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短信

湯于薇趕到醫院的時候正好碰到出來的鄒蘭娟,她急忙問了問湯忠德現在怎麽樣了,鄒蘭娟看了一眼病房內安靜躺着的丈夫,嘆了口氣說:“剛動完手術,還睡着呢,估計半夜得醒一次,我回家熬點粥,你爸這回估計得躺好幾個月才能好,唉還有點費用沒交,我還得去取個錢……”

鄒蘭娟看上去很疲憊,湯于薇覺得自己喉嚨裏像卡着什麽,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先回去,我在這呆一會。”

“你明天還要上學,我會早點趕回來的。”鄒蘭娟看了看自己女兒掩不住的擔憂,捏了捏湯于薇的肩膀,“媽先回去了,你去一邊坐一下。”

“項滿也跟我一起回去吧,太晚你爸媽估計得說了。”

項滿來的時候跟鄒蘭娟打了個招呼就安靜的站在一旁,這個點的醫院很冷清,走動的護士也很少,廊燈不是特別亮,但無端的讓人覺得沉重。

“沒事沒事,我爸媽才不管我,我在這跟湯于薇一起好了,等會您來了我順便送她回去。”

“也行,”鄒蘭娟看了一眼自己女兒低頭不語的模樣,“那你跟你爸媽說一聲。”

“嗯,阿姨你放心好了。”

鄒蘭娟走了以後,湯于薇就坐在湯家爸爸的病床邊,她把書包放在一邊,撐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項滿也拉了一只凳子坐着,她也沒說話,就靜靜的陪着,病房內有些昏暗,隔壁床的病人已經睡了,陪床的人也迷迷糊糊的,看見有人來也只是看了眼又趴下了。

湯于薇看着自己老爸有些蒼白的臉,胡茬像是新長出來的,她媽只是說湯忠德開車太困一個迷糊就撞翻了護欄,以前湯于薇都不覺得什麽,印象中父親身體很好,雖然不是天天見到,但每次都是一副樂呵的模樣,她現在才體會到他的辛苦,她很小的時候也因為十天半個月見不到湯忠德而生氣,埋怨他,賭氣不理他,每次都是被湯忠德抱起來,男人笑得很爽朗,身上有常年開車留下的車廂的味道,但并不難聞。

鄒蘭娟很擔心丈夫在外開車的安全,湯于薇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開始信佛的,只知道很小的時候鄒蘭娟有空就會帶着自己去一些有名的寺廟祈福。

普通的家庭,父母都是頂梁柱,也都是普通人,能溫飽算得上小康也就是幸福了,她在這樣的家庭下得到的愛也是一樣的,父母身上層出不窮的煩憂偶爾也掩飾不住會漏進她的耳朵裏,讓她小小年紀就學會了不給父母添麻煩。

幾年後的自己即便長大了還不是一個優秀的人,那時候的湯忠德也沒有開車了,湯于薇都有些記不得原因了,父親的嗓音透過手機傳到耳朵裏的從來都是最近很好,反倒是一些家裏的瑣事都是鄒蘭娟說的。

無非是又要交養老保險了,無非是外婆生病了哪裏哪裏要用錢,你還夠不夠,要不要打一點給你。

彼時的她已經過了實習期,工資不是特別多,但也足夠,哪裏還需要父母補貼。

大概是因為離家遠的原因,報喜不報憂倒是學的格外的快,按照鄒蘭娟的性子,知道她一點感冒都要喋喋不休好久,在千裏之外她的一點小病也會被放大,傳到自己親媽耳裏估計又是一場大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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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的感覺很踏實,她想着她爸要住院好久家裏肯定又要緊張起來,鄒蘭娟在一家超市上班工資本來就不多,這些年餘下來的錢墊墊醫藥費也差不多了……

紮着馬尾的女孩捧着臉兀自的出神,但項滿發現湯于薇時不時還是會回神看一下吊瓶,她生性跳脫很少能安靜坐下待一段時間,但這裏的環境讓人很難不安靜下來,湯于薇從小到大都很文靜,她倆年齡相仿,很難不被父母比來比去的,但她自小就是一幅潑猴的姿态,倒是完全沒有可比性,沒考上高中後更是一落千丈,爹嫌媽罵的。

難得的,項滿也突然惆悵起來。

可這點惆悵還沒來的肆虐一下,鄒蘭娟就提着保溫桶過來了,一邊走一邊輕聲讓她們回去。

項滿先出去了,湯于薇在後頭跟她媽不知道說些什麽。

最後湯于薇拎着書包不疾不慢的走了出來,項滿轉着車鑰匙說了句:“怎麽啦?”

“項滿,你的自行車借我呗。”

“嗯?你怎麽突然要用了?”

“我媽不是上班很忙嗎沒空燒飯我回家燒好給我爸送去。”

“那很難趕啊。”項滿想了想覺得她們家離醫院雖然不遠,但從北高出發還是有點路的。

“沒辦法啊,請保姆要好多錢的,我讓我媽明天打電話給班主任說一下。”

“行,那等會你去我家,我去把車拉出來。”

“謝了。”

程知又在上課明目張膽的睡覺了。

班主任楊姐講到一半的文言文卡了一下,最後咬着牙繼續下去,假裝沒看見。

以程知的成績能分到文二班還是被段長調的,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的班主任想起開學前段長給自己打電話說要把一個重點班的學生調到自己班裏還詫異了許久。

這年頭,都是普通班的千方百計想調到重點班,哪有重點班的自己要求去普通班的!

