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
年前那幾天湯于薇和程知時不時出去逛幾圈，要麽就是陪着鄒蘭娟置辦些年貨，時間過的很快，年味越來越濃，湯于薇也要收拾東西去鄉下的外婆家了，鄒蘭娟上班得上到年三十早晨，所以和湯忠德晚些去。
程知收到湯于薇短信的時候正好在街上買貓薄荷，花市很大，植物很多，不過賣貓薄荷的倒是很少，她一家一家的問過去才找到的。湯于薇短信末尾還加了個表情，程知笑了笑，打了個電話給她。
“到了沒啊？”
“沒呢……快了。”
湯于薇坐在舅舅的車後座，路不是水泥地，不平，颠簸來颠簸去，快把她給難受死了，看手機屏幕都費勁。
程知聽着手機傳來那頭時不時的诶喲一聲樂了，“小心點啊，到了給我發個短信就好了。”
“知道啦~”
湯于薇笑了笑，挂了電話。
正準備把手機揣兜裏，抱起花盆，手機響了，程知看了一眼，想了想，還是接了起來，“小知啊，爸媽年三十再回來啊，在錦江訂了個桌，下午到家的時候給你打電話啊。”
是她這個世界的親媽打來的。
估計很忙，年三十匆匆回來，正月初一又得走了。
程知嗯了一聲，挂了。
那頭的女人絲毫沒察覺到自己女兒的冷淡，又繼續談起了生意。
廬縣不大，統共就幾條街，一半的街還都是修複好的古建築，過年的時候集市熱鬧的很，挑着擔子吆喝着嗓子的嘈雜的不得了，程知抱着一盆貓薄荷從人堆裏擠過，路過超市的時候她想了想，還是走了進去。
已經二七了，不知道明後天還有沒有外賣啊，還是先備着點。
超市也很擠，把她最後那點耐心也磨掉了，她只覺得煩躁，随意的拿了幾包泡面就出來了，超市外面不知道擺了什麽，有人拿着話筒吆喝着，一群老太太正圍着，電瓶車三輪車停在一邊，都像是看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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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艱難的在車之間行進着，好不容易找到個空隙，正準備放下貓薄荷休息一下，冷不丁又一輛車擠了進來，沒辦法，只能望外挪。
最後拐彎挪到了一個胡同。
她現在覺得自己根本不應該出門的，端着東西實在太不方便了。
胡同裏還好一點，不太擠，她松了口氣，覺得自己大冬天活活熱出一生汗也是絕了，走了沒幾步，旁邊有一輛電瓶車以嚣張無比的速度從她身邊掃過，她還聽到車上有人咦了一聲。
車在前面停了下來，等她慢吞吞的經過時，車上的人喂了一聲。
“你是湯于薇的朋友啊，去哪兒啊，我送你一下好了。”
項滿裹着個軍大衣，踏腳那裏放了一大袋的瓜子花生面粉，看上去像是從集市上回來的。
“是你啊，”程知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項滿了，她去湯于薇家裏串門的時候時常能看到項滿在店外跟她弟弟跑來跑去的。
“謝了。”
她實在是沒力氣了，累的挪都不想挪。
“客氣客氣。”
項滿天生就嘴皮子停不下來，她一路上都試圖跟程知聊天來着，程知也回，七彎八拐的倒是聽到了湯于薇的不少事。
到小區的時候項滿看了一眼，哇了一聲，“那我走了。”
“嗯，謝了。”
程知揮揮手，死氣沉沉的進去了，項滿看了一眼就開車走了，她也知道程知跟湯于薇關系很好，這個小區在廬縣算得上是高檔了，家裏沒點錢住不進去的，基本都是一口氣買下來的。
她在高職混日子認識的都是差不多的人，有錢人也有，但說不上為什麽也玩不來，朋友是朋友，都算是狐朋狗友吃飯一起玩都可以，正事大家都派不上用，雖然她也沒什麽正事。
“唉……”她最後嘆了口氣又以極其嚣張的速度回去了。
湯于薇在外婆家住到年三十就覺得自己快發黴了，外婆生了四個女兒一個兒子，她媽排行老四，每年過年小輩們都會先來住幾天，這幾年其他哥哥姐姐倒是大了也不來住了，就年三十來，就剩幾個小侄女小侄子在，一天到晚吵吵鬧鬧的，簡直快瘋了。
她覺得自己快神經衰弱了，倒在躺椅上，看着窗外的天色看了好久。
放在肚子上的手機一直在震動，班級群裏的人一直在不停的聊天，高一的群高二的群，幾個現在還一個班的居然可以同一時間在兩個群裏唠嗑，實在是閑。
她一直潛水，偶爾看幾眼，總覺得群聊被無視的話超級尴尬，現在群裏就是窦航在跟舒琴瘋狂的狗咬狗，兩人揭短也像秀恩愛，把閑雜人等逼的痛不欲生最後匿名開始抗議。
舒琴打字的速度還挺快的，煽風點火帶了一大批人去撕自己男朋友，可惜她艾特了程知好久都沒反應，最後無可奈何找了其他人。
湯于薇圍觀了一場狗咬狗，樂的不行，看程知的頭像還是暗的，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幹嘛。
年三十的村裏很熱鬧，小侄子侄女都去村裏野了，放炮的放炮追狗追雞的也滿村跑，野的不像話，阿姨也都來了，正幫着外婆洗菜擇菜，坐在院子裏聊天，湯于薇坐在樓上都能聽到下面傳來的笑聲。
她拍了一張自己住的房間窗戶上挂着的錢串簾子發了一張給程知。
這個原本是小姨住的，後來結婚了就空着了，湯于薇每年來都住在這裏。牆紙還是好久以前的樣式，窗臺上還能支出去擺幾盆花，床頭櫃上有魚缸，窗戶上的簾子是用很多五分錢一分錢中間打孔串着的，風吹來的時候叮叮當當的，還挺好聽。
