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警服
補遮郎和補衫女,這兩位叛逃行主算是三百六十行中少見的一對夫妻。
兩人但凡出現,必是在一起,從明初這兩門行當出現起便一直化名為傘翁和琴婆在人間走動,以中國最傳統的市井手藝為生,一直流傳至今,而說起他們的由來,其實也有一個流傳并不太廣民間故事在其中。
古時的遮,謂傘也。補遮,即修補雨傘。
杜傘翁年輕時便是江南地帶修傘骨傘架的工匠郎,那時他還未老,正是年少,雖因天生腿腳不便無法行走,卻靠一手絕佳的修傘手藝名揚江南。
更因其生的不算難看,有幾分飒爽的男兒氣,所以不少沿街河畔招攬生意的窯姐兒一見他一瘸一拐地拎着一布兜傘骨出門做生意了,便會三五笑做一團再遠遠地嬌聲喚他一句俊傘郎。
那時江南地帶多雨水,家家戶戶都常備一把雨傘。
杭州有油紙雨傘,最早油紙傘店可追溯到清乾隆三十四年董文遠九房開設的傘店。當時杭州油紙中傘有漁船傘,文明傘,大紅傘等較為居家适用的品種,也有姑娘們最喜歡的如竹骨綢傘這樣宛若西湖煙雨中一道明媚風景的小姐傘。
而和如今不同的地方在于,過去人家家裏的許多生活物件一旦有所損壞,家人們是不會馬上丢棄,而是會尋特定的工匠來修整一番以作再用的。
如大家小姐們的雨傘大多雅致美觀從少女時便留着,成年之後保不齊還要贈給自己的情郎,所以一旦壞了自然是心中不舍。
傘翁便是在那時遇到自己後來的妻子琴婆的,和傘翁的苦出身不同,琴婆原本是大家小姐出身,父親更是絲綢商人,富甲一方。某天琴婆出門拜神遇上落雨傘壞了得見瘸了腿的傘翁,這才一見傾心,為她甘願抛棄了自己富家小姐的身份,同他一道走遍天下。
傘翁因此自然是不敢虧待一點琴婆,但琴婆見他腿腳不便卻還要每每冒雨出去替人修傘,心中難免鉛華,所以平日閑在家中,琴婆便開始做些替人修補衣裳的活兒,以補貼家用。
那時的補衫女多是已經些成了婚的青中年女子,一般會擺一張板凳一個人坐在街邊,随意挂個牌寫上補衫或逢衣,接着就坐等生意上門。
她們的腳邊通常會放一個籮子,裏面裝滿了五顏六色的碎布片,還有幾種顏色的線和各種各樣的竹紐扣。
在這些補衫女中,就數琴婆的功夫很好,一針一線,均勻細致,很得老主顧們喜歡,那時運河邊有很多貧困且年老的老船工幾年都買不起多餘的布裁新衣穿,琴婆就以很低廉的價格為他們補衣補襪,因此還得了個善心婆的美名。
而這夫妻倆自此就這麽一個替人修傘一個替人補衫,原是街頭不入流的下九流行當,可是同甘共苦了整整二十年卻硬是在當時寸土寸金的揚州有了自己的修補鋪面。
更為人豔羨的是,傘翁一生對琴婆愛護有加,即使琴婆因體寒病弱一直未有所出都沒有再娶,而到他們陽壽終了,補遮郎和補衫女也沒有抛棄彼此,反而一同升上了祿星司,成了這三百六十行中的兩位在人間便已經是夫妻的行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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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時光荏苒,自打當年老行當們紛紛叛逃出祿星司,傘翁和琴婆逼于無奈也走上了這條向人間兜售假飯碗的路。
而同東躲西藏的釘屐郎和剃頭匠他們不同,傘翁和琴婆不是年輕人了,就算曾經是個神明也老的有點不太走的路了。
老夫妻自打二十年前就躲在各種大城市裏隐姓埋名,時不時地就和上頭的貨源批發一些假飯碗給認識的叛逃行主們維持生計,而因為最近祿星司開始整頓這件了事,他們也比從前警惕了不少。
只是他們自己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鄭常山這邊盯上了,有些藏在後頭的人倒是留不住已經他們了,因為就在祿星司部署的計劃沒來得及實施之前,以普通人身份躲藏在人間傘翁和琴婆就雙雙被人奪去神魂死在了家中,而因為他們死去時的模樣太過可怖離奇,搞得還沒到晚上這件事就上了本地新聞的頭條。
……
“這件事必須給我嚴肅徹查!兩個靠低保為生的老人怎麽會無緣無故地被人用這種殘忍的方式殺死在家中呢?找附近的住戶問清楚了沒有?他們的子女又怎麽說呢?”
