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節
被那麽一摸,堂堂雲老板覺得自己完了。
原本,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不喜歡孩子的。
可是當明明認定了沒有愛的,來自外星球的小動物一樣的生命體主動接近他,還歪着腦袋觀察他,他所有的舊觀念,就瞬間被打破了。
尤其,還是那麽可愛的一小坨……
大眼睛,白嫩到好像水晶包的臉蛋,漂亮的條紋娃娃裙,還有米灰色的小熊打底褲和一雙幹幹淨淨的軟底小皮鞋。
他并不會覺得自己見到了天使,但這真的是和天使最接近的一種生物了。
“蟲蟲,你看啥呢。”韓峻熹有點意外,而女兒的回答就更讓他意外。
“叔叔漂釀?(? ???u??? ?)?!”小丫頭回過頭沖着老爹說了那麽一句,跟着就突然害羞了一樣,跑回到韓峻熹旁邊,爬上沙發,埋進那男人懷裏。
“雲總,你行啊,這麽快就把她給征服了?”為人父者說着讓對方有點不知所措的話,繼而拍了拍女兒的小後背,“蟲蟲,那爸爸呢?”
小姑娘似乎在猶豫,又似乎沒怎麽打算猶豫,臉都沒擡起來,只悶悶說了聲“爸爸醜八怪”。
“啊?!”被扣了帽子的男人一下子“急了”,擡手就在女兒小屁屁上“拍”了一下,“你昨兒可還說你爹最帥了呢!有這樣兒的嘛?!一夜之間就變了心了?!”
女兒發出可愛到一定程度的清脆笑聲,在老爸腿上滾着扭着撒嬌,韓峻熹則仍舊“不依不饒”。
“你爸我怎麽醜八怪了,你給我說清楚先!”
“爸爸不洗碾!”
“我哪兒不洗臉了?你哪天見我不洗臉啦?!我這是黑!我就是一天洗五百遍也洗不到你雲叔那麽白啊!”又在小丫頭身上一通撓癢癢,算是懲罰,韓峻熹一臉無奈看向雲一鶴,看着對方同樣有點無奈的表情,也看着那張臉上格外好看的,已經太久沒有見到的笑容。
他真的是……太久沒看到那發自內心的笑了,當潇灑俊逸與溫柔和緩通過一個笑容在那張臉上展現出來,完美到讓人心疼。
他不敢承認,那就是迷惑了他,誘惑了他,乃至蠱惑了他的表情,雲一鶴風度翩翩外表之下潛藏着的那份不自信,幾乎要了他的命。似乎分分秒秒都能戳到他最大的弱點,讓他這個真的是眼裏一度只看得見哪個女人胸大腰細,哪個女人貌美腿長的無藥可救的直男,第一次意識到,雄性身上,也是有致命吸引力的。
他折服于他外在的氣質,更難以抗拒內在的某些東西。
就算……這樣不對。
真的……是不對的吧……
“峻哥,吃了飯再走吧。”雲一鶴那麽建議,然後在韓峻熹開口說些什麽之前,就看着仍舊團在老爸懷裏的小姑娘,給了對方一個無敵的漂釀叔叔的微笑,“蟲蟲,愛不愛吃咖喱?”
小姑娘眨眨眼,不說話,只是擡頭看向韓峻熹,看得那男人沒堅持三秒鐘就敗下陣來。
“你怎麽知道她愛吃這個?”一臉無奈看着雲一鶴,他問。
“這就要感謝你那位叛徒朋友祁先生了。”揚了一下眉梢,雲一鶴站起身,從茶幾上抓起錢包,示意了一下門口,“走吧,我知道這邊有家不錯的印度餐廳。”
“……唉,得,走着吧。”一把抱起閃着星星眼在地上跳跳跳的小丫頭,扛在肩頭,韓峻熹邁步往外走,“事先聲明啊,這頓我結賬。”
“別吧,峻哥,我帶你們去的餐廳,我來結賬。再說,你剛才進門,我連杯水都忘了給你倒了,權當罰我招待不周,好不好?”平緩的語調輕松說着似乎不容辯駁的話,雲一鶴走到玄關,摘下自己的外套穿上,并換上鞋,扭臉看了一眼表情不知該說是為難,還是感慨萬千的男人,“或者……你就當我是想留個借口再跟你碰面吧,下次,你請我,行嗎?”
