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長走
“熱啊。”
程知看到自己旁邊的女孩低低的說了一句,又垂下了眼。
前頭的舒琴和一個女孩在聊天,你來我往不時爆出一陣驚呼,程知也不想插話,有心慢下腳步,湯于薇在一行人中仿佛有個真空圈,兩人三人結伴聊天走路的場面裏落單的樣子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了。
天氣很熱,大多數人都脫下了外套,而湯于薇卻還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似乎是思考了好久,才拉下拉鏈。
“給你這個。”程知從系在腰間的校服口袋裏掏出一個只有手掌大小的風扇,按下開光,遞到湯于薇面前。
湯于薇咦了一聲,反問道:“你自己不用嗎?”
哎呀還是少女粉沒想到程知這麽可愛。
“你不是熱嗎?”
程知又遞了遞,她把另一只手上的鴨舌帽反扣在頭上,又補了句:“我反正不熱,都穿半袖了。”
湯于薇接下,小電扇的風吹在臉上,把她擋住臉頰的頭發也吹開了。
她不由自主的露出笑。
程知挑了挑眉,看着胖姑娘臉頰那一對酒窩。
“湯于薇。”
“啊?”
湯于薇迅速轉頭,馬上把小風扇遞給程知面前。
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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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于薇:“你不是要用嗎?”
程知卒。
“你把頭發紮一紮吧。”
“哦……哦!”
湯于薇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就下意識的應了聲,下一刻又手忙腳亂的把小風扇塞到程知手中,從口袋裏掏出頭繩利落的綁了個馬尾。
程知目瞪口呆。
好、好聽話。
半晌後湯于薇才反應過來。
她機械的轉頭看向程知,程知表情很是驚訝。
她尴尬的擺擺手,奪過對方手中的小風扇——
“不……不是你讓我紮的嗎?!”
咦……臉紅了?
湯于薇皮膚很白,一不好意思臉紅的特別明顯,她現在還欲蓋彌彰的,以端正的姿勢捧着小風扇往前走了幾步。
程知噗嗤的笑了出來,她壓了壓自己的帽檐,想掩飾掩飾自己不由自主勾起的唇角,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湯于薇特別好玩,和別人都不一樣,排開願靈目标人物這個身份,她就特別想和她多說幾句話。
總感覺……很有意思啊這個人。
湯于薇吐出幾口氣,腳下生風的走了好幾步路,小風扇那點風也就格外微弱了,慢下腳步後她才發現自己都要走到隊伍的最前面了,旁邊的人還多看了她好幾眼。
得了,現在肯定不僅臉紅了,耳朵脖子都得紅了。
她哪知道自己走着神能這麽老老實實的,別人說什麽做什麽啊……可她又不敢回頭看,程知肯定笑死了。
披着少女皮的大姐薇很是憂傷。
不過紮着頭發涼快了一點,要是我是一張瘦臉,還需要遮遮掩掩的嗎?
這是以前。
她這段時間紮着頭發就是為了保持少女湯于薇的模樣,不顯露真實面貌。
呀開玩笑開玩笑啦。
其實還是覺得自己不太好看,遮遮半邊臉會顯小一點啦。
她很輕易的把剛才的尴尬甩在腦後,在心裏自娛自樂起來,被她忘在腦後的程知落在隊伍的後半截兒,被窦航同班的兩個臭小子給瞧見了,又開始瞎起哄起來。
穿着白色T恤腰間紮着校服的女孩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窦航。
窦航原本就被他的豬隊友折磨的面如菜色,這下子被程知的一眼看的心裏冰涼,連忙踹了自己旁邊還朝程知張牙舞爪的豬隊友——
“喂喂喂,幹嘛呢,人都生氣了。”
“我靠你小子踹我做什麽!”男生哇嗚一聲去撲窦航,還不忘補刀:“你這個慫貨,害怕你女……”
最後倆字被窦航捂住了嘴,支支吾吾的。
程知才懶得看着青春期少年人的打鬧小跑着追上前面的身影。
喊了聲:“湯于薇,等等我。”
湯于薇回頭。
就看到帶着黑色鴨舌帽的女孩朝着自己跑過來,她腰間的校服灌了風,白色體恤也空空蕩蕩的,身旁是稀拉到沒有隊形的隊伍。
她對自己說等等。
她還真的停下腳步了。
以一個雙手捧着電風扇堪稱捧着傳家寶姿勢迎接她昔日的好友。
程知卻一改往日那種保持距離的感覺,她似乎想通了什麽,一把攔住湯于薇的肩,順便把差點從對方掌心掉下去的小風扇提溜了上來。
小風扇在湯于薇的掌心翻了個身,朝上,堅持不懈的發出噪音。
掌心機器的震動都比不上內心的震動。
像是轟鳴。
湯于薇下意識的推開了程知,掌心的小風扇掉在了地上。
程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湯于薇。
湯于薇撿起小風扇,放在程知手上,呼了口氣,認真的說:“對不起啊程知。”
但她們還是靠的很近,湯于薇的聲音很輕。
“你下回能不能別攬着我的肩膀啊,那個、我總覺得怪怪的。”
她漲紅了一張臉,讓人覺得真誠的不像話。
“我想……”
哨聲響了,到了最後一個長走标牌,很快就算結束了。
前面的領隊老師讓學生們在一旁休息,在服務站點拿水。
湯于薇的話還沒說完,程知就已經拉着她往一邊走去了,手腕被程知握着,耳邊傳來的是程知的聲音。
“先喝點水吧。”
連拿水的時候程知都沒松開,女孩帶着黑色的鴨舌帽,半長不短的頭發發尾整齊,像是一刀切平的,顯得很是鋒利,但頸間的弧度卻軟化了那份鋒利,變成了一種不太堅硬的盔甲。
程知拎着懷裏抱着一瓶水,手裏拎着一瓶,一手還拉着湯于薇。
湯于薇一手被程知拉着,一手拎着程知方才塞回來的粉色小風扇。
程知靠在一旁白色欄杆上,松開了手,她自然的打開瓶蓋,先遞給了湯于薇,然後問:“你剛才想說什麽?”
