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光着上身，躺在自己床上，發出帶着鼻音的委屈聲音。

葉曦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呆住了。

就這麽沉默了一會兒後，芝麻糊又有了動靜。他再一次非常用力地，比剛才更明顯地，十分誇張地，吸了一下鼻子。

整個背都跟着動了一下。

葉曦糾結了一會兒，從一旁的桌上抽了一張紙巾，遞過去。

芝麻糊不接，還故意又扭着身子往前挪了挪，躲他。

眼看着芝麻糊整張臉都要埋進枕頭裏，葉曦有點兒着急。他怕芝麻糊把鼻涕擦在枕套上，還得洗。

擔憂了幾秒後，他又釋然了。

沒關系，芝麻糊自己會洗。

他胡思亂想，遲遲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不是不願意，而是不知道這時候該做些什麽。

芝麻糊肯定是不高興了，在鬧別扭。好像應該哄哄，可葉曦不會。

他安靜地站在原地，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終于下定了決心，轉身往外走。

才剛走出房間，背後就傳來了動靜。芝麻糊一翻身從床上咕嚕一下爬了起來。

“喂！”他對着葉曦喊。

語調着急又委屈。

葉曦沒轉身，對他擺了擺手，走到大門口摘下了挂在門背後的鑰匙。

芝麻糊立刻從床上蹦了下來：“你要去哪裏啊！”

葉曦握着鑰匙，卻沒有開門，又走回了自己的房間。他拉開衣櫃門，然後用鑰匙打開了藏在裏面的一個小抽屜。

抽屜挺空的，很容易就能找到想要的東西。

“喏，”葉曦關好衣櫃，走到芝麻糊跟前，把手裏的卡片遞過去，“銀行卡。”

芝麻糊從茫然到驚訝，最後呆呆地看着他。

“裏面只有幾千塊，”葉曦皺着眉頭，說話猶猶豫豫的，“你……你不要密碼對吧？”

芝麻糊又傻站了一會兒，終于回過神來，伸手接了過去。他看着卡面上那行數字，喃喃道：“……其實只要卡號就可以了。”

說完，他又重新看向了葉曦，辯解般強調：“我不是這個意思。”

葉曦心想，我知道。

哄人有很多種方式，哄貓也差不太多。

要他爬上床，去擁抱一個不穿衣服的成年男子，更為難人。萬一芝麻糊本性難移，撒起嬌來對着他蹭個不停，會很奇怪。

相較之下，還是給銀行卡輕松多了。

事實證明，效果很不錯。

芝麻糊感動的要命。他看向葉曦的眼神發着光，嘴唇抿着，高興又不知所措的模樣。看得葉曦忍不住想笑。

這時候如果芝麻糊問他要密碼，他大概一時沖動就說出來了。

應該算是過關了吧。葉曦往前走了一步，擡起手來，摸了摸這個比他更高一些的男人的腦袋。

“不難過。”這是他貧瘠的安慰詞典中僅有的詞彙。

芝麻糊沖他咧開嘴笑。

緊接着下一秒，這個散發着喜悅的光膀子貓貓猛地擡起了手，一把抱住了他。

葉曦還沒回過神，就被徹底按在了懷裏，臉撞在了他的肩膀上。

抱着不算，芝麻糊還蹭。他緊緊地摟着葉曦，低着頭，臉埋在他頸側，來回來回來回，搓按啊搓。

又暖又癢。

葉曦整個身體都僵直了。

已經連銀行卡都掏出來了，怎麽還是躲不過和裸男熱情擁抱。

他決定忍痛撥出一筆款項，給裸男置辦一件睡衣。

當晚，芝麻糊非常乖巧地睡回了地上。

他當着葉曦的面，哼着歌認認真真鋪好了地鋪，躺上去時還滾了一下。

當葉曦對他說晚安，他又一骨碌坐起來，沖着葉曦的方向傾過身，讨一個摸摸頭。

葉曦躺下後，心裏不安，問他：“地板上是不是不舒服？”

“還好。”芝麻糊說。

緊接着，地鋪上傳來了似乎是在快速翻身的聲音。

“不過我想睡床，”芝麻糊說，“有床更好。我喜歡床。”

葉曦掀開被子，坐起了身。

低下頭，他又在黑漆漆的房間裏看見了那雙亮晶晶的眼睛。

“那我們換。”他說。

安靜了幾秒後，芝麻糊猛地扭過頭，還拉起被子蓋住了腦袋。

“不用！”他說。

葉曦和店長說好了第二天中午見面，只約了時間，沒約地點。葉曦早上發消息去問，店長給了他一家茶餐廳的地址。

葉曦查了價格，認為不妥。

正當他猶豫要如何表達，店長發來了新的消息。

“我請你。”

這下，芝麻糊也覺得不妥了。

“他真的很奇怪，”芝麻糊嚴肅地強調，“太殷勤了，不合常理！”

葉曦看着他，心想，一個自稱是貓的男人居然也有資格說別人不合常理。

但他确實不打算讓店長請，只是不知道怎麽拒絕。

芝麻糊給他出主意：“你就說，不方便，因為你要帶人一起去。”

葉曦驚訝：“帶誰？”

芝麻糊沖着他害羞地笑。

“這、這太奇怪了，”葉曦搖頭，“為什麽要帶人去，沒有理由。”

“因為我們晚上還有別的事，只是提前出來順道和他見個面。”芝麻糊說。

居然理由都編好了，聽起來像模像樣。

這個貓，狡猾狡猾的。

店長等了半天沒回複，打了個電話過來。葉曦接得一臉緊張。

“謝謝店長，不過不用啦，我……就是……啊，不是客氣，真的，我……就是……”

他支支吾吾，芝麻糊湊了過來。

“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呀！”他大聲說道。

葉曦慌張地看了他一眼。

芝麻糊得意洋洋。

“啊，剛才那是我的朋友，我們晚上有事，”葉曦舔了舔嘴唇，“待會兒一起過來，你不介意吧？嗯……我們就随便找個地方坐坐吧？”

最後，約在了距離他們家不遠的購物中心裏的KFC。

只要臉皮厚夠，不買東西也能坐。

“你真的要一起去嗎？”葉曦很猶豫。

芝麻糊居然也猶豫起來了，雙手環着胸，表情嚴肅。

“我沒有鞋。”他說。

他只有一件舊舊的T恤，一條長褲，兩條內褲。其中一條內褲還是葉曦給的。

葉曦沒有多餘的鞋可以給他。他自己也只有兩雙，一雙晴天穿，一雙雨天穿，都挺舊了。

而且，他們的腳差了兩個碼數。

“要不你別去了，”葉曦提議，“你去幹嘛呢？”

芝麻糊不死心，蹲在門口空空的鞋櫃前仔細看，片刻後，從裏面抽出一雙拖鞋。

“這個！”

葉曦欲言又止。

芝麻糊把拖鞋丢下地，把腳塞了進去。

“我可以穿！”

葉曦心想，那我以後豈不是再也不能在家穿它了。

芝麻糊穿上了拖鞋，走進屋，轉悠了一圈後，問道：“你有沒有帽子？我還需要一個帽子”

葉曦遲疑了一下。

要帽子做什麽，遮陽？還是……遮臉？

作者有話說：

說好不日更還日更顯得我說話不算話所以明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