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王佳死了,還死的那麽慘。

要不是親眼所見,楚澤朔兮始終沒辦法相信這個事實。

怎麽會這樣的?明明她們之前在香盒店前分手的時候,她還腼腆的向允炀道謝,還擔憂的問過她有沒有事的。

挺好的一個姑娘,怎麽能說沒了就沒了?

然而對于這件事,與王佳同學好幾年的吳言沖擊更大,從發現屍體的那一刻便一直在哭,整個人哭到已經虛脫需要人架着才不會倒下了。

河堤旁靜谧的只能聽見些微弱的哭聲,允炀扶着犯惡心的楚澤朔兮,環視了一圈沉默站着的人,好一會兒才淡問道,“這件事,你們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幫忙扶着吳言的允意聞言,說道,“下午我們一起回去後,她說她身體不舒服想要回房間躺一躺,我們其他人為了不打擾她也就沒跟着進房間,等到吃飯的時候,怎麽喊她也沒答應,我們覺得奇怪,拿了備份鑰匙打開門卻沒看見她,以為她趁我們所有人不注意跑出去透氣了,我們幾個人就出來找她,然後……”

然後就找到了她的屍體。

楚澤朔兮蒼白着臉閉着眼睛靠在允炀身上,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屍體,還是那麽慘的模樣,內心除了可惜和犯惡心外,她再找不到其他詞語可以描述自己的感受。

扶着她的允炀心知肚明,又看了一眼地下躺着可怖的屍體,對幾人淡道,“你們是選擇在這裏葬了她,還是選擇把屍體運回去再葬?”

“你說什麽!佳佳死的這麽慘,沒找到害死她的兇手就要葬了她,哈哈,我知道了,這一定是你們雲夢澤裏頭人幹的,你為了包庇兇手,所以才想要大事化小對不對!”吳言眼睛紅腫得像個核桃,聽見允炀的話後氣氛不已,惡狠狠的一下撲到她面前,揚起手便要打她,允炀冷冷淡淡直挺挺的站在那裏也沒動,那帶了十分力氣的巴掌便直直地落了下來。

“啪”一聲震天響,驚了一圈的人。

只見楚澤朔兮白嫩的臉上腫了一尺多高,趔着身子正正的擋在允炀前面,眼睛還半眨不眨的,想來是被打懵了。

“朔兮……”吳言失神地看着自己因為那一巴掌變紅的手心,喃喃道,“你……我……”

“你是想死麽?”

這像是從地獄裏傳過來的聲音讓還在怔神的吳言愣了一下,擡頭一看,允炀抱着楚澤朔兮,從帶着面罩的臉上透過來森森的寒意,帶了刺的寒風一樣,讓她脊背有些發涼。

見狀,允順急忙上前開解道,“大祭司,她不懂這裏的規矩,冒犯了您,請看在她是外人的份上,饒過她吧,明天早上,明天早上我就送她們出去雲夢澤。”

“不過就是被打了一下,說什麽饒過不饒恕的。”楚澤朔兮捂着自己完全腫起來的臉,笑着掙開了允炀懷抱,又把她往自己身後推了推,看着一臉驚惶的吳言,笑了笑,“只是下次別打這麽狠了,否則容易破相,我也就算了,你說那些靠着長相騙吃騙喝的人怎麽辦?”

被她的話逗笑了,吳言含着眼淚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允炀冷着臉沒再說什麽,轉身對一邊一直沉默站着不停抽煙的允順父親道,“你是這裏年長者,應該懂雲夢澤的規矩。”

“大祭司……”啪嗒啪嗒的抽着煙,允順父親也有些不忍心,指了指地上的屍體祈求道,“這孩子怪可憐的,好賴是在咱們雲夢澤裏呆了一陣子,大祭司能不能通融一下,好歹給她做個開天禮才送她回去?”

古時漢人講究入土為安,在雲夢澤,因為每個人身上都中了生命蠱的緣故,人死之前,那蠱便也在體內死了,等到人徹底斷了氣,由大祭司給那人做了開天禮後,便由大祭司掌握的惡蠱為引,讓那死人體內的蠱變為化屍粉一般的存在,徹底的将屍體化為齑粉,由親人捧着,在某一日風吹起的時候,由風将那齑粉帶走。

在雲夢澤,這樣才能進去福澤之地。

而大祭司,則是引導他們進入福澤之地的使者,沒有做過開天禮的人,被認為是會變成惡鬼回來人世加害她的親屬的。

王佳既然不是雲夢澤的人,允炀自然不會給她做法事,而且……又仔細觀察了地上可憐女孩子死前的情狀,允炀暗中嘆了嘆,她自小與蠱打交道,又如何不知道這女孩子是為何而死的。

但就算她知道,又能如何呢?

這一幫人,除了楚澤朔兮,其餘的不過是過來雲夢澤旅游的無關人罷了。

允炀沒有回答允順父親的請求,而是上前一步直接把楚澤朔兮一把拉了回來,對上她莫名其妙的眼神,冷道,“看你也看了,時間不早了,可以走了?”