在書房裏和本市公安局局長龐峰電話交流着,老鄭下午就收到了消息,眼下自然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龐峰那邊目前還在部署方案的前期,所以一時間也沒法給老鄭什麽準确的答複。
聽見這樣的話老鄭難免上火,但努力地壓了壓心頭的火氣,最終他還是将電話挂了往樓下來了,眼見蔣芸正坐在客廳裏看死亡老人的新聞報道,半響才皺着眉無聲的嘆了口氣。
“那小子昨天晚上又沒回來?”
“诶,沒有,不過他聽我的話有提前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住在朋友家裏了。”
蔣芸這般回答着轉頭看了老鄭一眼,老鄭背着手沉默着不說話,顯然是在深思着什麽,而不自覺地往外頭陰沉沉的天看了一眼,難得在家中露出了這種嚴肅神情的老鄭沖蔣芸緩緩開口道,“臨近調任,眼下出任何事都對我不好,有些人盯着我很久了,你天天在家裏也注意點,另外讓那小子在外頭也自己注意點安全,待會兒給他打個電話,別成天住在外頭,晚上早點回來。”
聽出老鄭口氣的沉重,與他生活多年的蔣芸自然是明白他如今也是諸多壓力在身,只是見他別別扭扭地提到鄭常山,蔣芸先是像想起什麽似的笑了笑,眼角不自覺的泛起了一層溫柔的笑紋。
“知道了,家裏有我你就別擔心了,不過常山老住在外頭我倒是覺得有什麽別的原因啊……诶,你都沒看出來嗎?”
“什麽……什麽原因?”
緊鎖着眉頭一副很疑惑的樣子,老鄭一個憂國憂民整天忙于工作的老領導自然沒有妻子這般細膩敏感的心思,而見他這樣遲鈍,蔣芸立馬無奈地搖搖頭,将手裏打的毛線放下來些無奈地開口道,“唉,你兒子明顯處對象了啊,你都感覺不出來是嗎?應該就是最近的事吧?聽口氣都聽得出來他心情很好啊,昨天他打電話回來的時候特別明顯,感覺應該是在約會吧,像個小孩子一樣……”
這般說着,蔣芸忍不住又捂着嘴偷笑了起來,她也算是一點點看着鄭常山長大的,總覺得這樣的鄭常山和平時那副故作輕浮的出格樣子比起來顯得有些可愛,讓她打從心底的高興,而聽了她這話,老鄭先是明顯愣了一下,半響才一臉不信的揮揮手道,“就他還處對象?他這種人什麽腦子不對勁的才看得上他?我要是家裏有閨女,打斷腿我也不讓他和這種人在一塊!哼,我反正是不信,除非他哪天真的結婚了,否則我才不相信……”
記性不太好的老鄭明顯已經忘了自己一個月前在橋水鎮兒子家中目睹的那樁荒唐事,也許是鄭常山當時在他面前實在裝的太逼真了,加上陳京墨後來也沒和他再見過面,搞得老鄭現在都沒有正視自己可能真的要有個男兒媳婦的這個嚴峻問題。
眼下他是還不知道日後陳京墨登堂入室時自己會怎麽被妻子和兒子聯合起來坑,而就在老鄭和蔣芸夫妻倆這邊談論着有關自己兒子的終身大事時,那邊咱們祿星爸爸已經領着屁颠颠的街道辦事處主任打了個車就往市公安局去了。