聽着記憶中抹殺不掉的聲音,說着和當初一樣令人想不去多心都辦不到的話,韓峻熹逼迫自己鎮定下來,接着,他只是還算輕松說了個“成”,便不再多言。
吃飯,還算愉快,沒有什麽雲一鶴原以為會有的麻煩。
蟲蟲很規矩,當同齡的孩子甚至更大一些的孩子穿着鞋在椅子上踩來踩去,尖叫着在餐廳裏亂跑,任性不吃某些食物就随手丢一地之類的現象已經快要見怪不怪時,面前這個小丫頭,就只是乖乖坐在加高的兒童座椅裏,慢慢吃小碗裏的飯菜,就算有的不愛吃,韓峻熹說一句“好好吃才能長漂漂”,看來是一心想要長漂漂的蟲蟲,也就嘟着小嘴兒看着食物安安靜靜躊躇一會兒,繼而皺着小眉頭吃下去了。
“峻哥,你真會抓重點。”雲一鶴有點忍不住笑。
“也是摸索出來的經驗,說實話,大老爺們兒帶孩子,真是……那手忙腳亂的勁兒啊,就甭提了。”
“是不容易。”點了個頭,雲一鶴略作遲疑,還是有一搭無一搭似的問了,“不考慮……再婚嗎?”
韓峻熹一愣,然後就好一會兒沒說話,再開口時,話語中透露出的情緒雖說繁雜深邃,可語調足夠堅決。
“不了,不想折騰了。”
“……你只是之前沒遇到好的而已。”
“好的壞的,都是我自找的,不說了。”又是一句頗有深意的話,那男人講完,笑了笑,看着正在用小勺子撥弄碗裏的胡蘿蔔,一塊一塊推到邊緣,圍住中間的米飯和咖喱雞塊的女兒,擡手摸了摸那柔軟的小臉,“我就想帶着蟲蟲好好過了。”
“她……不想要有個母親嗎?”這個問題剛一出口,雲一鶴就後悔了,異常後悔,他等着對方生氣,可沒想到,韓峻熹只是一聲嘆息。
“我這麽跟你說吧,蟲蟲之前有一次,睡到半夜突然醒了,醒了就哭。我吓了一跳,就問她怎麽了,那會兒她說話還不利索,念叨了好多遍,我才聽懂,她說她不要姓許,她要姓韓。那會兒,你真不知道我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兒……我就跟她說,你就姓韓,你一輩子都姓韓。可能對她來說,什麽是姓許什麽是姓韓都概念模糊,但她就是明白,姓韓,就等于能跟我過。”
話音落下,雲一鶴半天沒有言語,甚至連對之前提出那個問題的抱歉也沒說出口,他就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是真的變了。變成熟了,變溫柔了,也許不再是當年那個荷爾蒙亂竄的猛獸般的雄性,可時間與波折,都把他沉澱得更加深邃,更讓人欲罷不能……
可是,他雲一鶴,有欲罷不能的權力嗎?
大概,他能做的,充其量也就是和這對父女一起吃頓飯,聊聊天,感受一下他無法介入的,只屬于人家的親密,然後勸二人留宿一夜,再在第二天送別吧。
他在腦子裏進行着自己悲觀主義的計劃,他在計劃得以實現時帶着感傷高興了一下,他看着洗過澡擦幹了頭發的小丫頭裹着對她而言太寬大的浴巾,好像一只毛茸茸軟綿綿香噴噴的小奶狗一樣,因為可以住在漂釀叔叔家裏而亢奮不已,然後在韓峻熹也準備洗個澡時,告訴他客衛裏的東西随便用,就先一步,回到卧室裏。
他不能想象自己再一次見到那個結實高大的半裸體,他不能想象那男人腰間圍着浴巾時,還是可以明顯看出來的兩腿之間那一根的輪廓,他不能想象自己看見那些情景時候會有什麽樣的反應。逃跑一樣,他回到自己房間裏,關上門,一聲嘆息。
那晚,他睡得不好。
腦子裏一直在回想自己和韓峻熹的那通電話。
幾乎沒有什麽像樣的對白,彼此都在尴尬,也都在局促不安,可不知是不是同樣強烈的想要見對方一面的情緒在作祟,他們就那麽尴尬着,局促不安着,再次面對面,四目相對了。
這要感謝誰呢?是祁林那個“雙重間諜”?還是他們自己的勇氣?
但這樣見了面,又能如何呢?一個是只想帶着女兒就那麽過的單身父親,一個是已經三年多沒心思好好談一場戀愛的鑽石級“圈內王老五”,一個屬于白天,一個跻身黑夜,他們太不一樣了,比之前更加不一樣,這恐怕……沒法有什麽東西可以繼續,更不可能有什麽不切實際的期待與光怪陸離的幻想中才會有的所謂結果吧……
一直想到睜不開眼,雲一鶴睡着了。
但住在曾經的臺球廳改裝的客房裏,看着旁邊安靜入眠的女兒,又看着頭頂的那盞燈,總也沒有困倦感的韓峻熹,卻一直輾轉了大半個晚上。
他對雲一鶴,到底是什麽。
三年半,他忘不了他。
他口口聲聲說不見面,但答應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