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員外,你這是什麽意思?”玉壺堂裏間聞聲走出來一個三十上下的大夫,面白微須,文質彬彬。
他雖是書生打扮,但氣質沉穩,絲毫沒落了下風。
“少廢話!”王員外指着身後家丁擡的擔架,怒不可遏道,“好你個江疏泉,口口聲聲藥到病除,誰知險些害了我兒!什麽神醫神藥,我看就是毒藥!”
說着,他往地上重重吐了一口唾沫,“老子今兒就要砸了你的藥鋪,扒了你的狗皮,為民除害!”
江疏泉一聽也黑了臉,“胡言亂語,我江家百年聲譽豈容你任意污蔑!”
“少他娘的吊書袋,老子這就找你讨個公道!”王員外單手往後一遞,便從随從手中接過一柄鋼刀,當即爆喝一聲,劈頭蓋臉朝江疏泉砍去。
原來是古代版醫患矛盾,鶴鳴抽空夾了一筷子醬瓜條兒,咯吱咯吱嚼的起勁。
王員外生的高大健碩,滿身肌肉疙瘩,盛怒之下猶如一頭被激怒了的牛,揮刀時帶起的狂風刮的附近的人面上生疼,都驚慌失措的退了開去。反觀江疏泉身材瘦削,就好似疾風中矗立的修竹,叫人忍不住擔心對方一刀下去就會血濺當場。
然而就是這根修竹,卻用一柄折扇擋下了王員外的盛怒一擊。
他喝道:“藥方藥渣都在你手裏,熬藥的也是你王家人,你若心中存疑,只管找人去驗!”
鶴鳴一怔,呦呵,這大夫戰鬥力有點高哦……如果後世醫生人人如此彪悍,怕不是要追着那些職業醫鬧滿街跑哦。
“放屁!”王員外聽他話裏話外竟是說自家人作孽,越發惱火,“不是你害的,難不成是老子自己害的?”
說着,又是一聲大喝,刀上更添三分力氣。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江疏泉也非無名之輩,一而再再而三被人不分青紅皂白的挑釁,當下也動了真火。
“好好好,既然來了,這條胳膊就留下吧!”
瑩娘激動不已,“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哎那個王員外真醜……”
這家飯館的酥皮熏肉餅真的非常好吃,外酥裏嫩肥而不膩,趁熱一口下去滿是鹹香,鶴鳴一口氣吃了四個,又要了一大碗胡麻肉羹,驚得跑堂都呆了。
“姑娘好飯量。”
“一般一般。”鶴鳴謙虛道,一雙眼睛不離戰場,看的如癡如醉。
她曾不止一次的從各類小說和影視作品中看到有人以扇做兵器,總覺得是在瞎扯淡,沒想到今天就見到真人版。
江疏泉的動作偏輕靈,輾轉騰挪間王員外的攻擊就都落了空,也不知他按了什麽機關,扇頭突然彈出來一排尖銳的鐵刺!
正舉刀欲劈的王員外躲閃不及,胸膛上立刻多了一道從左肩協貫到右腰的傷口,鮮血淋漓皮肉翻卷,十分可怖。
江疏泉冷笑一聲,接連往前搶了十幾步,口中低喝一聲,将折扇兇狠的朝着王員外的小腿鏟去!
如果這一下紮準了,王員外還真得留下點兒什麽。他不敢硬抗,就地來了個懶驢打滾,折扇上那排鐵刺便穿透他身後一片衣襟,狠狠紮入地面。
就聽砰的一聲,堅硬的青石地磚轟然炸裂,碎石亂飛,正在窗邊端着茶杯看熱鬧的鶴鳴只覺手中一震,噗的一聲輕響過後,茶水就嘩啦啦流了滿手。
“哎呀卧槽好燙!”
她慌忙扔了茶杯站起身來,憑借本能扭頭看時,那擊碎茶杯的碎石去勢不減,已然深深嵌入店內立柱,只留下一個跟茶杯如出一轍的小洞。
鶴鳴腦袋嗡的一聲,吓出一身冷汗:
這他媽的不科學啊!
別人穿越享福,這他媽自己穿越玩兒命啊!
此時此刻,她好像終于明白了“武俠”這兩個字的含義。
正想着,就聽瑩娘帶着點兒不确定的說:“大師,有點不對勁。”
“什麽不對勁,”鶴鳴心煩意亂道,“難道還有人比王員外更醜?”
那可就太糟心了。
尼瑪的1000江湖聲望值,如果大家的武力值都跟江疏泉一樣,她憑啥揚名?憑當街嗝屁永垂不朽嗎?
話音剛落,卻聽外面忽然一陣大亂,王家的下人驚慌失措的喊道:“老爺,不好了,少爺又喘不上氣了!”
擔架上的年輕人剛才還在平靜的昏睡中,此刻卻像極了被丢上岸的魚,渾身抽搐掙紮,拼命張大着嘴巴和鼻孔喘息。
他瘋狂抓撓着自己的脖子,很快就将上面尚未愈合的傷口抓的鮮血淋漓,青筋暴起的頭臉脖子都憋成绛紫色,眼珠子也凸出來,非常吓人。
見此情景,王員外哪裏還顧得上跟人打架,聲音發顫的撲了過去,“安兒,安兒!”