“祿星!祿星!這邊這邊!我啊,我幺幺零啊!哎喲哎喲可算是見到你了,您這發型太酷了,幸會幸會……诶,不過這是哪位啊……”
穿着一身筆挺警服的青年看上去挺陽光的,腰板繃直,眉目端正的正氣模樣一看就是在公安系統混的,這位警察行主目前是以一個普通警官的身份在Y市公安局工作的,加上處理的多是刑偵大案,所以Y市只要稍有風吹草動他肯定是第一個知道的。
像這補遮郎被殺案就是他第一時間到達了案發現場的,而眼見這明顯不是尋常人的老頭老太太就這樣被殘忍的殺死在家中的可怕場景,饒是警察行主見多識廣,一時間都有些吃不消。
“你說我誰啊!信不信我回去就把你從群裏給踢出去!快點,趕緊把事情怎麽回事說說,祿星待會兒還得和我去繼續走訪呢哈……”
街道辦事處主任在鄭常山面前一直表現的挺慫的,但在比他排名還後的其他行主面前倒還挺有架子的,而警察在上下打量了這個子沒自己高還硬要昂着腦袋插着腰和自己裝大爺的小白臉一圈後,也挑挑濃眉拉長聲音道,“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主任啊!您原來這麽年輕啊?我還以為在居委會工作的男同志都是上了歲數了的呢,還是您這覺悟高,社區大媽們難怪都這麽喜歡找你跳廣場舞,诶,聽說您還會跳小蘋果呢是嗎?”
街道辦事處主任:“……”
嘴損的警察行主一上來就把街道辦事處主任堵的說不出話來了,他這個人本來就氣性小,張牙舞爪地就要擡腳踹死這個平時在群裏就和他不對付的死條子。
而被這倆缺心眼晾在邊上半天的鄭常山在面無表情地揪着街道辦事處主任的衣領子把他給拖回來之後,挑起眉毛涼飕飕地張張嘴道,“這麽喜歡吵啊,要不要開個房給你們倆慢慢吵啊?”
警察行主:“QUQ”
街道辦事處主任:“QUQ”
領導這一開口,警察和街道辦事處主任頓時都不敢說話了,抱着腦袋一塊蹲在地上求饒的樣子看上去怎麽看怎麽有點搞笑,而站定在他們倆面前各給了一腳的鄭常山見狀也緩慢撫摸下自己的眉骨,在将透着股寒氣的視線落到警察行主苦巴巴的臉上後直截了當地開口道,“到底怎麽回事,說。”
“恩……是,是這樣的……祿星……”
不知道怎麽的就結巴了,警察行主滿頭大汗地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半天才對鄭常山仔仔細細地開口描述起了案情。
“今天早上八點我們這邊報警中心接到了景北路化肥廠生活區裏一個住戶的電話,說是住他對門的一對老兩口讓人給殺死在家裏了,然後我們這邊就出警了,過去之後确定這倆老人的身份信息時我就看出來這兩人不是普通人而應該是和我們一樣,後來我又偷偷在他們家的碗櫃裏搜出了不少刻着補遮和補衫的假飯碗,這才确定下來,他們就是我們要找的假飯碗上家……”
“那他們是怎麽死的?”