“現在就走?那佳佳的事怎麽辦?”沒等楚澤朔兮出聲,吳言率先叫了出來,看着允炀不滿道,“你不是這個地方的什麽祭司麽,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卻想着走?”

聞言,允順急忙拉了她,“不可以對大祭司出言不遜的。”

“我就不遜怎麽了,難道她還能殺了我不成!”吳言不服,梗着脖子冷笑着看允炀道,“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麽帝王啊,拜托,這都是什麽時候了,還不敬,不敬你個頭啊!我告訴你,有本事你就殺了我,讓我閉嘴,沒本事就別怪我對你不敬,嘴長在我自己身上,你管我……啊!”

她越說越起勁,周圍雲夢澤裏的人神情也越來越悲憤,楚澤朔兮糾結的看着,正不知道幫哪邊的時候,就聽見吳言的一聲慘叫,她驚了一跳,看時卻是着了魔一般的允順拿了手裏的燈籠,一下子丢在了她身上。

那燈籠的燈油是由雲夢澤特産的幽牛,扒了幼牛牛角下的膏脂制成的,尤其易燃,人身上但凡沾上一點,便怎麽樣都撲不滅,這會兒那燈籠被允順丢到吳言身上,裏面的燈油盡數撒了她全身,幽藍色的火苗順勢竄起,很快便把她包圍了。

“救命,救命啊!”一聲聲凄厲的慘叫不斷從吳言口中傳過來,她被火燒得疼得直在地上打滾,頭上的頭發已經全部燃盡,隐約有燒焦惡心的肉味飄在空氣中,引人作嘔。

被這樣突然巨變吓着的楚澤朔兮一愣,慌然就要去幫忙,腳剛往前邁了一步,便被允炀拉住手腕緊緊的拽了回來。

“你幹什麽?”楚澤朔兮惱了,氣急道,“沒看見那裏有活人被火在燒麽!”

允炀不答她的話,隐于碧青色面罩下的眼睛裏露出一絲殺氣,戒備的往四周掃了一眼。

方才由于吳言太過于出言不遜,激出了她的怒氣,原本想要給她些小懲罰以儆效尤,略施蠱術讓她吃個苦頭的,不成想不知不覺便着了道,她自己被魇住了不說,還連帶着允順也被控制了神智。

這麽遠的距離,竟然可以讓作為雲夢澤大祭司的她魇住,看來,那些長老給他的磨練還真是起作用了。

“都別過去!”

楚澤朔兮雖然被她拉住了,其他人的行動還是自由的,除了被魇住雙眼無神呆滞在原地的允順,餘下人看見吳言痛苦的在地上翻滾,急忙要趕上去幫忙,還沒靠近半寸,便聽見了允炀的命令,接着便驚恐的發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動不了了。

“都別過去,她身上的火,你們是救不了的。”見幾人俱目露驚恐之色,被她拉住的楚澤朔兮還擺出來一副要把她吃掉的兇惡模樣,看着還在地上打滾,求救聲音卻小了許多的吳言,允炀淡淡解釋道,“她身上的火,是數百個胎死腹中的嬰兒死後的怨氣凝結的,你們若是過去,除了也沾上這火被燒死外,沒有任何幫助。”

“那我們就眼睜睜看着她被燒死啊?!”允意聞言,立即叫了出來,“那可是一條人命啊,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什麽鬼火,我才不信!”

“那你就上前去試試看。”解了她的定術,允炀淡淡對她一笑,“去吧,救人要緊。”

驚覺自己又能動的允意驚駭地看了允炀一眼,旁邊吳言的叫聲越發微弱,神智還是清楚的,聽見這樣的話,不禁把充滿希望的目光投向允意,希望她能救下自己。

吞了下口水,允意暗中給自己打氣,在一衆緊盯着她行動的人群的矚目下,慢慢的向吳言那邊靠過去,又慢慢的脫下自己的外衣伸出手。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被火折磨的吳言眼裏的希冀也越來越重,就在一尺之外可以用外衣撲滅的安全距離時,允意停下了腳步。

被火包圍的吳言驚恐的看着她,只見她動動唇瓣輕聲吐出了幾個字:對,不,起。

心頭瞬間涼成一片,吳言絕望的眼神久久的定格在作抱歉神色的允意身上。

不給予她希望就沒有失望,這樣子對她,不僅僅是對她身體的折磨,也是心理上的折磨。

允意歉疚的垂頭退了回來,她也怕死,還沒能做到為了一個只認識幾天的人放棄她的生命。

允炀冷冷淡淡的看着,似乎是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并不驚訝的無動于衷。餘下的幾人畢竟年紀長些,也見慣了人性,只嘆息的看了眼慘叫不止的火人,再不說話。

唯獨楚澤朔兮,被允炀緊緊拉着抱在懷裏,聽着不久前還活蹦亂跳的人凄厲的慘叫,聞着空氣中愈發濃重的焦肉味道,看着一個活人被火燒得漸漸沒了血肉,終于神智崩潰,在親眼目睹吳言的五官被燒得只剩下窟窿後,徹底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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