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排斥
季仲卿倒是第一次瞧見少年氣場全開的模樣——往日裏沉默的眉眼神态都在此刻張揚了起來,即使沒有修為壓迫,那樣清冷的一瞥也能夠震住不少人……但前一日時游弋還是一副少年無畏的模樣,這樣的成長,未免太過突兀了些。
——不,大抵是此地陣法的作用,靠幻境沉澱,而後在極快的時間裏“慢慢”磨出了這樣的性子。想到這些,季仲卿的心中不知為何有些許空落感,少年成長的每一寸空白,都令他難以釋懷。
……更令他感到不适的是,不知何時,小師弟竟然如此關心起一個異性來。
露了面,游弋自然不能再試圖縮回角落當一株安靜的植物。他一面應下了“是否是第一位脫困”的疑問,而後十分誠懇地解釋出了幻境後他便就地打坐鞏固所得,沒有了解到此場矛盾——主要指游君臨與唐芋忻之間是否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關系——的緣由。大抵是他的說辭足夠誠懇,衆人将信将疑地應了。
而後他們回頭去瞅還在争吵的兩人。
鐘瑗瑗一頭怒火被游弋的相助澆滅了一大半,剩下的大多是委屈。委屈不比怒火來的硬氣,在男主光環重新照耀之下,兩人已經半推半拒地和好了。此時大概就是妹子發發擾騷,漢子溫聲安慰,而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接吻然後滾床x。可惜此時大庭廣衆之下,兩人不好幹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便匿了聲跡。
游弋覺得無趣,便不再理會那些家夥,靜待下一關卡的到來。之後衆人要經歷的大抵就是幻境之中的對戰,游弋一面與徐洪川輕聲交談,一面用餘光瞥着角落。他大概能感知到季仲卿的存在——也就是說,在之後的切磋中,大師兄将完整地旁觀他出手的模樣。若是不出差錯,最終神識拟體對峙的部分,自己能夠與唐芋忻遇上。即使這個妹子目測是威脅不到他在大師兄心中的地位,也必須有所防備,杜絕一絲一毫的可能性。
如此思索着,游弋面上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些許。
直到衆人都有些待到不耐之時,熟悉的暈眩感終于再次籠罩了他們。只能在角落瞅着自家小師弟看的季仲卿很快地檢查了一下陣法是都否有異,而後穿入人群,來到迷迷糊糊的少年面前。游弋撐着神志在直到如願捉到了熟悉的手掌,才安安心心地沉睡過去。
在一片肉/體倒地的悶響之中,季仲卿輕輕環住自家小師弟的腰,将搖搖欲墜的少年拉進懷裏。
……小師弟,确實長高了。季仲卿低頭看着游弋安靜的側顏,心中如是想到。
……
…………
四周是空曠的黑暗,腳下的青石還粘着幾分泥土的濕意,亘古的風在這片空間蘇醒,而游弋則是慢慢睜開眼來,而後一眼望見對面之人。
那只是一個輪廓,被光線照的有幾分模糊。但游弋一眼便知曉了對方的底細——它就是游弋本人的投影。
是的,此間的戰鬥自然是與自己的虛影纏鬥,一共九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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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笑了笑,将不知何時摸出的卷軸抖開。沒有遲疑與開場白,在卷軸攤開的下一瞬,一股凝結而成的粗藤蔓半點不留情地将對方打散了。
影子散去,而後新的幻境在此地更新。越發凝煉的一張臉,還有更加快速的步伐與反應力。但纖細的藤蔓快速地爬滿幻影的身子,被束縛無法動彈的幻影依舊被撕裂。
游弋面不改色,毫無空隙地殺害了八個“自己”。但體內的靈氣卻越發的飽滿——他知曉這大抵是此間為他做出的獎勵。再過不久,九重天之境穩固後,他就可以築基了。
