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毒蛇

【你是誰】

陳京墨質問的眼神對上自己的一瞬間,鄭常山臉上的笑意就凝固住了。

他灰白色的眼睛有着些意味不明的情緒飛快劃過,但在下意識地遠離些陳京墨讓他看上去沒那麽臉色難看後,他頭靠在牆上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接着用手揉了揉自己淩亂的額發,漫不經心地望向陳京墨的眼睛笑了笑道,“唉,陳先生,你果然是喝多了啊,我們不是早就互相自我介紹過了嗎,我是你的助理鄭常山啊。”

看他這幅含糊其辭擺明了想糊弄自己的樣子,陳京墨只一言不發的陰沉着臉,因為心底的難以置信,雙手都在輕微的顫抖。

可是方才那樣的表現,就算是陳京墨已經三年沒見過那個人了,卻還是能明顯分辨出區別的。

面前的這個人就是鄭常山,即使他的殼子變了一個人,可是陳京墨還是能認得出來。

這般想着,陳京墨的心裏便痛苦掙紮了起來,他覺得這件事處處透着他無法理解的離奇和不可思議,但是這一刻他偏偏又無比相信自己的直覺。

而等他猛地靠近了些這雖然面容陌生,卻一舉一動都透着強烈地熟悉感的男人後,陳京墨先是眼神冷冷地用手掌摸了摸他殘疾的那只眼睛,接着無聲地張了張嘴道。

【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認識你。】

“……”

一聽到這話嘴邊的笑意便褪了下去,聞言的鄭常山面無表情的将灰色的眼珠子轉了轉對準陳京墨,見他一副咄咄逼人卻又止不住緊張焦慮的樣子心裏已經有些裝不下去了。

只是想到自己一旦說出當日的實情,保不齊要把陳先生氣的再也不理自己了,那後果可就嚴重了。

而這般想着,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陳先生情緒化的鄭常山也只能無可奈何地皺起眉,半響才用一種很緩很慢的聲音輕輕地道,“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居然都學會喝酒了。”

話音落下,鄭常山便眼看着面前的陳京墨的臉色陡然陰沉了下來,也許是實在難以接受自己當日眼看着下葬的鄭常山居然還活着,也許是不敢相信這個這段時間一直在他身邊的人就是鄭常山,總之陳京墨整個人都像是陷入了一種怪異和混亂的情緒中,半天都沒有再靠近鄭常山。

而鄭常山見他這幅有些回不過神來的模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開口,只是見陳京墨被吓得臉色都泛白的樣子,擺明了就是一個無神論者因為這不可思議的一切而受到了心靈的巨大沖擊,所以照顧到陳先生的情緒問題,鄭常山便将臉湊到陳京墨面前,先是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臉皮,接着表情詭異地眯起眼睛一臉認真解釋道,“我不是鬼,我是人,這是臉,我扯一下給你看看啊,陳先——哎喲。”

話音未落,鄭常山這臉皮一直很厚的家夥就挨了一下打,被氣得動手直接打老婆的陳京墨明顯沒使什麽勁,但是看他慘白的臉色也知道他現在火氣究竟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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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壓根沒怎麽疼卻還是開始使勁作妖的四皮臉先生被打了一下後就直接不要臉的纏上陳京墨了,像條滑膩冰冷的蛇一般就用手落在陳京墨的脖子上,接着也不顧陳先生拼命的抵抗,只将原本穿着整齊,一股社會精英範兒的陳京墨撲倒在地上就開始變态一樣的扯他的褲子和上衣了。

【你要幹什麽!!!!住手!!!!住手!!!!】

【滾!!!不要撕我的襯衫!!!】

【褲子也不能撕!!!鄭常山!!!不要拉我的內褲!!!!你瘋了嗎!!!】

無聲地表達着對這個無恥的臭流氓的抗議,一直到幾乎被他扒光的陳京墨才終于忍無可忍地翻身将他死死地摁在了自己的身下。

而見陳京墨這幅氣的耳朵都紅了的樣子,好不容易消停了的鄭常山先是相當享受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接着一臉神經兮兮地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他的手。

