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節
,就是他。
臉上是不情願,可心裏的期待與緊張藏也藏不住,見面前,他就像個等待第一次約會的中學生,見面後,他就像個頭一回到情人家裏的傻小子。
他這到底是在幹嘛?
他想幹嘛?
看着雲一鶴的眼睛,看着雲一鶴的表情,看着那張自己女兒這個小叛徒喜歡的臉,他就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在灼燒。
像是兒時玩放大鏡一樣,陽光凝聚于一點,滾燙滾燙。而他自己,就在聚光點下,無法躲閃,就那麽被一寸寸燒出不覺得痛的傷,燒到心裏去,撩撥出某些令他否認推脫不掉的真實到可怕的情與感。
怎麽辦……
怎麽辦吶……
人類,真是最不靠譜的生物了,明知道錯的,還要去做,還找借口說這都是因為誘惑太大,拒絕不得。
失眠了幾個小時之後,韓峻熹實在是累了,才漸漸睡着。
而就在他一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仍舊醒不過來時,已經起床洗漱完畢的雲一鶴,則在走出卧室之後,正看到那團白白嫩嫩的小丫頭往客用衛生間跑。
怕孩子滑倒,趕緊跟進去,他發現小姑娘居然在踮着腳拼命去夠洗臉池上的牙刷。
“蟲蟲?怎麽了?”
聽見有人叫,蟲蟲回過頭,先喊了聲叔叔,然後說她要刷牙。
“要自己刷牙嗎?”雲一鶴有點驚訝,“你爸呢?”
“……睡覺。”
“那你自己會刷嗎?”
“嗯。”
“這麽小年紀就會自己刷牙了?”覺得有點驚訝,雲一鶴把那支昨天韓峻熹特意跑到樓下超市買回來的兒童牙刷拿下來,遞到小姑娘手裏。
一聲軟軟的謝謝,聽得他心裏都要化了。興致也莫名提了起來,他把淋浴房裏做桑拿時才會用的折疊凳打開,把蟲蟲抱上去,自己則坐在旁邊的儲物凳上,看着小姑娘刷牙。
動作很慢,也有點笨笨的,然而特別認真,一直默不作聲忍到刷牙結束,他幫居然還可以自己漱口洗手并完美關好水龍頭的蟲蟲擦了擦臉上手上的水珠,終于再也按耐不住問了句:“這些都是你爸教的?”
“是奶奶。”小丫頭仍舊很是直接看着對面的白面漂亮叔叔。
“那,奶奶說一睡醒就要先刷牙?”
“爸爸說的。”
“喔……那為什麽呢?”
“不刷牙,嘴拟就有髒髒,髒髒掉肚肚拟,屁屁晚喪就不釀惹。”
“……什麽?”就算想象力再豐富,也還是猜不到話裏的意思,但小姑娘卻好像邏輯感很強,又跟雲一鶴解釋了一遍,發現自己仍舊聽不懂時,也只好裝懂的男人點了點頭,把蟲蟲抱下來,收起折疊凳,拽了拽小丫頭那很像是自己拼命努力穿上去卻根本沒穿整齊的小裙子,而後拉着那只小肉手,往廚房走去,“來吧,刷過牙了,叔叔給你做早飯。”
“喔!”應了一聲,蟲蟲乖乖跟着去了。
而就在雲一鶴用自己僅存的“生存技能”煎蛋,煮麥片粥的時候,那個睡眼惺忪的男人,從客房裏走出來了。
還好,衣服已經穿整齊,只是頭發淩亂。男人邊打哈欠邊走到廚房,看見被抱到臺面上坐着晃着兩條小白腿,伸手去蘸裝在小碟子裏的番茄醬的女兒,眼裏的睡衣立馬就煙消雲散了。
他以為自己瞎了,要不就是還沒醒過來,不然,雲一鶴跟蟲蟲相處和諧而的情景,他怎麽會親眼得見?
“不會吧……”忍不住低聲笑了,他走過來,摸了摸女兒的頭頂,“你倆這麽快就混熟了?”
“我正好看見她打算自己刷牙……”本想解釋兩句,卻又覺得更加不好意思,雲一鶴把麥片粥倒進小碗裏,幹脆用別的話題岔開眼前的尴尬,“她剛才說,什麽‘不刷牙嘴裏就有髒髒’,還有‘屁屁就不釀了’,是什麽意思?”
“哦這個啊。”一下子笑出聲,韓峻熹攏了把頭發,又傻樂了一會兒,才開口解釋,“我跟她說,不刷牙,嘴裏就有髒東西,髒東西會掉進肚子裏,肚子壞了,屁屁就不亮了。”
“……為什麽屁屁要亮?”又想笑又莫名其妙,雲一鶴忍不住問對方。
“因為她是螢火蟲啊,螢火蟲夜裏屁屁會亮啊。只不過她只有睡着了才會亮,所以她自己看不見。”
“可她又覺得自己必須能夠亮,對嗎?”
