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節課後的課間,俞珩和周辰希把座位換了回來
這段時間他們倆換來換去的,應綿都習慣了,推了推左手邊的喬淩,“讓我去一下洗手間。”
喬淩站起來:“我也去,一起吧。”
等她們回來,老師已經在講臺上調試課件了。
應綿有點心不在焉,只時不時做個筆記。
老師拖了五分鐘的堂,還沒走出門,教室裏就已經哄鬧起來了。
應綿盯着書本翻開的那一面發呆,手中的筆扣着筆帽的一端有一下沒一下地磕在桌面上。
俞珩忽然撞了一下她的胳膊肘,她下意識轉頭看過去。
俞珩頭都沒轉過來,好像還在做題,而不是在跟她說閑話。
“你真的要去外面啊?”
應綿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上午的事,耐着性子又解釋一遍:“只是先看看,還沒确定要不要去。”
“哦。”俞珩應了一聲,沒來由地沉默了一下,又說:“其實你要是覺得去那邊複習更好,也可以去,好好考慮吧。”
應綿被這明顯的家長口氣搞得哭笑不得,還是答應下來,沒有在這個時候跟他杠。
氣氛難得沉重,就這麽破壞了的話,好像有點不解風情了。
——
放學後,喬淩留下來值日,讓應綿等她。
應綿寫了一會兒作業,就不想動筆了。
她收拾好書包,給何女士打了個電話,告知她已經放學是時候來接女兒。
應綿等得無聊,轉頭看見俞珩正跟劉珂矣湊在一起說話。
她神色複雜,這倆人要是沒點地下情,她都不會信。
應綿湊過去:“你們在說什麽?”
少年沉默着,半晌沒說話。
她不依不饒,又問了一遍:“你們在說什麽?”
少年偏棕色的臉上沒什麽表情,擡眼看她,一字一頓:“我喜歡你。”
應綿眨眨眼,一時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麽?”
俞珩平靜地又重複一遍:“我喜歡你。”
他看起來認真又散漫。
認真是說他真誠坦然,一點兒說謊或者開玩笑的跡象也沒有。
散漫則是說他似乎很順口就這麽說了,似乎只是因為她問了才給個回答,而不是主觀上想要去表達什麽。
應綿知道他沒有開玩笑——也沒有必要跟她開玩笑。
她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
她是一個普普通通甚至可能有點讨人厭的女孩子,雖然之前察覺到了什麽,但也沒想過對方會這麽直白地說出來。
應綿覺得自己內心沒什麽波瀾,但說出口的話卻磕磕絆絆:“不,不是……假的……”
她下意識說出否認的話,盡管她知道對方大概真的只是流于表面的喜歡——既不深刻,也不熱烈。
而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否認什麽。
然而俞珩是個固執到一定程度的人。
他堅持地推翻她的說法:“真的。”
應綿無意識地跟他杠上:“假的。”
少年也沒有退讓的意思:“真的。”
應綿還有一點理智,主動跳出這個死循環:“我……我要走了。”
也沒等俞珩繼續說話,拽起座位上的書包就走——頗有幾分慌不擇路。
她覺得自己臉上發燙,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臉紅了。
應綿知道自己不是什麽也不懂的小白花,她看過的言情小說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該知道的她大概都知道,不該知道的也隐約有點了解。
她只需要一個晚上的時間就能想得清清楚楚,更何況今天是周五。
她有一整個周末的時間。
甚至現在應綿就能夠斬釘截鐵地說,她不會早戀。
因為她心裏門兒清——現在正是緊迫的時候,不止現在,将來三年都是不能松懈的時候,她自己玩不要緊,拉上別人就不厚道了。
但還是需要點時間。
她必須冷靜冷靜,擺好自己的位置,調整好自己的定位,盡可能不要因為這件事影響了兩個人。
況且。
應綿腳步慢下來,沒什麽精神地耷拉着眼皮。
她已經摸清楚了俞珩的想法——無非是悶在心裏不痛快,她正好撞上了就告訴她。
根本也沒有別的心思。
應綿在某一瞬間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個看遍人生百态的滄桑老阿姨,想的明明白白,偏偏本能反應又年輕鮮活。
她自己都覺得奇怪。
“綿綿!”喬淩追上她。
應綿還有些慌亂的情緒突然轉變為傾訴欲。
喬淩安靜地聽完她的話,很捧場地說:“俞珩喜歡你還不明顯嗎?”
應綿眨眨眼:“很明顯?”
喬淩有些誇張地提高了聲音:“當然了,我們班上還有幾個看不出來的?”
她又湊近低聲說:“你別告訴我你沒感覺到,綿綿,說實話啊?”
應綿下意識地往後仰,小聲說:“我是有猜到一點啦……”
但是誰知道他會就這麽順水推舟地說了啊。
喬淩站直身子,連聲音都帶着笑意:“那你現在什麽想法?”