隔了半個多小時程知才回她：還挺惬意。
[不，很無聊啊。]
她一本正經的回道，純屬吃飽了撐着，這段時間應該胖了點了，一放假鄒蘭娟給她喝湯忠德熬大補湯，來了外婆家外婆又說她瘦一天到晚給她做好吃的。
也挺好的。
[出去走走呗。]程知回。
[不想動。]
[懶死你，黃大仙已經欲仙醉死了。]
附了一張黃白條紋貓挺屍在貓薄荷旁邊的樣子。
湯于薇樂的不行，笑出了聲。
[太可愛了。]
[哎太蠢了，我爸媽好像回來了，我下去看看。]
[好的。]
程知的爸媽啊？湯于薇有點好奇，她把程知一點一點拉到自己的世界來，把自己原本有些怯于展現給別人看的家庭攤開給她，但她對程知的家庭依舊一無所知。
但比從前好了許多了。
至少她家的門為她敞開過。
她躺在搖椅上，手機敲着自己的肚子，上面自己曾經厭棄的贅肉已經不見了，平平坦坦的，讓她很輕松，至少不用像以前那樣因為程知碰到自己的後背而下意識的躲開，她希望程知的手能放在她的肩上，她的腰上，她的手上，毫無保留的去擁抱對方。
程知打開門還沒走幾步就看到走上來的一對夫妻。
不出意料就是她的父母了。
那對夫妻擡頭看到程知就笑了，程知愣了一下，才叫了聲爸媽。
一模一樣啊，和自己親爹親媽。
記憶裏模糊的面容一下子清晰起來，她一瞬間竟然有些分辨不清她是不是在做夢，還是回到了最初的世界。
“小知啊，怎麽瘦了。”卷發的中年女人妝容精致，穿着短款的羽絨服，身材保養的還不錯，“五點就去酒店吧，我們今天在這住一晚，明天就要走了。”
賴萍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愧疚，她看了一眼自己将近一年沒見到的女兒，發現對方似乎沒什麽反應，只能讪讪的笑了笑。
“對啊對啊，你要吃什麽等會可以多點一些，爸也只是随便點了一些。”男人四十出頭保養得當，國字臉，濃眉，程知的鼻子像他，都高高挺挺的。
“沒事。”程知笑了笑，“進來吧。”
黃大仙原本是和程知一起躺在沙發上的，現在聽到動靜嗖的竄了出來，把賴萍吓了一跳。
“小知，這是你養的？”
“嗯。”
程知拿出鞋，自顧自的去泡茶了。
夫妻倆都察覺到了女兒的冷淡，對視一眼，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進了屋子。
屋裏還是冷冷清清的，拆了一半的電視包裝，和嶄新卻疊了灰塵的茶幾，沙發看上去是用過的，上面有幾個抱枕。
程知正好燒過開水，還是燙的，茶還是湯于薇拿給她的，她泡了兩杯，端到父母面前。
彼此都很陌生的父母跟女兒相顧無言。
最後還是賴萍站起來，提起包說去收拾收拾東西，程知才起身跟着去，那邊房間也是新的，家具都是亂七八糟的，她知道他們要回來住，也沒有收拾的心。
她都不太明白系統在搞什麽。
這樣相似的父母，這樣相似的家庭，讓她覺得無比的煩躁，還有掩在這些煩躁裏的一兩絲的竊喜。
但終究不是她最初存在的世界了，這些可能都是虛幻的，不存在的，等她消失了之後，這些父母這裏的痕跡都會被抹的一幹二淨。
只有她的記憶裏儲存着，時間一久，就會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經歷過。
年夜飯吃的也很寡淡，小地方不像外面年夜飯都有很多人在外面吃，這裏大多數人還是習慣自己買菜自己一家人在家裏過個年的。
程知這裏一家三口坐在一家大桌上，彼此之間都隔的很開，賴萍問什麽，程知答什麽，看上去倒像那麽一回事，實則三個人都有些意興闌珊。
外頭焰火炸開，鞭炮霹靂嘩啦的，街道上人很少，前幾天的擁擠像是一個夢。
程知筷子扒拉着碗裏的菜，卻突然開始想念湯于薇了。
彼時湯于薇在外婆家，一個能坐二十多個人的大桌上，大人們喝着酒，小孩們坐在一邊的小方桌上，當然她也算不上是小孩了，半大不小的，不能喝酒，最後喝着飲料，感受着每年一樣的氛圍，鬧哄哄的，卻熱鬧的有些溫暖，頂頭的梨形燈泡發着光熱，下面的蒸鍋突突突的冒着熱氣，坐在旁邊的二姨說：“哎喲蘭娟你怎麽對你女兒的，瘦了那麽多，唉于薇多吃點，最大的肘子給你。”
湯于薇看着碗裏在燈下泛着油光的肘子有些無言。
表哥笑嘻嘻的說：“哎呀媽你夾的太大塊了，薇薇哪裏吃得下，為什麽不給我！”
“去你的，你吃了幾塊我會不知道？”
然後是一串笑聲，夾雜着表哥的冤枉，一旁不明所以的小孩子也跟着笑。
湯于薇抿了一口鄒蘭娟倒給自己的一小口葡萄酒，眯着眼睛，看着袅袅的火鍋熱氣，半晌鬼使神差的給程知發了條短信。
她說：程知，好想你呀。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午睡醒來都覺得自己似乎傻了。
說走就走的十三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8-15 09:22:02
來自唐朝的仙兒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8-15 05:05:01
謝謝現充們的投喂？？？！）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