口,立刻擡起頭來,男人早已經躺回去,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怎麽了?”
他的表情冷靜淡定,宣明一時間也有些糊塗,不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竟然覺得是自己沒睡夠的錯覺。
男人撩着他的頭發,又笑着說:“怎麽了,你以為我親你了?”
宣明哼了一聲。
“我明早就要走了,就算親一下也無可厚非,話說嘴對嘴的親,你要多少錢才賣?” 嬉皮笑臉的,沒個正經。
宣明不說話,男人的手指摩挲着他的嘴唇,還是輕佻地笑着:“嗯?多少錢才賣?”
“不賣,在下是個算卦的。” 宣明把他的手指撥開,“翠仙樓就在這條街上,姑娘小倌都有,想買就能到手,別說我沒給公子指路。”
男人沒再說話,只是用手指摸着他的頭發,宣明畢竟昨夜沒睡,現在趴在他的前胸上,眼皮越來越沉。
躺椅上有些擠,宣明還是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好像只不過睡了片刻,宣明突然間醒了,外面已經全黑,屋子裏也點起了油燈,宣明心裏有點慌:“我睡了多久?”
“一個多時辰,現在剛過二更。” 男人半坐着看一本書簡,秀目半閉,似乎壓根就沒睡。
宣明從小也沒在人身邊睡得這麽舒服,不禁有絲不舍,一時間只是趴着沒坐起來。男人把書簡放下,笑着摸他的下巴:“想通了麽?嘴對嘴的親,賣多少錢?”
宣明閉着眼睛不說話,男人的眉眼間都是笑意,慢慢把他的頭擡起來:“我跟你今後再也見不着了,你就算不好意思也不用面對我,還能賺點錢給你師父看病。你說是不是?”
宣明咽了咽口水,男人攬着他翻了個身,壓在自己下面。
“百、百吊錢——”
話音剛落,舌尖撬開他的嘴唇,滑膩的舌頭鑽進來。宣明自然是沒什麽經驗,被男人的舌頭帶着,吸.吮研磨,自己像是處在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裏,只是覺得頭暈。男人的呼吸也有點沉重,宣明緊緊抱着他的背,身體相擁,下半身也在揉擦。
男人覺得宣明天生就是做這種事的人,順從不抗拒,很快就能投入進去,回應恰到好處,足以讓人吻着越陷越深。
四片唇好不容易才分開,男子笑着壓住他的手腕,呼吸還是有些急促:“還不錯。”
宣明初嘗滋味,一時間有些留戀,男人把舌頭抽出來時,自己的頭擡了擡,險些迎上去。男人有些忍不住,低下頭又去吻他,兩人舌尖相抵進出,宣明渾身炙熱,呻吟起來。
一直吻到嘴唇發麻方才分開,男人看着他白.皙光滑的頸項,那東西頓時有些發硬,單手拉開他的衣帶,嘴唇也貼上他的脖子吸.吮親吻。
宣明拉住他的手:“我得回家看師父。”
“給我看看你的身體,脫衣服給我看。” 男人的手探進中衣裏撫摸他的背,啞聲道,“給我看。”
宣明的背脊在他的撫摸下打顫,竭力冷靜。
“五千吊。”
這根本就不是錢的問題好麽!
男人冷着臉還要說什麽,宣明推着他坐起來,态度倒是有些堅決:“我起來脫給你看,你看了就沒興致了。”
宣明原本是面對着他脫衣的,卻被他直勾勾滿是笑意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背轉過身,把衣服一件件脫下來。
他的皮膚本來極好,白.皙光滑,卻遍布了不少傷痕,在常人看來略微可怖。男人站起來,手指一道道撫過,有鞭傷,有刀傷,也因為常年缺乏營養,身體有些單瘦,雖然算不上皮包骨頭,摸上去卻也硌手。
然而這都不算什麽,他全身最難看的是他瘸了的的那條腿,一道傷疤從大腿直至腳後跟,腿形不自然地彎着,與他另外一條修長筆直的腿猶如天上地下。
男人安靜地看了一會兒,拿起衣服把他的身體包起來,笑着說道:“看過了,我把價提到八千吊。”
宣明微微皺眉,實在想不透這男人究竟是怎麽回事,說道:“你想敗家,我當然不會攔着你。”
“我送你回家吧。” 聲音本來溫柔了些,又突然間有些不正經,“還是你想繼續也可以,我們可以商議一下進去要多少錢。”
宣明看他已經開始穿衣,明白這人口頭上雖不想傷人,其實還是沒興致了。他心裏不免有些難受,卻也立刻淡然,不在意地說道:“想進去,我讓你傾家蕩産。”
男人忍不住笑出聲來:“好好好,我等着你讓我傾家蕩産。”
調笑幾句,男人攬着宣明的腰出了鋪子。
宣明在裏面待了接近兩個時辰,暖煙的眼淚都已經幹了,小跑幾步迎上來,眼看着宣明嘴唇通紅,頭發重新梳過,不由得又啪嗒啪嗒掉下淚來。
宣明說道:“別哭了,我沒什麽。” 親個嘴脫個衣服就八千吊錢,妓院的當家紅牌都比不上他。
男人讓宣明上了馬,自己也騎上去坐在他身後,唯恐暖煙看不到,親昵地在宣明的脖子上親了親。
暖煙又啪嗒啪嗒掉淚,一邊哭一邊被男人的随從抱上另外一匹馬。
月色不算太亮,勉強能看清道路,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一行人打通關系出了城,走在郊外的路上。
宣明自小就沒騎過馬,瘸了腿之後更是想也不用想,男人在他身後環着他,牽着馬缰不急不緩地走,宣明低頭看着繞在腰間的手,心中忽然生出一絲悵然。
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家,男人把宣明從馬上抱下來,笑着說道:“我這就走了,先生保重。”
暖煙自是恨不得他走,拉着宣明的手不吱聲。
宣明點點頭:“保重,在下怕是不能相送。” 說着似又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一道符:“這是我平常護身用的,三年內可以趨吉避兇,帶在身上,大兇也會變成小兇。”
男子笑着接過來:“這就比那八千吊錢更珍貴了。”
宣明不語,這平安符不是尋常之物,雖然值不上八千吊,三四百吊總是有的。只不過他現在的名氣不大,也無人會來跟他買。當年風揚在世,有人來求平安符,宣明為他制作出來時,可以賣到五千吊錢。
男子上了馬,帶着随從揚鞭而去。暖煙早已經等不得,拉着宣明的手往家裏走:“先生,已經很遲了,回去吧。”
宣明回頭望了那馬上朦胧的背影一眼,臉上忽然現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寥落,拉着暖煙的小手往院子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