他年近半百,膝下卻只有王安這麽一個獨子,平時心肝肉似的疼愛,要星星不給月亮。奈何前不久王安忽然得了怪病,連日高燒神志不清,他急得不得了,四處求醫問藥,最後還是玉壺堂的江大夫給了個方子,好歹壓制住了。
然而就在昨日,病情好轉的王安卻忽然急轉直下,半夜接連數次喘不上氣。
王家養的供奉看不出個所以然,又不想背鍋,商議之後統一口徑說可能是吃的藥有問題。
聽了這話,王員外直接就炸了,立刻帶人來鬧事……
醫者父母心,江疏泉雖不喜王員外嚣張跋扈行事莽撞,眼下卻也不計較那麽多,順勢收了折扇,也走近了看,“他這個樣子,倒像是中毒。”
獨子命在旦夕,王員外方寸大亂,聽了這句又摸刀要打,結果被早有準備的江疏泉一折扇戳倒。
“你若要他死,只管出刀!”江疏泉冷冷道。
王員外技不如人,兒子又命在旦夕,不由又羞又氣又焦又躁,才要張口,卻聽人群外忽然出了一聲,“這位好看的江大夫說得對,此事與他無關,你若再鬧下去,你兒子就真的死定啦!”
正嗡嗡議論的人群頓時為之一靜,繼而紛紛朝聲音來源處望去,人堆兒裏立即露出來一個年輕姑娘。
她穿着件挺古怪的淺棕色外袍,束出細細的腰肢,一頭紅棕色的波浪長發高高吊在腦後,雙耳吊着一對頗具異域風情的大寶石耳墜,正随着她說話的動作微微晃動,在陽光下折射出一道道令人迷醉的光。
“你兒子不是生病,也不是中毒,而是惹了不該惹的東西。”
她話鋒一轉,“你要不要請我幫忙?”
說來也怪,這種時候王員外卻又突然覺得江疏泉親近而可靠了,下意識看了他一眼。
王員外長得五大三粗滿臉胡子,空着的面皮上還有一道蜈蚣疤,現在又被自己打的滿身血,忽然露出這種柔弱求助的神态……說實在的,确實有點惡心。
江疏泉眉頭微蹙,硬生生挪開視線,飛快的将來人打量一回,抱拳問道:“在下江疏泉,瞧姑娘不似中原人士,恕在下眼拙,敢問姑娘尊姓大名、師承何處?”
這一二月內城中江湖人士明顯增多,若是名門正派倒也罷了,只那些歪門邪道行事肆無忌憚,着實令人防不勝防。
可看這位姑娘……他活了三十年,就沒見誰腦袋上是這個色,誰知道背地裏都在幹啥營生?
“我叫鶴鳴,”染頭姑娘學他抱了抱拳,目光特意在還沾着血跡的折扇上流連一番,又直接問王員外,“閑話少敘,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兒子就快沒命啦,痛快兒的給句準話。”
唉,為了虛無缥缈的回家希望,她也只好硬着頭皮上了,真是想想就煩躁。
王員外:“……”
姑娘你臉上的不耐煩能不能收斂下?
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都懷疑萬一自己說個不字,對方是不是直接就會一巴掌扇過來。
王安身上趴着一只常人看不見的黑貓,不過巴掌大小,毛色如夜幕一般濃黑,沒有一絲光亮,此刻正死死咬住王安的喉嚨。
它似乎覺察到來自鶴鳴的威脅,微微擡起臉來,兩只白慘慘的眼珠直勾勾盯着這邊,喉間不斷發出野獸的嘶吼。
一直跟在鶴鳴身邊的瑩娘被吓了一跳,“這貓好兇。”
窯/姐兒活的還不如只畜生,她往年見到野貓野狗時難免物傷其類,時常偷偷拿了飯食喂養。那些野物大多受過人類磋磨,兇悍異常,可跟眼前這只黑貓比起來,竟也可以稱一句溫順了。
鶴鳴又朝擔架走了兩步,小五帝錢的威力顯現,黑貓不得不松開王安的喉嚨,凄厲的吼了一聲,退開兩步前身伏低,腰背拱起,渾身的毛都炸了開來。再然後,原本緊致完整的皮毛忽然出現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吧嗒吧嗒滴着血。
這才是它死時的真正模樣。
同為鬼魂的瑩娘倒吸一口涼氣,瞬間猜出前因後果,“這,這是黑貓來尋仇!”
“啊,少爺,老爺,快看少爺!”
沒了黑貓撕咬,王安的危機自然解除,可落到外人眼中,就是鶴鳴為取信于王員外出手了。
“神了!”
“不是沾了不幹淨的東西吧?”
“我看像,你才剛沒聽那姑娘說什麽嗎?”
“哎,我好像聽見貓叫了……”
王員外二話不說翻身就拜,“還望仙姑施以援手,王某感激不盡!”
鶴鳴心安理得受了他的禮,“我叫鶴鳴。”
王員外愣了下,立刻改口,“鶴姑娘。”
鶴鳴點點頭,看向神色複雜的江疏泉,“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回過神來的江疏泉聞弦知意,甩手将折扇挽了個花兒,側身做了個請的動作,“姑娘若不嫌棄,且往裏頭一敘。”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鶴鳴面前游戲頁面似的進度條輕輕動了下:
江湖聲望:3/1000.
作者有話要說: 鶴鳴:“我染頭,我燙頭,但我是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