“能有什麽想法啊?”應綿一想起來就覺得臉上燒燒的,“他就是跟我說一聲而已……”
“而且!”應綿很快反應過來,斬釘截鐵道,“現在都初三了,我成績不好也就算了,帶壞人家好學生幹什麽啊?”
“那你還糾結什麽?”喬淩伸手戳了戳她軟乎乎的臉,“俞珩也沒說想怎麽樣,你就安心過日子咯。”
應綿當然也想啊。
但是哪兒有這麽容易?
到了校門口,喬爸爸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喬淩跟應綿告別後上了車。
而何女士一如既往地忙,讓林祥來接她。
應綿坐在後座,沉默地看着車窗外。
她現在倒是沒心思為今天又等了二十分鐘這種事而煩躁了。
傍晚的涼風吹得她清醒了一點,開始考慮接下來與俞珩要怎麽相處。
作者有話要說: 珍惜現在的俞甜甜吧,很快他就要變成酷蓋了。
綿綿:我,我拆我自己嗑的CP???
☆、去找你
這種事情顯然不在應綿的能力範圍內。
她琢磨了一個晚上也沒想出什麽辦法來,只能蒙着頭睡過去。
根據何女士一貫的拖延症,愣是到了周日下午才帶應綿去那個書院看看。
到了地方,就被門衛攔住了,說是不能開車進去。
好巧不巧,也有一個學生來,不過他家長掉頭走了,沒打算陪着他往裏走。
這個男生先前就來這裏了,這一次是回家拿東西的。
何女士見他拖着一個大箱子,不忍心,就跟他一起擡。
應綿本來就是來觀察的,有這麽個現成的人可以問,何樂而不為?
據男生說,這裏早上安排了跑操,宿舍是四個人一間,每周家長可以來看一次,帶點東西或者把衣服拿回去洗之類的。
但至今為止,都沒怎麽正經上課。
一早料到的應綿安靜地聽着,又想起初三上學期補習班的英語老師頻頻缺課的事。
這顯然就完全沒有要痛改前非的意思嘛。
應綿已經認定這一趟不會有什麽好消息了,打算去見見吳瑩瑩,再參觀一下就走。
道路兩邊還有些田地,以及麻繩繞在架子上做出來的耕牛,跟稻草人是一個性質。
路上走了二十多分鐘,中途還下了小雨。
好在之前也有一場短暫的雨,何女士和應綿都帶了傘。
何女士幫着男生把箱子擡到了宿舍,高揚和美術生也在。
還有那個被倒追的男生,他是周五晚上搬過來的。
幾個男生圍過來把蓋子掀開,就看見一箱子的零食。
這時候距離下午兩點還有五分鐘。
應綿:“吳瑩瑩在哪兒?”
高揚:“她已經去教室了,我們現在過去。”
跟着幾個男生,一路走過光線不是很充足的長長走廊,到走道另一邊下樓梯,可以看見一個詩情畫意的亭子,和一片并沒有精心打理的荷花池。
現在還沒有荷花,只能看見零零散散幾片病歪歪的荷葉。
繞過荷花池,又走到另一棟樓房裏,光線一下子變少。
又走了一段路,拐了兩個彎上了樓,才找到上課的教室。
少得可憐的窗戶,算不上幹淨的洗手間,光線昏暗的走廊。
應綿轉過頭朝何女士笑:“這裏很适合拍恐怖片。”
何女士皺眉:“說什麽呢。”
不過沒有正經上課是真的,到現在為止也只是發一些試卷寫而已。
跟老師說了之後,吳瑩瑩很快就被叫出來。
見了應綿,她倒是很高興。
“綿綿,你來了?”
應綿拉着吳瑩瑩走到一邊,“你們這一個月都沒上課啊?”
吳瑩瑩無所謂地聳聳肩:“是啊,而且老師下了課就走了,說是一中七中的老師,還要趕回去上課。”
應綿看一眼跟老師交談的何女士,壓低聲音:“你住在哪個宿舍啊?我剛才都沒找到你。”
吳瑩瑩努努嘴:“就在宿舍樓那裏啊,你們剛從那裏過來的嘛。”
“我跟你說啊綿綿,”吳瑩瑩湊近了說,“我們宿舍裏有一個讨厭鬼,她又胖又會裝可憐,那幾個瞎了眼的男生還被她騙了。”
應綿沒想到還能聽八卦,眨眨眼:“是嗎?”