“老公,我好感動啊,我化成灰你居然都能認出我,看來我們一定是真愛。”

【……】

從前就拿這王八蛋沒有絲毫的辦法,眼下陰差陽錯地識破了他這五毛不能再多的僞裝,陳京墨明顯也有些筋疲力盡。

他此刻腦子裏一時間亂糟糟的,顯然不明白為什麽鄭常山會再次以這樣的全新的身份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又是怎樣逃脫那場幾乎将他粉身碎骨的車禍的。

而見他這明顯懷揣着諸多疑惑的樣子,躺在地上的鄭常山只将自己主動張開的腿勾在陳京墨的腰上蹭了蹭,接着眯着眼睛壓低着聲音問道,“想知道嗎?和我上床就告訴你好不好啊。”

【……】

眼下這個混亂複雜的情況,陳京墨一點想和他上床的心情都沒有,即使這幅模樣的鄭常山看上去真的……欠操的要命,可他就是一點也都不想碰他。

而在陳京墨心裏,除了對鄭常山還活着的難以置信外,情緒平複後産生的更多的是一種後怕和苦澀。

本以為只能在夢中再見到的人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回來了,他看上去好好的,依舊活在自己能看見的地方。

那些原本沒有理清的誤會和分歧他都不想再去管了,相比起壓根就沒有指望的懷念,他只想鄭常山活着,只要鄭常山活着。

而現在鄭常山真的回來了,這在早已經是口枯井的陳京墨看來本身就是上蒼對他而言最珍貴且難得的禮物了。

而想到這兒,眼睛都有些泛紅的陳京墨自然是不會把這些隐秘的內心想法都告訴面前這個人的,不計較不代表不追究,他總要給這個從來沒有一句靠譜的話的王八蛋一個教訓。

于是眼看着躺在自己身下一臉風騷樣兒望着自己的鄭常山,莫名其妙就當了三年鳏夫的陳先生心沒癢癢大巴掌倒是開始癢起來了。

【不想知道,去把搓衣板拿來。】

冷冰冰的臉上準确地表達出了這樣的訊息,鄭常山聞言無言以對地僵硬住了表情,半響只能想着自己理虧在先,老老實實的從地上爬起來去洗手間找搓衣板去了。

等他拿着個搓衣板再回到客廳裏的時候,見靠在沙發上的陳先生盡管努力掩飾,卻一直緊緊地盯着自己的背影,一副生怕自己又不見了的緊張樣子,心情瞬間就開心得不得了的鄭大變态先是主動地往自家陳先生的腿上一趴,又相當風騷地搖了搖身後壓根不存在的狐貍尾巴。

【你還挺興奮是嗎。】

見鄭常山一副壓根不在乎的神經質模樣,表情難看的陳京墨頓時有點無語了,本以為自己能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地讓這個神經病長個記性,可偏偏鄭常山這腦子有問題的家夥的臉皮就算是重新換了一張那厚度也是相當可觀的。

感覺到自家控制欲強盛的陳先生一臉不悅地望着自己的樣子,鄭常山也慢吞吞地笑了。

而一見他這故意胡攪蠻纏攪亂自己思緒的行為,表情凝重的陳京墨沉默了一會兒,終是放棄般的緩緩取下了自己的金絲眼鏡放在茶幾上,先是将自己的手指在鄭常山那只瞎了的眼睛上輕輕地摸了摸,接着用自己的泛着紅的眼眶看着鄭常山無聲的張了張嘴。

【你老實回答我,我的眼睛當初之所以會康複,也是因為你對不對。】

“……”

