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熊
回去的那天是個好天氣,湯于薇一早就起床了,外婆已經把熬好的黃豆醬擺在了桌上,讓湯于薇帶回去,還給程知準備了一份。
黃大仙因為昨天晚上和白貓小朵打了一架慘敗而歸後窩在圓筒包裏一動一不動仿佛是條廢貓了。
還是阿旺陪着兩個人到公交車站。
車上人很多,有些擠,還有人活雞活鴨也往車上帶,吵的不得了,程知開了窗戶,冷風灌了進來,沖散了一點車廂因為人多混雜的氣味,她偏頭看了一眼湯于薇,對方已經睡了,昨天鬧的有點晚,這人還是個虛的,平日裏羽毛球都白打了,一點用處都沒有。
她虛虛的嘆了口氣,不知道要怎麽結束自己綁定的系統。
好在任務是無限制。
但進度條雖然沒有大幅度的變化,至少還是動着的。
她只覺得煎熬的可怕,生怕一個不小心進度條滿了,她連準備都沒有就得傳送到下一個世界。
比煎熬更可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湯于薇要怎麽辦。
抹去一個人的記憶對系統來說太過于簡單,但湯于薇已經重來一回了,她能在上輩子零星的空隙裏依舊緊緊記住自己的背影,那這次呢,也許抹殺記憶對她來說毫無用處。
最怕的就是這個世界除了湯于薇誰都不記得她,而唯一記得她的人,是她最不想傷害的。
公交車的車門開開合合,湯于薇在颠簸中依舊睡的香甜。
程知手心捏着湯于薇的手,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的目光帶着顯而易見的掙紮,整個人看上去都焦躁無比。
其實是有辦法的,而且聽起來相當簡單,但程知開不了這個口,如果她把留在這個世界的方法對別人說拜托別人說出那句話,她還沒留下就會被直接抹殺。
這是當初她被水流沖下水底裏痛苦萬分的時候簽下的協議。
瀕死的感覺現在回憶起來已經沒有多年前那麽痛苦了,只是身體還是會下意識的顫抖一下,她有時候會想,假如她當初沒有因為怕死答應這個突然出現的系統請求,是不是就沒有後來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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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颠簸。
湯于薇砸吧着嘴,迷蒙的睜開眼,迷糊的問了句:“到了嗎?”
程知對她笑了笑:“還沒,你繼續睡一會。”
北高開學都比較早,按理說都應該是正月十五過了再開學的,可偏偏以學業緊張的緣由提前開學了。
報道那天程知沒跟湯于薇一起,因為她的父母來了,那兩位也不知道怎麽了,從原來的放養到現在千裏迢迢回來陪女兒報個道,仿佛這樣子就可以彌補一下自己心裏的愧疚。
湯于薇報個道倒是很輕松,學校裏人來人往,領新書的,整理東西的,互相聊天的,程知報完道就跟父母走了,湯于薇留下來幫她的書整理好,和正在互相打鬧的舒琴窦航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剛走出教室就撞到了人。
是熊悅。
熊悅實在太瘦小了,湯于薇還比熊悅高半個頭,這麽撞到,小個子的女孩就摔了一下,湯于薇急急忙忙去扶。
小熊倒是一點也沒生氣,但她今天似乎臉色不好,慘白慘白的,湯于薇扶她起來的時候還能看到手腕上的傷痕。
好像是被人用着指甲刮的。
湯于薇有些驚訝,“小……”
這幾天氣溫回暖,有些熱了,熊悅還穿着高領毛衣,湯于薇這麽半低着頭,隐約的瞧見對方脖子的掐痕。
小熊站起來抱起書包就要走。
“哎小熊你……”
湯于薇拉住對方。
“湯于……”
“悅悅!走了!”
轉角處出來了一個穿着米白色風衣的女人,看上去四十出頭,但穿的很好,看上去很有氣質。
熊悅應了一聲,小跑着走了。
湯于薇站在原地,看着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站在那個踩着高跟鞋的女人旁邊,大概是熊悅的媽媽,但兩個人似乎一點也不親,熊悅只是跟她媽媽并排站着,換做她跟鄒蘭娟同志,或許還貼的近些,還或者會挽着手。
況且小熊手腕上那些細細的指甲刮痕和脖子上的掐痕實在太過于觸目驚心,讓她心裏冒出了一個猜測。
但她還是不敢多想。
畢竟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熊悅一直是一個安靜埋頭讀書的女孩子,和小熊同桌的日子裏,她也能發現對方其實家境不錯,說到父母的時候也沒什麽特殊的反應。
上輩子最後一次見到熊悅還是她大學畢業回來的時候,熊悅和現在不太一樣,但氣質還是沒變化,眼鏡框換了,整個人看上去帶着銳利又有一種與之截然不同的柔潤,看人的時候還是平日裏那副不感興趣的樣子,捧着幾本書,行色匆匆的。
她都沒太敢認,對視的時候反倒是熊悅先開口了。
“湯于薇?”
“啊,小熊?”
她們上輩子也不是很熟,同桌的情誼只是在回想起來的時候會感嘆一下。
那會兒熊悅好像在找什麽書,急着回去,她們也沒多說幾句,工作後偶爾聽到別人說起熊悅,只說對方似乎還在念書。
真厲害啊。
對湯于薇這種勉勉強強讀完書的人來說。
也許還是一樣吧,她在心裏想,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湯于薇拉了拉自己的書包肩帶,慢悠悠的走回去。
可她沒想到開學沒幾天後聽說熊悅沒來上學。
高一那個群一直在發着消息,也沒人說起這這件事情,湯于薇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一下小熊的事情。
結果也只是得到了熊悅生病了的消息。
程知看到湯于薇這樣的緊張的樣子問了句:“你這麽喜歡她啊?”
