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是說我小時候在山裏迷路被你帶下來後,我感激涕零,承諾長大後以身相許嫁給你?”謝涯的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置信自己小時候會做出這麽坑自己的事情。
“可……可是我确定我沒有見過你,你叫什麽名字?”謝涯心說難道這人小時候長得很醜,長大後才變美的?否則這張臉自己怎麽可能會忘記。
“季靈渠。”男人聲音如锵金鳴玉,扣人心弦。
謝涯怔了怔,追問道:“是靈渠山的靈渠嗎?”
季靈渠長睫半阖,微微颔首,“嗯。”
若是以往,謝涯斷然不會多想,不過是個名字而已,但經歷了一天的三觀炸裂,這時候難免會多心。
謝涯的上半身往後仰了仰,仔細端詳着眼前的男人,玉質金相,箕山之風,比他身後的月光還要令人沉醉。
“冒昧問一下,你是在玩cosplay嗎?”
縱然面上波瀾不驚,但季靈渠墨玉般的眼瞳裏卻閃過一絲疑惑,被謝涯快速捕捉到。
一股緊張的情緒油然而生,謝涯局促地舔了舔嘴唇,再次開口詢問:“那你的銀發是真的嗎?”
這次季靈渠倒是沒有沉默,平淡的回答他:“是。”
謝涯的呼吸一窒,有點想拉起他外公跑路,季靈渠沉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今早我們見過。”
“沒……”謝涯正要否認,腦中倏地閃過帶他下山的那只白貓,他的脖頸像是突然被人扼住,只能睜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季靈渠,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那只白貓?”
在他的注視下,季靈渠垂眸,“嗯。”
“小涯你怎麽年紀輕輕比我記性還不好,你忘了你小時候天天吵着要嫁給救命恩人了?”陸芳朝适時開口打破尴尬的氣氛。
謝涯表情扭曲的盯着他外公,他外公為什麽胳膊肘往外拐?
且不說季靈渠是男性,關鍵他連人類都不是,他外公的思想什麽時候這麽開放超前了?在得知自己的性取向後,謝涯一度糾結該怎麽告訴外公,自己沒法兒給他添曾孫了。
“有……有嗎?我不記得了,童言無忌嘛。”謝涯小心翼翼地擡眸去看季靈渠,希望季靈渠能夠放過他。
可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只見季靈渠忽然站起身來,袖袍翻滾,伸出素白修長的手,将一根赤色泛着金光的羽毛放到他手裏,黑沉的眸子安靜地凝視着他,如同夜空中的一點孤星,令謝涯心髒顫栗。
“這是聘禮,兩日後我來接你去妖管局領結婚證。”
季靈渠說完便推門而出,等謝涯回過神追上去,已然沒了他的蹤影。
謝涯怔怔地站在走廊上,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羽毛,再伸手掐了一下自己,是真的疼。
這都什麽事啊?這一天下來可真是豐富多彩,順便連終身大事都一并解決了。
“小涯,這可是鳳凰翎,你得收好啊。”陸芳朝走到謝涯身後對他叮囑道。
鳳凰翎?謝涯再次端詳了一下自己手裏的羽毛,這居然是鳳凰翎?!
“外公,你怎麽一點都不意外?”謝涯覺得他外公表現得太平靜了,這很不正常。
陸芳朝的眼神閃爍了兩下,掩飾的笑了笑說:“不是你小時候一直吵着要嫁給恩人嗎,你自己忘了外公還替你記得呢,生活在那靈渠山上,開了靈智,又豈會是普通動物。”
“那我能不嫁嗎?那時候我才多大啊,童言無忌,居然會有人把小孩子的話當真。”謝涯心說自己連那段記憶都沒有,那肯定是很小了,那麽小的孩子怕是連什麽叫結婚都不懂。
陸芳朝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語重心長的對謝涯說:“他們修行的精怪很注重因果,當年他救了你一命,你又許諾長大後會嫁給他報恩,你們便有了因果,若是随便毀約,可能會讓他滋生心魔,阻礙修行,嚴重的甚至會功虧一篑,丢掉性命。”
謝涯從前不信這些,自然不懂,幼時一句承諾居然有可能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
接連發生這麽多事,謝涯也沒有吃飯的胃口,不過在外公的勸慰下,他還是吃了一大碗蛋炒飯。
“這泡菜是楊姨的手藝吧?”謝涯雖然很久沒有嘗過楊姨的廚藝,但這泡菜的酸度一吃就能吃出來是楊姨做的。
“上周小孟送過來的,說你楊姨聽說你要回來了,知道你從小就愛吃她做的泡菜,特意給你備着呢。”陸芳朝坐在謝涯對面卷着葉子煙,因為生病,謝涯不準他抽,也只能卷一卷過過瘾。
