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屋子被血腥的味道浸潤着,于知非死死的盯着皇兄的方向,他不挪開視線,像是在懲罰自己。

于淵天緊緊的箍住他,一聲又一聲的安慰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長燈一盞一盞的亮起來,整個皇宮似乎在一息之間燈火通明,于淵天突然蹭了蹭他的額頭,輕聲問道:“皇叔,他跟你說了什麽?”

于知非突然一個寒噤,眼瞳收縮了一陣。

“嗯?”

于知非往後退了一步,道:“沒。”

“當真沒?”于淵天半眯着眼,視線從他的身上一寸一寸的掃過去。

于知非覺得自己從未如此緊張過,若不是有着強大的自制力,他恐怕已經顫抖起來,但此刻他竟然只是這樣看着他,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沒。”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你就已經将他殺了。”

于淵天還要說些什麽,敲門聲卻猝然響起,一聲接着一聲,緊接着一道尖利的嗓音入了耳:“六皇子,秦将軍來了!”

“好。”于淵天猛地起了身,松開了摟住于知非的手。

他推開房門,有個太監站在外面,往裏面瞅了一眼,然後飛快的垂下眼,道:“大皇子、二皇子、七皇子,全都殺進來了,獨獨一個三皇子還穩着。”

“到哪裏了?”

太監捏着嗓子:“秦安門。”

“不等他了,”于淵天說,“走。”

“那六王爺——”太監大着膽子往裏面看了一眼。

“好好給我看着,”于淵天說,“他若丢了,我唯你們是問。”

“是。”太監一個寒噤,沒再敢多言,也沒敢多求情一句。

房門被輕輕阖上,于知非看見門口守了一排拿着長戈的将士,似乎都是秦翰的手下,于知非知道于淵天同秦翰關系好,卻沒想到兩人關系竟能好到這樣的地步。

于知非深吸了一口氣,扭頭看了眼皇兄,他死不瞑目的躺在地上,眼神裏寫滿對死亡的恐懼。

于知非非常緩慢的爬上去,伸出手捂住了對方的眼,然後替他合上。

他的血,還是溫熱的,黏膩的,沾了他滿身。

這是他的兄長,是從小待他極好的人。

他死在了他的身邊。

窗外影影綽綽,于知非臉色蒼白的坐了半晌,到了後半夜,外面稍安靜了一些,他才起了身,悄無聲息的往書櫃的方向摸去。

他的手摸到了暗格,悄無聲息的摁下,然後閃身而入。

皇兄死前只說了三個字——禦書房。

于知非知道他的意思,禦書房的暗門之內,必定藏了什麽東西。

于知非沉着臉将暗門裏摸了個遍,才在最下面的位置摸到了那道聖旨,上面蓋着皇兄血紅的指印,還有玉玺。

他的手輕輕顫抖着,抖開聖旨,燭光微顫,人影浮動,于知非意料之內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皇兄要傳位的人,是他。

外面有了人聲,似乎有人在說話,于知非捏着聖旨的手指微微顫抖着,片刻之後,他驀地睜開了眼,在黑暗之中,眼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寒光。

于知非從一旁的暗格之中取出一道空白的聖旨,用平生從未有過的速度開始謄抄那一道聖旨上面的話,只換了個名字,然後将聖旨旁的玉玺取下,蓋上了玉玺印。

于知非轉過頭,看到不遠處的皇兄,他的血似乎已經凝固在身下,身體已經變得冰冷。

于知非捏着聖旨的手輕輕顫抖着。

片刻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的邁進皇兄的屍身,他握住他已經冰涼刺骨的手掌,映在身下那鮮紅的鮮血之上,然後狠狠的蓋在了那道他謄抄的聖旨之上。

一滴淚水悄無聲息的從眼角滑落,于知非跪在血泊之中朝對方磕了三個頭,将兩分聖旨一同放回了原地,然後将玉玺放至案幾之上。

他做完這一切,門突然被人給推開來,外面的長燈光芒頓時照入室內,于知非蒼白着一張臉猛地擡起頭。

來人是于淵天。

他臉上帶着幾分笑意,大步上前,手上的劍刃尚且殘留着血跡。

于知非閉上眼,平靜的說道:“你要殺我了?”

“腦子裏胡思亂想做什麽?”于淵天嘆了口氣,半蹲**子,将他一把攬入懷裏,抱得極緊,“皇叔,這天下,終于是朕的了。”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

于知非問他:“你不殺我?”

“我殺你幹什麽,”于淵天蹭了蹭他的鼻尖,“我疼你都還來不及。”

于知非一雙黑瞳幽深的看着他,于淵天竟被看得有幾分心虛,于是擡起手捂住了他的眼。

卻不想于知非道:“你不殺我,總不可能将我留在這宮中,你打算将我發配塞外?還是讓我去青燈古佛一生?”

于淵天壓着聲音笑了:“不,我哪裏都不會放你去。”

于知非渾身一僵,難以置信的看着對方:“你……”

“你只能留在我的身邊,一輩子。”于淵天言罷,掐住他的下颚,湊上前去落下一個親吻,熱氣撲在于知非的耳邊,于淵天道,“別想着離開這裏。”

“你瘋了?”于知非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心底一剎那湧起一抹恐懼。

于淵天眼神幽暗,掐住他的下颚重重的吻了上去。

(……)

于知非第二日醒來時,禦書房裏已經被清理得幹幹淨淨,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沒人死,他也還是從前的那個六王爺。

可于知非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恒真五十一年,先皇駕崩,改年號為衡天,于淵天即位。

這一年的大年夜,宮中清冷了不少,死了不少的人,能找着理由殺盡的,于淵天一個也沒讓他落下。

可京城依然歌舞升平,于淵天即位後不過為先帝祈福數日,一切又恢複如常。

街道上,叫賣的叫賣,找孩子的找孩子,青樓的姑娘也依然揮着自己的帕子站在門口招攬客人。

縱然皇城步步刺刀,處處為營,于百姓來說,也不過是換了個陛下而已。

對于他們來說,并無太大的區別。

所以有的時候,于知非寧可當個普通尋常人,不要這潑天的富貴,也不要那天之驕子的虛名。

他只願能好好地、平平安安、快快活活的活着。

作者有話說:

這章,省略171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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