還在上課。
程知的臉皮其實很厚,仗着成績好上課愛幹嘛幹嘛的,老師也當沒看見。
“畢竟是同桌嘛,我報道的時候還看到過小熊。”
湯于薇有些擔心,繼而發了個消息給熊悅,分班前她們有交換過號碼的,雖然從來沒聯系過。
過了好久都沒有動靜。
湯于薇嘆了口氣。
下一秒老師開始提問了:“我抽學號了啊。”
湯于薇瞬間緊張了起來,她每次都很容易被抽到,立馬正襟危坐起來翻書問程知講到哪裏了。
“16號。”
沒有反應。
“16號?”
“老師,展陽請假了。”
窦航的聲音很含糊,像在吃着什麽,老師沒好氣的瞥了一眼窦航吊兒郎當的模樣,“那你來回答吧。”
“啊?”
“不知道啊?後邊兒站着去!”
窦航哀嚎一聲,特別無辜的罰站去了,湯于薇還能聽到後桌舒琴在吃吃的笑。
沒誰了這一對。
“28號”
……
晚上跟程知道別之後湯于薇往家裏走,親媽還打電話來讓她去超市買瓶沐浴露,她還得拐個彎往另外一條路走。
因為時間有點晚了,很多店都關門了,但年還沒過完,街上人還是挺多的,還開着的超市裏人也挺多的,湯于薇買完沐浴露打算走一條道回去。
轉角處是一個小公園,有一些健身器材。
湯于薇随意的掃了一眼,結果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是小熊,一個是展陽。
兩個請假了的人正站在單杠前,熊悅似乎沒說話,是展陽在和她說話。
以前只是知道兩個人認識,沒想到兩個人還挺熟?
湯于薇在心裏稍稍的驚訝了一下,也只是站在原地看了一下,正打算走的時候她聽到熊悅叫了她一聲。
熊悅這麽一喊,展陽也看了過來。
燈影模糊下,湯于薇居然覺得兩個人眉眼間有點相似。
“展陽你先回去好了。”熊悅對展陽說。
“那你今天怎麽辦,回去要是再被她打,要不你去我那兒吧。”展陽擰着眉頭說。
“我去你那你媽媽要不高興了。”
熊悅擺擺手,嘆了口氣,“你快走吧,很晚了。”
“那……”展陽還在猶豫,末了給熊悅塞了點錢,“那住賓館的話給我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喂,我有錢的。”
“不用給我了,姐你小心點啊,記得上點藥。”展陽把手上的小袋子遞給熊悅就走了。
和展陽擦肩而過的時候湯于薇發現展陽沖自己笑了笑。
天吶這個死人臉居然會笑,湯于薇有些受寵若驚。
她走到熊悅旁邊,問她:“小熊,你怎麽這麽晚還在這裏?”
“我跟我媽吵架了。”
熊悅坐在了一邊的水泥地臺階上,她瘦瘦小小的,在昏暗的光線下像是團成了一團。
“啊?”
湯于薇有些驚訝,雖然她知道熊悅有時候說話确實戳死人不償命不自知的,但估摸着也限定于同學,跟家人估計很乖的。
“你……你跟展陽?”
湯于薇想到他們有幾分相似的眉眼,還是開口問了。
“哦,我們是姐弟,一個爹。”
湯于薇震驚的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她更驚訝的是熊悅的态度。
如果是她有這個差不多大的一個爹的弟弟,估計也得難受好久。
“那……”
湯于薇好半天都不知道怎麽開口,別人的家世,她問也不太好,但是熊悅把她叫來,顯然又不是讓她陪她幹坐的。
“我就是有點迷茫。”
半晌,熊悅開口了,她聲音低低的,燈影昏暗下湯于薇只覺得其實熊悅也沒看上去那麽一心撲在學習上,她也有很多心事。
“我媽一直拿我跟展陽比,自從知道我爸再婚後生了個兒子,提前一年上學,還跟我一屆之後。”
“我小學就跟展陽同班,那時候不知道他是我爸的兒子,我媽告訴我,要比展陽成績好,偶爾比展陽考得差,就會被打。”
“挺疼的,真的。”
熊悅沒擡頭,但湯于薇可以看到臺階上的水痕。
“報道的時候,我看到的傷……是你媽弄的?”
湯于薇往熊悅旁邊坐了坐,小心翼翼的問。
她只覺得熊悅也沒她想象中過的那麽好,多年後那個依舊讀書的熊悅,是不是一點也不快樂?
“嗯,”熊悅點點頭,她穿着厚厚的長外套,轉過頭勉強的朝湯于薇笑了笑,湯于薇這才發現熊悅的左臉有一道長長的刮痕。
還沒結痂,但看上去很用力,很疼。
熊悅擦了擦自己的眼淚,生怕漬到傷口裏。
“你別和別人說啊,我其實沒什麽朋友,和你同桌也不知道說什麽,但想想,今天能碰到你,也挺好的,畢竟展陽是個男孩子,我是她姐,又不是一個媽媽,我不想再他面前哭。”
湯于薇都不知道怎麽安慰熊悅了。
她有些手足無措,“啊……那個小熊,那你晚上不回去了?”
“嗯。”
“那……要不……”
湯于薇想想熊悅這樣帶回家她媽估計要尖叫一陣,熊悅也不想被人知道。
去賓館也不安全。
“小熊……那個你要不要去程知那裏住一晚?”
“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可能依舊熬不過十五萬字詛咒)哎
謝謝[天上停人中停]的雷~and[吃貨在放飛自我(>д<)、][遲遲]、[縱橫捭阖]的營養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