“恩……現場有點血腥,最好還是您親自去看看比較好,兩個人都是直接斃命沒留一點痕跡,所以我到現在也沒個頭緒,警察內部封鎖了所有的現場證據,我也不好拿出來,畢竟是公共辦案要按照規定來,祿星您看要不要和我去局子裏看看情況……”
警察行主這麽說着,擡起眼睛明顯有些期待地看了鄭常山一眼,聞言的鄭常山挑挑眉還沒說話,邊上的街道辦事處主任倒是已經咋咋呼呼地開腔了。
“祿星工作這麽忙!你自己不把本職工作幹好還讓領導跟着你操心了你好意思啊你!而且你說讓祿星去公安局,祿星又不是警察你讓他怎麽進去啊……”
“我說你這智商怎麽回事啊……我是警!察!行!主!那我現在直接就給祿星一個警察的飯碗他不就能和我一塊進去了嗎?動動腦子啊主任,你這智商讓我身為你的同事很擔憂啊。”
警察行主一臉好笑地嘲笑了一把身旁的街道主任,說着就從自己的身後掏了身灰色的警服和一只作為臨時職業身份的一次性餐盒,同時還不忘開口沖鄭常山解釋道,“祿星您穿了警服和我直接進去一趟就成,有我在,沒人會懷疑您身份的。”
鑒于本身對這起案件比較關心,所以鄭常山沒說什麽就一臉懶散的把衣服和飯碗都接了過來,接着就往身上套了。
他們眼下正站在市公安局的後巷子這邊,鄭常山往自己的襯衫和長褲上面加了警服外套和褲子,再把警帽往腦袋上一扣倒也有有點像那麽回事了。
只是他這泛着灰白的發色怎麽看怎麽顯得有點違和感,自身氣質也實在不像個正面人物,而警察行主糾結地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圈鄭常山這模樣,最終還是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氣道,“唉,我收回我剛剛那句話,祿星您果然還是比較适合大佬,山哥這樣的的角色定位,您這樣跟我進去就算是有正式警察身份證件我都害怕啊……待會兒咱們可得低調點,不然弄出什麽麻煩可就不好了……”
警察行主這般說着拍拍褲腿的灰站起了身,鄭常山轉過頭和街道辦事處主任交代了幾句工作上的問題就讓他先行離開了,聞言的主任瞬間露出了玻璃心都碎了的表情,惡狠狠地瞪了眼警察行主就拽了拽自己胳膊上的紅袖章氣哼哼地跑了。
而見他走了,剛剛一直忍着笑意的警察行主這才沒忍住壞心眼地笑了笑收回了眼,可是等他一擡頭他便看到表情詭異的祿星爸爸正一臉皮笑肉不笑地的盯着他看。
鄭常山:“好看嗎?一直盯着看。”
警察行主:“還……還行……咳咳。”
鄭常山:“趕緊幹正事,工作時間談什麽戀愛→_→”
警察行主:“诶,诶,祿星說的對。”
一臉尴尬的警察行主搓了搓自己通紅的臉就和自己領導往巷子外頭的單位走了,進去之前有個查崗的老頭正坐在保衛室聽收音機裏,見警察行主和鄭常山一前一後地過來了,這帶着老花眼鏡的老頭先是有些疑惑地眯了眯眼睛,接着探出頭來問了一句道,“诶,那邊那兩個警察同志……證件拿出來給我看一下呢!”
聽老頭這麽說,一臉坦然的鄭常山也沒慌張,直接把警服裏的證件掏了出來,打從警察行主将這這警察這一行的飯碗給他了之後,鄭常山的職業身份就已經成為了一名公安系統的正式警察。
而在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證件确認沒什麽問題之後這門衛老頭也疑惑地搖了搖頭,接着目送着那倆走進裏頭的背影小聲嘀咕道,“诶,我這眼神怎麽越來越差勁了,這天天就在眼前晃的人我居然都不認識?怪了……”
……
“祿星,這兒,我們倆悄悄過來哈,當心當心當心垃圾桶,诶,好嘞,咱們繼續往這兒走啊。”
一路都有些莫名的緊張,生怕遇到哪個認識自己的同事的警察行主就差沒貼着牆根走了,而臉皮聽後鄭常山跟在他後面倒是一點沒躲沒藏,就和在自己家屋子裏走一樣大搖大擺的,反倒襯托的前面的警察行主鬼鬼祟祟的。
而等他們倆這麽一路艱難地到了放着補遮郎夫妻倆屍體的停屍間後,警察行主先是确定這個時間點沒有人之後,接着推開那門便和鄭常山一道走了進去。
停屍間裏的燈光挺暗,兩具屍首臉上都蒙了層白布,一時間也看不清他們的死狀,鄭常山見狀眯了眯眼睛,青白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顯得很是詭異,而在越過警察行主之後來到那兩具屍首的面前後,他先是用慘白的手掌将那白布緩緩地掀開,接着他的臉色立馬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
“還沒來得及解剖是嗎?”