聽陳京墨這麽說,鄭常山并沒有立刻回答,人神之間的差距讓他無法和尚未歸位的廉貞透露一點有關神界的事,否則便很有可能為廉貞和自己招來天譴。

而見他不說話的樣子心中已經隐約有了答案的陳京墨也若有所思地沉下了臉,半響從茶幾上拿了一張紙,接着緩慢地在紙上寫道。

【你出事的那時候我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很多細節記不太清楚了,但是我卻清楚地記得你在出事之前曾經來找過我。】

【我的眼睛不可能一夕之間就好了,從前我還不明白這是因為什麽,但現在看到你的眼睛,我卻大概猜到這應該也是你的手筆了。】

【你因為知道自己一定會死,所以那時候才會故意和我說那樣的話,那你又是怎麽做到把眼睛給我的?和你依舊還活着有關嗎?】

對他一向包容寵溺幾乎是由着他性子來的陳京墨一旦強勢起來,那模樣也是挺吓人的,到底是平時管理着大企業的領導級人物,一聲不吭的就把所有鄭常山極力掩蓋的事給重新理清楚了。

原本三年前就埋藏在自己心底的疑惑在今晚都一次性爆發了,而鄭常山被他這麽面無表情地盯着,臉色明顯變得不太好,可這一次陳京墨卻明顯不打算再由着他這麽避重就輕的敷衍過去了。

【別再騙我,也別逼我對你狠心,告訴我,常山,你自己清楚我這三年究竟是怎麽過來的。】

因為這句話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點沉寂,室內的燈光昏昏暗暗的,透着股無法言說的暧昧,而就在陳京墨以為鄭常山并不打算回答自己時,那個原本就離他很近很近的男人忽然地爬到他的腿上又緊緊地纏住了他。

鄭常山這個人給人的感覺總是那麽的兇狠且陰森,對于害怕他的人來說,他就像是一條五彩斑斓的毒蛇,盡管總是悄無聲息的藏在暗處,卻随時可能會用自己的毒牙将人致死,畢竟……每個人都無比清楚他的毒性。

可對于了解且欣賞他性格的陳京墨來說,他的這種讓普通人毛骨悚然的親昵卻不意味着危險,相反只要溫柔地拿捏住他的七寸,給這個危險且誘人的冷血動物一點甜頭,他就會用他那條勾人的尾巴和蛇信子纏住你一輩子。

心裏這般想着,到這裏陳先生也只能無可奈何地在心底承認,即使明知道鄭常山之前做了那麽多糊弄他,欺騙他的事情後,他依然非常非常的迷戀他。

這種偏愛就像是飼養蛇的主人在明知道自己有一天會被蛇殺死卻依舊難以抗拒一樣,蛇的可怕在他眼裏本身就是一種可愛。

而與此同時,用自己鱗片一樣冰冷陰森的皮膚一點點的焐熱陳京墨的身體後,鄭常山這個冷血冷心卻唯獨對陳京墨有用不完的愛戀與忠誠的瘋子先是又用自己的指腹在陳京墨的眼眶上溫柔地撫弄了一下,接着便像是想起什麽久遠的記憶一般緩緩地露出了點懶散的笑容。

“陳先生,我又不是什麽聖人,你的這雙眼睛本來就是你的,我當初也只是把該還給你的東西還給你罷了。”

這話說着,鄭常山的手掌忽然變得很涼,他灰白色的眼睛裏浮現出紫色的流光,落到陳京墨的那只眼睛上時神情也變得有些微妙,而陳京墨似乎感覺到他情緒的不穩定,只沉默地等着他接下來的坦白。

他的心裏已經有了些預感,預感到接下來的事将會突破他之前很多年的認知,而似乎也感覺到了陳京墨此刻內心的這種固執與堅定,半響鄭常山才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接着便扯了扯自己泛白的嘴角。

“況且我為你做任何事從來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的性命,我的神魂,你都可以輕易地拿走,你我之間,也從無虧欠一說……”

——“只不過啊……我的廉貞君啊,當日星河邊上發生的一切,你當真就一點都想不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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