但當最後一人來出現時,游戲的規則悄然改變。游弋警覺地側身避開身後飛速襲來的藤蔓,微微側身向後一瞥——還有一個“自己”正在身後舞動十張指——這是未嘗在文中出現的情況,游弋心知有變,不由得眼神一寒。
但另一邊,那位幻境拟體已從乾坤袋中翻出了一沓季仲卿給他的符文。游弋面色微微一變,一股長藤像結成刃的開關,向前方後的人影襲去。植物那看起來柔軟無比的刀刃輕易将那道人影穿透,甚至在那具虛拟的身體內蠻橫一攪。虛影被絞碎的同一時刻,游弋後退半步避開逼近的劍鋒。
下一刻,許多人影在四面浮現,他們半垂着頭,一起輕輕念叨:“你不該來到這裏——”
手指在卷軸之上輕輕拂過,游弋的額間漸漸布滿了細汗。一株株線狀花自虛影的腳底盛開,而瘋長的野草則把那些瘋狂前進的植物阻擋在外。游弋眯着眼,倏忽發覺虛空之中有誰用手掌包裹了他的手掌,一點點地發力讓其閉合。
游弋心中一動,心道這樣幫助我作弊真的好麽?眼底卻分明有笑意。
不知何處來的靈氣的風拂過這片死寂的空間,青石地面之上倏忽冒出了無數的花枝,透明的線狀花兒旋轉着綻放——那些花瓣像是被什麽吸引了似的伸向半空,而傀儡似的人影在半空扭曲着,被瘋湧而至的花瓣纏繞包裹。透明的花兒開始逐漸變紅,仿佛正将敵人的鮮血吞咽下肚。游弋聽見耳畔的哀鳴,側過頭往身後望去,卻只有一片空寂。
空寂之中有什麽東西拂過他的嘴角。握住他的那只手掰開拳頭,在掌心筆畫淩厲地書下幾個字:“此花危險,今後勿試。”
季仲卿的語氣。
游弋嘗試着喊了一聲“大師兄”,但肌膚相觸的感覺早已散去,他回神望着虛無的黑暗,身後是人影們炸裂的輕響,倏忽擡手撫着嘴角,面上似笑非笑。
真當我猜不出方才那感受是怎麽回事?
此關已過,盤膝坐下,游弋心中淡然地吐息許久,倏忽感到四周的氣流顫動一瞬。
他睜開眼,不出意料地瞧見了唐芋忻的臉。
少女有些狼狽,那身看起來更像是累贅的長裙破破爛爛,還布滿泥污。她一擡眸便瞧見那令她心悶的少年坐在彼端,閑适得仿佛不過是為了來此參加一場茶會。
“你……”唐芋忻立刻摘下了微笑的面具,一張俏臉上布滿了惡意,“你竟然沒死在方才的試煉之中,真是令人不甘。”
游弋的眼中緩緩地顯出幾分驚愕來,仿佛不太明白少女的意思:“我不太明白你對我的敵意來自何處——”
“你的廢話太多了。”唐芋忻對少年的反應很不滿意。她走近了:“你那張臉……大概有很多人喜歡吧?”她的目光裏透出詭異來,“我也很喜歡。”
游弋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卻只是眨眨眼不說話,似乎十分困惑——但有別的人回應了她,一股瑟瑟的寒風自虛空之中吹過,甚至在唐芋忻的臉側留下幾道血痕。少女心中一驚,方想說些什麽,卻見那陣風突兀地止住了。
有什麽東西将季仲卿的意識阻絕在外。
黑暗中有人說話,如同低喃:“首關,永寂路。”
“次關,自省。”
“末關,屠戮……殺掉他。”
這一聲命令在少女的耳側拂過,唐芋忻側頭一瞥,卻見少年同樣擡起頭,皺着眉,欲言又止。
但游弋心中卻未嘗聽見這段話,他只能感受到包裹身子的煞氣越發驚人——大概明白了,屬于這個試煉的自我意識,在試圖将他驅逐。
他看着少女的神情,心中有了幾種猜測——此間的一切不過是由神識幻化的虛影,即使死亡也不會在真正的隕落。這個試煉意識大抵是不被允許殺害被試煉者,只好用磨害他神識的方式來試圖驅逐他。但——游弋輕輕捏了捏手,一陣陣清涼感自“心髒”處湧起,他靜靜感受着這具漸漸變得結實的身子,倏忽露出一個冷笑。
他上前幾步,在唐芋忻回過神之前,輕而易舉地掐緊她的脖子,将少女提了起來。
毫無預兆地露出他并不溫和的本性來。
“神識幻境……這裏将是我的主場。”少年擡着頭,面上依舊挂着淡淡的笑容:“你想搶大師兄?真是卑微的奢望呢,只可惜,你早就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