“對……下午省裏的法醫才會過來,這次驚動市政府的領導了,所以各方都比較關注。”
聽警察行主這麽說,鄭常山順勢低下了頭,他并非專業的屍檢人士,但是打從看到這奇異的死狀的瞬間他卻硬是嗅到了一絲他本人相當熟悉的味道,這味道讓他作嘔,可又偏偏忘不幹淨,而每每想起,心間的洶湧殺意便好似怒海潮沙一般遏制不下。
……
“這是誰給你的糕點?貪狼?”
居高臨下的望向自己眼前籠子的年輕男子身着一身清雅雍容的淺金色華服,他的衣袍上繡着極為細致明麗的金頂仙鶴,豎着的長發一路蜿蜒至身後顯得皆為華美,他溫潤的聲音透着股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與你溫和的交談,但是在聽到他聲音的同事,蜷縮在籠子裏的少年畏懼地瑟瑟發抖了起來。
貪狼本是渾身兇煞氣的兇星,可卻打從出生就被巨門關在這裏,籠子外面的那個空有一張人皮的魔鬼就每每用最畸形扭曲的方式毆打羞辱他的尊嚴。
究其原因,只不過是因為那北鬥原為六星,而殺破狼自一出世便得了天樞的名號,有取代巨門星北鬥星官之勢。
那時巨門星獨掌北鬥宮大權,風光無人能及,又因一貫以平和溫潤的姿态在人前走動,鮮少有人會不為巨門星的君子風姿所折服,所以在他向神界提出由自己撫養貪狼長大,免得這兇星年歲還小誤入歧途這一建議時,幾乎沒有什麽阻礙的他就将只是個孩童的兇星帶到了他的身邊。
可是等待貪狼的卻并不是恩師的教導,而是巨門星堪稱虐殺一般的對待,因為他不僅長時間用人肉喂養貪狼勢必要将他養成了一條溫順乖巧的狗,還禁止他和星河中的其他星君的一切正常接觸只把他關在這暗無天日的籠子裏,也正是如此,這才使得貪狼已經是個少年人模樣了,卻依舊懵懂無知殘暴嗜血。
而想到這兒,被掰斷手指硬生生拿走那包廉貞給的桂花糕的貪狼星先是抽搐着在地上爬動了幾下,接着斷斷續續地開了口。
“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
“哦?你不認識?那他為什麽要給你送吃的呢?他肯定告訴你他的名字了吧?你把他的名字告訴我,我就把這好吃的桂花糕還給你好不好?”