“我楊姨對我真好,明兒正好周六我去看看她和我孟叔。”謝涯的蛋炒飯配着加了油辣子的泡菜,簡直是一絕,沒一會兒就幹掉一大碗。
吃過晚飯,謝涯盯着陸芳朝把藥吃了,才回房間去洗澡睡覺。
他沒有關窗戶的習慣,這會兒地板上被吹進不少落花,謝涯現在懶得打掃,往床上一躺,腦袋放空,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進入的夢鄉。
久違的,他夢見了小時候的事情。
雖然謝涯現在有一米八五,但他小時候長得比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子都好看,是全幼兒園最受歡迎的小朋友,玩過家家的時候,不管男生女生都搶着要娶他當老婆。
五歲的小謝涯,縱然人見人愛也阻擋不了他的父母成天吵架,嚴重的時候還會打起來,每次都把陸芳朝氣得胸口疼,讓他們過不下去就趕緊離,可争吵之後,謝涯的母親又會哭着求謝涯的父親不要和她離婚,傾訴自己有多愛他。
那天謝涯的父母又吵了起來,偏巧陸芳朝不在家裏,謝涯害怕聽見他們争吵,便自己跑了出去,他以為父母會來找自己,沒想到那兩人吵昏了頭,根本沒有注意到謝涯不見了。
因為追蝴蝶跑進山裏的謝涯在一棵桃樹下睡着了,等他醒來天已經漆黑一片,夜晚的山林充滿了危險,涼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凄厲得像是鬼嚎。
謝涯吓得根本不敢走,小小的身子蜷縮在樹下瑟瑟發抖,哭到渾身脫力也沒有人來救他,甚至因此将山林裏的野獸吸引了過來。
如果不是那只從天而降的白貓趕走了那些對他虎視眈眈,想要飽餐一頓的野獸,謝涯肯定已經被吃得幹幹淨淨。
那只白貓不知道從何而來,優雅的站在樹幹上,月光傾瀉在它身上,給它純白的皮毛鍍上一層神聖的光。
小謝涯在白貓的帶領下,往山下走去,可走到一半,他就因為又累又餓還害怕,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
白貓轉過頭,走到他身邊,小謝涯突然伸手一把抱住它,将自己冰涼又肉呼呼的臉埋在它的皮毛裏,白貓沒有掙紮,它頓了頓忽然用腦袋拱了拱小謝涯,蹭了蹭他的臉頰。
“你是在安慰我嗎?”小謝涯的臉上還挂着淚痕,漂亮的小臉已經成了小花貓。
白貓像是回應他一般,舔了舔他眼角的淚水。
“哈哈哈……好癢。”小謝涯到底是五歲的孩子,沒一會兒就被白貓逗樂了。
他緊緊地抱住白貓,沮喪地說:“你真好,我不想回去了,為什麽大人總是要吵架呢,一點都沒有我們小朋友乖。”
“他們上次吵架把我最喜歡的玩具砸壞了,雖然給我買了新的,但我還是更喜歡壞掉的那個。”
小謝涯抱着白貓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話,最後把自己說困了,迷迷瞪瞪的說:“我嫁給你吧,你娶了我當老婆,我就可以不用回去了。”
“電視劇裏說報恩就要給人當老婆,不過我現在太小了,可能要長大才能和你領結婚證,你娶了我千萬不要和我吵架,要不然我會離家出走的……”
“就算我離家出走,你也要記得來找我啊……”
睜開眼是自己熟悉而陌生的天花板,謝涯遲鈍的記起自己昨天回老家了。
“原來他真的救了我一命。”經過這個夢,謝涯終于記起小時候的确發生過這件事,不過後來等他再次醒來,他已經在家裏,外公就坐在他床邊,說他正在發燒,好好休息,明天不用去上學了。
五歲的他沉浸在不用去上學的喜悅中,完全忘記自己剛經歷過怎樣膽戰心驚的事情。
等他病好了後,的确有鬧着要上山去找白貓,并且非常恬不知恥的對他外公說,“不要攔着我,我要去找我家官人!你這個可惡的法海!”
一巴掌拍到自己臉上,謝涯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都怪他外公,沒事瞎給小孩子看什麽電視劇,一度讓他想把家裏的蚊帳扯下來往身上披。
早飯是謝涯煮的面條,剛吃過就聽見外面有人在喊他。
“馬哥,你怎麽來了?”謝涯推開院子門就看見馬速站在外面,穿着黑色的短袖,露出結實的臂膀。
“我剛去了一趟公安局,順便幫你把行李箱帶過來,還有保溫杯。”馬速将行李箱推到謝涯面前,順手将那個綠色的保溫杯一并塞到謝涯手裏。
這熒光綠的保溫杯着實有點刺眼,謝涯一點兒也不想要,“謝謝,馬哥你去公安局是因為我那個案子嗎?”
馬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對,昨晚我們連夜查出老鼠精的住址,去了一趟他家裏,意外發現了一些不屬于他的東西,今早到公安局去核實了一下,他應該就是之前四起連環兇殺案的犯人,你是他的第五個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