“然也。”
“唉喲……真是……”終于還是笑出聲來了,雲一鶴搖搖頭,看着旁邊舉着小丫頭問要不要去“噓噓”的男人那仍舊英挺俊朗的側臉,沉默中收回視線,然後不露痕跡一聲短嘆。
那天的早飯,算是安靜祥和,沒有什麽深入性的話題,甚至都沒有太多的言語。飯後,韓峻熹說自己還是先走吧,不想打擾太久。雲一鶴并未過多挽留也許讓他多少有幾分失落,可他還是保持着那份裝出來的從容和豁達,幫對方收拾了碗筷,洗了餐具,而後抱起還想伸手抓雲一鶴袖口的蟲蟲,準備離開。
可能,他該就這麽走掉,滾回家去冷卻自己心裏燒起來的某些東西,可能,雲一鶴也該放他就那麽走掉,冷卻自己心裏同樣在翻滾的情緒。
但等到送行者送到電梯間,離開者眼看電梯就要到達這一層時,卻好像都再也忍耐不住,想要抓住這最後一線生機一般,扭頭看向彼此的臉。
“峻哥,下次……”
“下次,我去店裏找你吧。就我自己。”打斷了對方的言語,帶着不那麽自然的笑,韓峻熹說了句讓雲一鶴,乃至讓他自己都快心跳過猛而亡的話,然後在電梯穩穩當當停在面前後,急匆匆試圖逃離一樣,邁步走進向兩邊敞開的門裏。
*** *** *** *** ***
韓峻熹留下那麽一句話,就走了,帶着孩子,進了電梯。
而直到眼看着電梯門關閉,眼看着那亮白色的數字一點點變小,最終停在一層,雲一鶴都還站在原處,一臉茫然。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他又知道自己沒有,他願意去相信對方是當真的,但他又寧可那只是說說而已的。
因為如果他聽錯了,如果那只是一句客套話,他就什麽都不用多想,什麽也無需惦記了。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着,殊不知,作為惦記的那方,賊也不容易啊……
那樣笑着自己,雲一鶴回了家。
他想都沒想,直奔韓峻熹睡過的客房,蹬掉鞋子,把自己整個埋進了被子裏。
他覺得自己愚蠢透頂,可他想念那個人的味道,以及似有似無的殘存體溫。
他并不清楚抱着孩子站在電梯裏的韓峻熹是怎樣想的,問女兒喜不喜歡這個叔叔的韓峻熹,在看着蟲蟲很是肯定地點頭時,心裏浮起的情緒中到底有沒有酸澀和更深邃的東西,怕是連他自己都不敢面對了。
瘋了一樣說着令人不得不多心的話的那一刻,他赫然意識到一個甚為殘酷的現實,雲一鶴的存在,對他而言,意義重大,抹殺不掉。
重逢,就是最好的導火索,引爆了某些深埋着的沖動,用最為劇烈的方式提醒韓峻熹,這份沖動說明了什麽。
可是,他下一步,又該怎麽做呢……
恐怕……除了言出必行,也沒有其他好說的了吧。
第二個星期,某一天晚上,他去了雲閣club。
門口西裝革履白襯衫的年輕服務生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打招呼,然後剛想問他是一個人還是帶着朋友,就突然發現自己是認識他的。
“那個……峻哥?!對吧?我沒認錯吧?!”
韓峻熹一愣,一皺眉,看了幾眼對方,而後恍然點了點頭:“你啊——那誰來着?小……小苕?”
“峻哥你記性真好!我以為你早就忘了我了!”小哥格外激動,還一把拉住了韓峻熹的胳膊,“來來來,裏頭坐。”
“沒事兒沒事兒,你甭管我。”覺得對方有點格外的熱情了,韓峻熹略顯尴尬,可還是被拽着帶到了距離吧臺很近的,似乎是給VIP客人預留的位子上。
“峻哥,你坐這兒。”
“這兒不是有人訂了嗎?”
“訂了也不一定來,再說現在還很早呢,又不是周末,沒那麽容易滿座。”小夥子很是熱情,看着他将信将疑坐下,跑去吧臺上拿了酒單和菜單,遞過去,問要喝點什麽。
韓峻熹接過,卻沒有翻開。
這不是當初的冊子了,不是他還會到這兒來的時候那套冊子了,而亞麻布硬殼包黃銅角的封面上,也分明清清楚楚印着“2016”。他三年多,沒來這兒了……
“以前那個燙金的不用了?”他笑着問對方。
“啊,早就換了,燙金現在俗氣啦,這兩年不是複古風又刮起來了嘛,就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