溫柔的輕聲誘惑着,巨門星的聲音像是攙着蜂蜜一般讓人動心,可是聞言的貪狼卻顫抖的更加厲害了,那種長久施加在他精神上的痛苦和折磨讓他的手指骨狠狠地扣緊,豔紅色的鮮血也從手掌的傷口中一股股地滲出,而最終他卻還是将那個讓他珍惜到想哭的名字卡在喉間,像是一條垂死的幼狼一般一字一句回答道,“我……不認識他……”
“……”
聽見這話,巨門星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他對籠子裏這只還沒長大就膽敢威脅他地位的惡狗的耐心本就有限,這般好言好語地說上幾句話已經很是不耐煩,更何況如今還被這樣敷衍。
所以當下他便沉下了臉,再沖自己身旁的幾名随侍略顯不耐地揮了揮手後,北鬥星官溫柔動聽如同星河水一樣的聲音就在年幼的貪狼的耳朵邊上響了起來。
“貪狼,既然你不想吃我給的肉,又不願意和我說真話,那留着這張嘴也沒用了……”
——“去,把他的嘴縫起來。”
……
針腳紮進皮膚裏的痛感仿佛還在眼前,被強行勾起過往回憶的鄭常山面無表情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又緩緩地将手上的橡膠手套摘了下來,可心中已經明白這是什麽人在對自己之前徹查這件事發出警告了。
而當下一秒,臉色和鬼一樣的他忽然就這樣在警察行主錯愕的眼神中毫無預兆地忽然俯下身,先是湊到了已經死去的補遮郎的面前嗅了嗅,接着像是撫摸什麽做工精細的藝術品一般将自己的手指尖輕輕地劃過這張面無全非的臉上被針線一點點縫合起來的眼皮,鼻子和上下嘴唇。
半響他擡起頭,望着那些堪稱變态的細密針腳撩了撩眼睛,先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接着便發出了一陣讓站在邊上警察行主瞬間毛骨悚然的笑。
“有些人就是嫌自己的命太長了……”
這般說着,将自己手指就這樣插入了補遮郎的口腔縫隙中,撕扯開那些緊繃針線後在一陣惡心恐怖的液體聲後鄭常山面無表情地抽離手指,接着便将一個皺巴巴紙團就這樣從補遮郎的喉管裏掏了出來。
而在堪稱手法老練重新用一邊的手術鉗和針線恢複好補遮郎的嘴唇縫合後,鄭常山将那個他已經掃過一眼的紙團丢給了一臉驚恐的警察行主,接着幾乎按捺不住殺意般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照着這個地址往下查,這是補遮郎留下的最後的線索,他一定知道那個處于最頂端位置的人現在在哪裏,你這些天查到任何相關線索,也立刻告訴我……”
——“因為本尊……要親自送巨門星這個鼠輩上,西,天。”
……
陳京墨從外頭回來時身上帶着些酒氣,林橋将他送到家門口的時候,他已經撐着腦袋有些迷糊了,金絲眼鏡後的眼睛也帶着點困倦半眯着。
今天這單生意談的時間稍微有點晚,那邊的高層有心想巴結陳京墨,硬是将他邀請去了第二場酒局,論纏人的本事真的和鄭常山有的一拼,無奈之下的陳京墨只能勉強應下了,之後又在席間喝了幾杯這才得以脫身,送他回來的時候林橋已經看出他有點不勝酒力了,所以在前頭開車的時候便忍不住轉過頭試探着問了一句道,“陳先生?你怎麽樣了?要不要我通知鄭先生過來?”
“不用了,他現在應該在青墅,我早上把我的鑰匙給他了。”
閉着眼睛這般回了一句,陳京墨低沉的聲音帶着點渾濁,他并不介意在林橋面前透露自己和鄭常山的關系,而聞言的林橋先是對他倆這中國航天航空事業一般飛快發展的關系稍稍咋舌了一下,接着才帶着點無奈的笑意點點頭一臉感慨地開口道,“有鄭先生在家照顧您我就放心啦,唉,人啊還是要有個家才好呀,以前您喝多了哪有人關心照顧呀是吧……”
林橋這絮絮叨叨的話陳京墨沒有去正面回應,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聽了這話之後他這心裏好像就有什麽甜膩的東西忽然滲出來了一樣,搞得他莫名的有點犯暈。
不怎麽喝酒的陳京墨完全不知道這種反應,按一般人的說法就叫上頭,而在他腳步略帶着點晃悠地緩緩走到自己家門口的時候,不小心喝大了的陳先生顯然還沒清醒過來。
因為在看到自己面前的大門之後,他第一反應不是去敲門讓鄭常山開門,而是先半蹲了下來往自己的皮鞋裏摸了摸,半響才皺皺眉站直身體自言自語道,“不可能,我陳京墨怎麽可能會笨到把鑰匙放在鞋裏。”
這般搖搖頭否決了鑰匙在鞋裏的想法,臉頰上泛着紅暈的陳先生看上去有點就像個不認識路回家的小孩,不僅看上去軟塌塌的很好欺負還傻乎乎的會自言自語,而就在他抱着頭有些煩躁地想着自己到底把鑰匙給放在那兒,屋裏頭聽到外頭動靜的鄭常山就把門給忽然打開了。
“喲,陳先生,幹嘛呢?和地上的小螞蟻聊天嗎?”