“就是啊,這不就是個小白蓮嗎?”吳瑩瑩惱怒地皺眉,“真的不知道那些男生怎麽想的,就連那兩個……也對小白蓮可好了。”
那兩個,是指美術生和周五來的那個男生。
吳瑩瑩又說了那個女生怎麽讨人厭,男生又怎麽關照她的事。
應綿揚眉,抿唇笑了笑,只附和吳瑩瑩幾句,沒有發表言論。
他們才不瞎。
只是多多益善而已。
——
應綿和何女士沒有多待,很快就走了。
她們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不去。
雖然對所謂的封閉式學習生活還挺期待,但應綿也不至于明知道是火坑還往裏跳,只是很頭疼應付俞珩的事。
把周末的作業趕完已經九點半,應綿洗漱完就鑽進了被窩。
卷着被子左右各滾了半圈,就不動了。
周一早上,應綿被定好的鬧鐘鬧醒,洗臉刷牙,沒來及吃早飯,拿了兩個面包就坐上車。
到教室的時候,同學們已經拿出書早讀了。
過了一周,應綿坐到上周喬淩的座位——也就是靠走道的位子。
應綿走到座位坐下,又換了位的周辰希笑嘻嘻地湊過來:“你怎麽又回來了?”
應綿解釋:“去那邊看了,環境不好,就不去了。”
周辰希輕哼一聲,“沒勁。”
第二天兩人又把座位換了回來。
俞珩沒有問什麽,這讓昨天被迫解釋了十幾遍的應綿松了一口氣。
早知道這麽麻煩,就不跟周辰希說這回事了。
——
就這麽恍恍惚惚過了幾天,兩人慢慢恢複平常的相處模式。
應綿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麽把握好分寸了。
像現在的狀況,不搭理也不好,搭理也不好,就只好看着辦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先冷處理。
可俞珩的反應太令人意外了,就跟沒有那回事一樣。
自亂陣腳之後,就只能跟着他的路數走。
“應綿。”
應綿擡眼,正對上少年黑黝黝的眼。
他臉上半點笑意也沒有,應綿也沒有看眼色的本事,于是也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
如果讓別人看見,絕不會想到少年說的是什麽話。
“應綿,以後上了高中,我會去找你。”
應綿發愣,才想起自己剛才無意中說了什麽——“馬上都要中考了,以後哪有機會見面?”
她像是突然被模糊了記憶,記不起自己是因為什麽說出這樣的話。
反應過來少年做出了什麽承諾之後,她倒是挺想笑。
且不說她能不能考上一中,就算考上了,也最多壓線過。
而俞珩,是板上釘釘的重點班。
就憑她對俞珩此人的了解,她完全可以篤定——
他不僅不會找她,而且把她這麽一個人忘幹淨,也是遲早的事。
這麽想着,她也就說了。
“你不會。”
她沒有像那天一樣窘迫慌張。
俞珩也沒有那麽執着地進行口頭證明。
他沒有再說什麽,又低下頭去。
直到筆尖在單薄的紙面上洇出一個墨點,才解除無法動彈的狀态,流利地寫出一個龍飛鳳舞的“解”字。
應綿幾不可聞地嗤笑一聲,擡頭看一眼綴着一大片棉絮的天空,拔了筆蓋,在草稿紙上随手留下一行字。
作者有話要說: 綿綿:呵,男人。
一行字[劃重點]
☆、一行字
臨近畢業,除了應對中考以外,就是三年的同學情了。
應綿很有儀式感地搬出一早買好的同學錄。
大概是一時興起,浏覽頁面的時候順便就買了。
也像是早就心平氣和地準備周全。
當時老楊是整個年級最炙手可熱的班主任,他上一屆的學生過重高線的有四五十個。
也就導致了家長們都找盡了門路把小孩放進八班,最後八班的學生數量達到歷史新高。
應綿不怎麽熱衷集體活動,也與許多同學并不熟悉,幹脆先給周圍一圈的人發了個遍。
做這種事的時候應綿其實還挺尴尬,但把寫同學錄搞得跟發傳單一樣的事卻不是她第一個做出來的。
喬淩抽屜裏壓了五六張同學錄沒寫,應綿也很頭疼怎麽寫留言。
同學錄留言這種東西,寫了幾張以後,就不可避免地江郎才盡了。
又不好幹巴巴地寫一句“畢業快樂”,只能硬着頭皮上。
而應綿覺得,要是把同學錄給不熟的同學寫,她自己要做心理建設不說,人家也要絞盡腦汁地琢磨臨別贈言。
都快中考了,就別折磨人家的腦瓜子了。
制作同學錄的商家擁有一個有趣的靈魂。
同學錄是以答題卷的形式填寫,分有A卷、B卷之類的總共四種。
如果只是這樣,也沒什麽。
但有趣就有趣在,A卷背面的論述題第一小題是——
請問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鑒于這個問題的尴尬性質,應綿只把A卷給女生們選擇。
結果A卷意外的受歡迎。
順帶一提,周辰希選的是B卷。
她的臨別贈言風格鮮明,但意外的很認真。
比如格外坦誠地表示“你人超級好,因為天天都讓我欺負……”
應綿:……
意料之內的發言呢。
——
座位輪換,應綿和俞珩之間隔了一個走道。
應綿覺得也應該讓俞珩挑一張同學錄寫。