湯于薇被這熟悉的一幕刺的眼睛疼。
她覺得自己又變成了那個真正的少女湯于薇,敏感而小心,對這個突然遞過來一瓶水的陌生女同學抱有好感,在人群中刻意的搜尋着對方的身影。
程知的脖子還挂着一副耳機。
程知也給自己遞過一只,放的歌還是《你看到的我是藍色的》。
“我想說……”
“啊……還是算了,感覺突然說出來特別尴尬。”
湯于薇覺得羞于啓齒,別過臉去看圍欄外連綿的群山,群山環繞下的一個小縣城,就是廬縣。
“尴尬什麽?”程知喝了口水,“有什麽好尴尬的?我和你還不算很熟啊?”
她這句話是半開着玩笑試探着說的。
她覺得以這個年齡女孩子的友情來說,接連快兩個月打羽毛球還出去逛過街聽過戲,也算的上好朋友了吧,但湯于薇總是忽冷忽熱的,眼神炙熱,行為疏離。
她這種矛盾的狀态像極了小時候同桌的三八線,你來我往,明明都越過了界,卻還要再次明确一下那條毫無意義的線。
湯于薇被程知問住了。
她半晌都不知道怎麽回答,才算的對。
她總是能輕而易舉的把自己陷入一個怪圈,少女時期固執的認為自己是一個差勁的人,不敢出頭,也不優秀,更不好看,認為自己沒資格擁有很好的朋友,即便後來在外形上如願以償,心理卻還是在原地踏步,別人都覺得“自己值得最好的”,可她從來沒有這種念頭。
大概是自信這種東西太遙遠了,擁有了便會開始忐忑。
像那個時候,她擁有了程知這個在她心裏認為世界最好的朋友,便開始患得患失,那段日子像一顆包裝精美的禮盒,外表看上去很是光鮮亮麗,她因為程知,開始改變,除去了自己給自己貼上的沉默寡言的标簽,開始健談起來,開始樂觀起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裏面還是和原來一樣,改變的只有外表,內在包裹着的還是那個纖細敏感小心翼翼的自己。
因為程知存在的時間太短了。
她只來得及改變一點點,剩下的就讓湯于薇自己去改變。
這段日子她想了很多,如果程知從少女時期一直存在,直到未來,她們會不會還是好朋友,她會不會不一樣了呢?
這個人有很大的魔力,輕而易舉的能剝開人的內心,探尋到別人內心深處最固執的東西。
可惜那時候她固執的想變得好看,以為好看就能改變一切。
程知很有耐心,她看着面前的女孩子臉上的紅潮一點點的退去,眉頭緊鎖的,卻又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
她看着湯于薇左手拎着的飲料瓶都要掉下去了,卻還沒有開口的意思。
程知突然就覺得很累。
湯于薇雖然很有趣,還有一點和常人不一樣的可愛,但除此之外,給她的感覺就是沉重了。
和湯于薇一起,走路很沉重,聊天即便是輕松的話題也很沉重。
最輕松的,也只有打羽毛球了。
程知想起打羽毛球時對面站着的女孩子,即便大汗淋漓,或許連湯于薇自己都沒發覺,她笑的格外輕松,比任何時候任何場合笑的都讓人覺得輕松。
想着想着,程知就覺得不太對勁。
她似乎漏了什麽。
湯于薇打羽毛球的時候……無論是起跳發球習慣的把羽毛球的羽毛撫平,還是俯身接球後習慣的後退一步,都熟悉的很。這種熟悉,像和自己打球一樣。
程知脫口而出——
“你是不是以前認識我?”
下一秒,她又後悔了,最不可能的就是這個了。
湯于薇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她說: “不認識。”
下一刻,湯于薇向前走了一步,她像一個被困在密林的旅人,掙紮到聲嘶力竭,她手中的飲料瓶落在了地上,卻把小風扇輕輕的放在了圍欄上,兩手攥住程知的手,看着那雙熟悉了一年卻陌生了十多年的眼,她問——
“但是程知,你為什麽要和我玩啊。”
“我覺得我很差勁的。”
作者有話要說:
湯于薇:程知送我的喔喔喔)愛心泡泡)迷醉
哎等我瘦了随便你摸嘛。
程知:……mdzz
慢慢來啦)進度挺慢的,這篇估計還挺長的啦)認真臉
熱死了啊啊啊 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