挑了挑眉靠在門邊上懶洋洋地笑了起來,一出來鄭常山就看出了陳京墨喝多了,卻還是壞心眼地故意逗他,而聞言的陳京墨在擡頭專注地看了眼這灰白色腦袋的家夥後,半響才有些糾結低下頭開口道,“常山,我好像把……鑰匙弄丢了。”
鄭常山:“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被自家喝醉了酒就可愛的要死的陳先生弄得大笑了起來,鄭常山原本并不算明朗的心情一瞬間煙消雲散,而在蹲下身就和他對視了一眼後,他先是用自己的手膽大包天的捏了捏他的臉,接着含着笑道,“沒關系,你還知道回來就好,唉,不過你怎麽可以把鑰匙就這麽弄丢了呢,陳先生……”
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的鄭常山讓陳先生的頭低的更低了,醉成一鍋酒釀的腦子裏居然真的開始反思起自己的過失起來,而憋着笑的鄭常山見狀又加了一句怎麽不說話了啊,陳京墨聞言立馬乖乖地點點頭,看上去似乎還挺正視自己犯下的這個低級錯誤般皺着眉開口道,“對不起,我下次再也不這樣了。”
鄭常山:“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再繼續蹲在門口,鄭大變态估計就要被萌翻過去了,所以在果斷地站起來之後,鄭常山先是把陳京墨給扶了起來又像是拐帶兒童一樣把他一路騙進了屋,接着又給陳京墨倒了杯溫水燙了根毛巾擦手。
只是想了想,死不正經的鄭常山最終還是沒忍住把今天沒有還給警察行主的那套警服找了出來,接着便沖面前正在雙手捧着杯子小口喝水的陳京墨眯着眼睛開口道,“陳先生,雖然我剛剛原諒了你,但是人做錯了事還是要受點懲罰才能長記性對不對?來,聽話,穿上它。”
和大白兔一樣單純好騙的陳先生聽見這話完全沒意識這句話到什麽不對的地方,所以他只是很幹脆地接了過來又慢吞吞地先将自己的正裝西褲脫了下來,按照鄭常山的指示把這身警服給一點點地穿到了自己身上。
和鄭常山今天穿上之後那種古怪的感覺完全不同的是,陳京墨原本就幹淨正經的氣質在這身警服上完全發揮了絕佳的效果,不僅将他本就生的出色的臉襯托的越發清俊正氣,那種風紀扣扣到最上一顆的禁欲感簡直讓人口幹舌燥,為止着迷。
視線所及鄭常山只能看見服帖的布料緊貼陳京墨精瘦的腰腹和大腿上,他忍不住就用手指摸索般的一路滑了下來,而見陳京墨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挪了挪,鄭常山立馬就笑了起來,接着緩緩地跪在了陳京墨的面前,俯下身親了親他腳上的那雙臨時換上的靴子。
“常山?”
陳京墨的表情看上去有點疑惑,冷冷清清的聲音裏帶着點醇厚的酒香,引人為其瘋狂犯罪,而明顯也察覺到這點的鄭常山在帶着情色的眼神替自家陳先生戴好警帽後,像是将一只冰涼手铐放到他的手掌心,接着湊到他耳邊一邊幻想着某些少兒不宜的場面一邊親了親他的耳垂地低低開口道,“來,陳先生,現在跟着我說……我要逮捕你了。”
話音落下,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讓人臉紅心跳,陳京墨黑色的眼睛不自覺地暗了暗,手掌心的手铐也好似變得燙手了起來,而在呼吸不穩地猛地抓住鄭常山的一只手後,面無表情的陳先生啪的一下先是把他們倆的手拷在一起,接着冷冷地開口道,“你要逮捕我了。”
鄭常山:“……”
鄭常山:“是‘我要逮捕你了’。”
陳京墨:“你要逮捕我了。”
鄭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