聽說程知的家長跟段長認識,特意拜托的。

楊姐也沒多問,畢竟程知這個學生成績确實不錯,各科老師的反饋都挺好的,剛開學一段時間還比較聽話的,還幫着同桌,倒是把湯于薇的成績提了不少。

這段時間不知道怎麽的整個人就松懈了,愛答不理的。

程知絲毫不知道講臺上的班主任正在嚴肅認真的思考自己,她看着湯于薇奮筆疾書的模樣在心裏嘆了口氣。

這段時間湯于薇很忙,她跟班主任請了午自習和課外活動的假,走讀生午飯晚飯也沒強制在學校,出校很方便,但湯于薇要回家做飯,有時候是鄒蘭娟先做好,讓湯于薇回家熱一熱送到醫院。

現在是上午最後一節課,湯于薇在下課前整理好筆記,吐出一口氣,等鈴聲一響,和程知說了一聲走了就急匆匆的向外跑。

程知還趴在桌上,看着紮着馬尾的女孩單肩背着一個布包,穿着一件黑色的立領外套,因為跑着,馬尾一晃一晃的。

瘦了很多啊這人。

進度都百分之八十了。

距離湯于薇父親住院已經快三個月了,已經到了學期末,下星期就是期末考了,這将近三個月的時間裏,程知看着湯于薇兼顧着學習,一邊騎着自行車回家做飯再去醫院,再從醫院趕回學校,學校跟醫院離的很遠,為了不遲到,湯于薇騎得很快,日子一久,連臉蛋也小了許多。

程知有些心疼,卻又幫不上忙,她終究還是個外人,她也沒辦法幫湯于薇去做這些事,只能在對方缺席的自修課裏,把對方的筆記一點一點的補上。

上課的時候,假裝在睡覺實則在看身邊的人。

她覺得自己被冷落了,有那麽一點點的難受,還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

畢竟兩個人持續将近半年的羽毛球也中斷了,晚自習前的課外活動她也是無所事事的坐在位置上看一些閑書,舒琴正是熱戀期,大冬天也跟窦航在操場上散步,快活的不得了。

“程知,你不吃飯?”舒琴路過程知的位子看了一眼又跟沒骨頭似的癱在座位上的程知問道。

“不餓。”程知連擡頭都不想擡。

“得了吧也沒見你吃早飯啊,你要吃什麽我讓窦航去買給你帶一份。”

舒琴哼了一聲,對程知這幅湯于薇不在就是個廢人的模樣充滿鄙夷,卻還是纡尊降貴的讓自己男朋友去跑腿了。

“帶個面包好了謝謝。”

“成,窦航你聽見了沒?”舒琴站在門口等她的男生喊。

“聽到了!面包是不是!”窦航拍拍胸脯一副很靠譜的樣子。

“哎也不知道小湯妹爸爸身體什麽時候好,”舒琴嘆了口氣,“看她瘦了好多呀。”

這段時間湯于薇的忙碌大家都看在眼裏,也都知道她家裏出了點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瘦成了那副模樣,鄭如佳都不好意思再刺了。

舒琴坐在她們倆後面,自然是瞧見程知這人每次趴着都是朝着湯于薇的,湯于薇可能不知道,但她每次擡頭看黑板都能瞧見程知看似補覺實則在偷偷的看小湯妹。

委實辣眼睛啊。

“舒琴走啦!等會要排好長的隊呢!”窦航看舒琴又聊上了,趕緊催促。

“來了來了催什麽催!”

“程知那我走了啊!”

“嗯拜拜~”

程知回了句,又把額頭抵在桌板上一副頹廢的模樣了。

湯于薇騎着項滿借她的羊角車,這輛車很高,坐墊調到最低還是高,最開始她上車都有些困難還摔了一兩回,時間久了倒是很熟練。

今天是他爸出院的日子,她媽估計也要回來,她得先回去把飯做好。

已經冬天了,冷風吹來臉都要割裂,她在小區門口翻身下車,搓了搓因為沒戴手套而有些麻的手,拉着車進了小區。

沒想到回家的時候她媽已經在做飯了,她咦了一聲,“不是說弄完手續要一點嗎我還說回來做飯的。”

“有熟人就快了,你先吃吧,還得上課呢,你爸好了一些,回家躺着,做點飯還是可以的,你就不用每天來回幾趟跑了。”

“對啊,聽項滿說你都要期末考了。”湯家爸爸躺在房間裏,房門開着,聽着鄒蘭娟說話,也說了一句。

“是下星期考來着,”湯于薇拉了椅子坐下,鄒蘭娟給她盛了飯,“你先吃吧,都瘦了那麽多。”

看着自己女兒從原本圓乎乎的樣子瘦到現在下巴都尖尖的模樣,鄒蘭娟心疼的不得了,自覺地自己是在是不夠格,還要讀書的女兒去顧家。

湯于薇扒着飯,那根繃了許久的神經終于松了下來。

她媽從卧室裏出來,拿了個手機給她:“喏,你爸說早給你買了,卡也給你辦了,這段時間都差點忘了,別光顧着玩不讀書了啊。”

“謝謝媽!”

在學校的程知正嚼着窦氏夫婦好心送的面包,突然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她掏出來一看,陌生的號碼,一條短信——

[程知,期末考試結束出去嗎?]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裏似乎有現充出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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